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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王的詛咒 第十五章 棄嬰

  次日一早,表哥就推開了我的房門,還在熟睡中的我極不情願的翻了翻身,問了句:「幹啥啊,今天不上工嗎?」


  表哥一把拉起了我:「休息幾天,咱出去玩走!」


  「去哪兒啊?」我疑惑道,感覺表哥很是反常。


  「爬山!」


  表哥說出這兩個字后,看著我笑,我也沖他笑了笑,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也去!我也去!」小鈴鐺踢著她那大大的人字拖跑了進來。


  「昨天還說帶你去呢,你不是說不敢嗎?」


  「啊?」小鈴鐺失望地看著我們說,「去庄王冢上幹嘛呀?」


  「爬山呀!」我和表哥同時笑呵呵地說。


  「好吧……那我也去!」


  「中!哥哥們就帶你去回味一下我們的童年!」


  一起吃過早飯,三人便走出了家門。庄王的大冢就矗立在不遠處的梯田中,離家不到五百米的距離。


  夏日早晨的風涼涼的,已過了農忙時,空曠的田地里不見一個人影,遠處草叢中偶爾飛出一隻野雞,小鈴鐺驚喜地大喊著,我和表哥也跟著樂呵。


  來到庄王陵墓旁,風大了起來,迎面吹起一陣黃土,我擋在小鈴鐺前,眯著眼轉了過去。


  十幾年沒上過大冢了,上面的荒草又多了許多,我們小時候開闢的道路早已不見了。憑著印象撥開草叢,以前的道路已被雨水沖刷得沒了稜角,踩上去就直打滑。我們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往上走,四周全是野山棗的刺,胳膊上被劃得全是白痕,早知道應該穿個長袖再來。小鈴鐺的裙子總是掛到草木枝上,弄得她大喊大叫,表哥無奈背起了小鈴鐺,艱難地往上走。


  草叢太深,周圍盜洞無數,雖然歷經多年早被衝下的黃土填蓋了,可還是能清晰地看到洞的邊沿。本就難走的路,還要注意繞過這些洞,我們走著無數個s型,不算很高的大冢,足足用了半小時才上去。


  大冢頂部有一塊墓碑,是後人立的,聽說是清朝時期洛陽知縣龔松林為邙山上的陵墓搞了一次「立碑運動」,碑文早已模糊了,墓碑也被毀壞得沒了稜角。


  大冢之上,風顯得更大了,小鈴鐺第一次站在站在這麼高的冢上,異常興奮,撩撥著被風吹亂的劉海,裙擺飄飄,朝遠處大喊著:「喂——有人聽到嗎——!」,真有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表哥在旁邊用陰陽怪氣的聲音惡搞道:「是誰在吵我啊……!」


  小鈴鐺嚇得一個踉蹌,回頭就大罵表哥,我們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小鈴鐺在冢上亂跑著,玩得很是開心,我和表哥巡視著四周,雖然誰都沒說話,我們只需互相對視,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心裡想的什麼,表哥這是明擺著也起了下墓的決心,今天來爬山,只是探探路。


  墓頂處的那個盜洞也被沙土填蓋大半,邊緣露出個縫隙,裡面黑漆漆的,我指著洞口對錶哥說:「小時候我要不拉你,你是不是真的就跑進去了?」


  表哥笑道:「我要是真想進去,一定會偷偷再跑來的,你能拉得住?」


  這話我是信的,他雖然膽大,但也不至於到了魯莽的地步,除非,遇到忍無可忍的事情。


  「找到入口了嗎?」我試探地問表哥。


  「找啥入口啊?」


  「哈哈,你心裡想啥我不知道,別裝糊塗了!」


  「哈哈!」


  礙於小鈴鐺在旁邊,我倆都沒說得那麼明。


  表哥指著墓頂的盜洞說:「這個肯定不行的,有去無回呀!」


  「是呀!那人也不怕把墓頂給搗塌了,真是缺心眼!」


  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正是這個被我們嘲笑的開顱洞,曾經救了李王城的命。


  在大冢上吹著風,聊著天,看著遠處如螞蟻般小的行人,好生愜意,一瞬間有種回到了童年的感覺,成年的煩惱通通地拋於腦後。不知不覺太陽已爬上頭頂,清涼的風也慢慢變成了熱浪。


