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的詛咒 第五章 開棺
旅途的勞累,加上夜裡的長談,這一覺足足睡了十多個小時,醒來已是午後,我伸了伸懶腰,走下床。
「鈴鐺啊,吃飯沒?」
沒人回話,我好奇,推開門走進了客廳。小鈴鐺躺在沙發上睡覺,門一響醒了過來,笑眯眯地看著我:「大學生醒啦?」
側眼望去,桌上擺著一盤我最愛吃的紅燒鯉魚,還有兩碗沒有了熱氣的綠豆湯。我驚訝道:「這是……你做的?」
小鈴鐺轉著頭朝四周看了看:「咱家還有別人嗎?」
「小小年紀會的挺多嘛!」我一把抱起了小鈴鐺,「走,嘗嘗俺家大小姐的手藝!」
喝了口湯,熟悉的生綠豆味兒,夾起一塊魚肉放在嘴裡,也是生生的。
「本小姐手藝咋樣呀?」小鈴鐺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我猛地一抬頭,嚴肅的表情看著她:「你啥時候改行做廚師了?也不告訴哥哥一聲!」
小鈴鐺瞬間樂開了花,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也故作狼吞虎咽起來。
當時我的心裡是極度羞愧的,本應是我來照顧小鈴鐺,而她卻總是如同長輩一樣關心著我,突然感覺,在她傻傻的外表下,不知隱藏的是一顆多麼成熟的心。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離頂天立地的男人差得是多麼的遠。
那時我並不知道,小鈴鐺是早上六點起床買的菜,回來整整做了一上午。我更不知道的是,那盤魚已經熱了三遍了。而我想笑的是,沒熱之前那魚得有多生啊……
傍晚,下起濛濛細雨,表哥和瞎子早早下了工,從工地上帶著鐵杴和鎬頭來到了我家。
「今晚就去嗎?」我看著表哥。
「嗯,下雨了路上人少。」
瞎子笑呵呵地說:「下雨好,土軟!」
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雖然心裡無數次想過,可真到要做的時候卻下不了決心。
表哥說:「咱外婆棺材里那塊銅鏡跟咱們這一塊肯定有聯繫!」
「肯定啊,簡直一模一樣!我懷疑是不是被挖洞子的人偷出來的。」對這點我是深信不疑,因為這些人中只有我最熟悉,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瞎子家中。
「不管那些了,去了就會知道。」
小鈴鐺突然跑了過來:「哥,我也要去!」
「你知道我們去幹啥的嗎?」我看著小鈴鐺說。
「知道!」
「你這小孩兒不害怕嗎?」
「我一個人在家更害怕……」
我是堅決不同意,表哥被小鈴鐺纏得煩了,就只好答應了。
深夜,雨越下越大,一行四人走出了家門。表哥和瞎子傘也不打,拿著工具走在前面,畢竟在工地上習慣了風吹雨淋,我打一把傘摟著小鈴鐺跟在後面。
外面一個人都沒,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傘上,顯得周圍愈加寂靜,遠處偶爾傳來三兩聲狗叫,心裡便感覺踏實了許多。一路上四人沉默不語,穿過泥濘的梯田,抄小路悄悄地來到了外婆的墳前。
墳