  回去的時候,我們刻意選擇了從另一面下去,小鈴鐺埋怨道:「放著來時已經踩開的路不走,你們是不是傻呀!」


  我笑著說:「這叫開拓創新精神!」


  「是呀,毛主席說過,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表哥也附和道。


  「那是但丁說的話吧?太沒文化啦!」小鈴鐺在表哥背上,拍了拍他的頭傻笑。


  「哈哈,還是咱的小公主學識……哎呀……」


  我話還沒說完,右腳突然一空陷了進去,我急忙抓住身旁的荊棘枝,刺深深地扎進了手掌心,鑽心的痛,鮮血瞬間流了出來。


  表哥放下小鈴鐺,扶起了我,罵道:「誰他媽的把盜洞打這裡的,真幾吧缺德!」


  我全身顫抖著,看著表哥,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表哥忙問:「咋了泥鰍?」


  「我腳下,腳下……好像……」我指著腳下,表情驚恐。


  「腳下有什麼?」


  「我好像踩到了一個人頭……」我獃獃地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啊?」


  表哥驚訝,蹲下來就去扒我腳下的土,然後突然就笑了:「還真有個人頭呀!」


  我疑惑地回過頭,看到表哥從土裡拿出了一個布娃娃,長吁一口氣:「哎呦我的天,嚇死我了!」


  小鈴鐺一把搶了過去:「還挺漂亮的哦,給我啦!」


  「趕快扔了去,這冢上的東西不幹凈!」


  我伸手拽著布滿灰土的布娃娃,小鈴鐺卻抱得死死的不肯鬆手。


  表哥也勸說道:「想要的話哥給你買個,這東西說不定是棄嬰的隨身物,不吉利的。」


  表哥說的棄嬰一事,小鈴鐺肯定是不知道的。


  八十年代時,邙山陵墓旁經常出現一些棄嬰,大部分都是城裡人偷偷扔的,也從側面反映了那個年代經濟動蕩和計劃生育的嚴格。有些是嬰兒出生就帶病,沒錢治療就被父母扔了,有的是為躲避計劃生育的罰款,好好的孩子就被扔在了荒野。有的父母尚有良心,把嬰兒放在路邊顯眼的地方,村民發現了就送去福利院,有的人根本就是沒心沒肺,把孩子扔在陵墓的草叢深處,被人發現早已成了屍骨。


  我和表哥小的時候在大冢上就見到過嬰兒的屍體,旁邊放著一些玩具,我們山裡人見到那些玩具都很稀奇,表哥還拿回家去玩,被姨夫罵了一通,說那東西很不吉利,最後都扔掉了,所以我們記憶猶新。


  「有啥不吉利的,你們真迷信哦,把它扔在這裡好可憐的!」小鈴鐺邊說邊擦去上面的灰塵,「咦?這上面有字哎!」


  「什麼字?」我和表哥好奇地湊了過去。


  布娃娃的後背上用碳水筆寫著兩行字:「宋雨露先天性心臟病生辰1980年8月10日」。


  「看來還真是棄嬰的隨身物品啊!」我對小鈴鐺說道,「咱還是把它扔了吧?」


  「按上面的日期算來,已有15年啦,為什麼還沒壞呢?」小鈴鐺還是不信。


  我無奈地說:「還是讓你旁邊這位高考狀元給你解釋解釋吧!」


  表哥真是一點也不謙虛,緩緩道來:「這種絲質混合纖維的布料,能保存幾百上千年不分解的,許多古人的棺中連骨骼都腐蝕沒了,而壽衣卻完好無損。這布娃娃當年應該是被風刮進盜洞里的。」


  小鈴鐺最終還是不肯扔掉布娃娃,我們勸說沒用,便也沒再說什麼了,其實我們並不像長輩那樣迷信,只是曾經被長輩說過,也習慣性地這樣告訴小鈴鐺罷了。


  由於剛才差點就滑進了盜洞里,所以走起路來更加地小心了,從大冢上下來,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比上去用的時間還長,當然也是為了觀察地形和尋找合適的入口,只是小鈴鐺不知道我們的心思罷了,一直催促我們快點走。


  回去的路上,小鈴鐺拿著布娃娃晃來晃去,搞的我心裡莫名的難受,想象著這個嬰兒還在襁褓中就被扔在荒野,死後還要經歷著風吹日晒和雨淋,她的父母該有多麼狠心或是多麼無奈才會這樣做。


  小鈴鐺也在自言自語地說:「宋雨露,名字好好聽啊,可惜了,命運如此的悲慘,唉……」


  「你在想啥啊?」我看到表哥在邊上一直不說話。


  「你猜?」表哥反問道。


  「我感覺好熟悉啊!」


  「是吧……我也一直在想宋雨露這個名字好熟悉。」


  「你倆在說什麼呢?」小鈴鐺不解地問。


  「沒啥……名字是挺好聽的!」我敷衍道。


  我突然想起了前一天見的女孩,臨走時,她妖嬈一笑說:「我叫余露,你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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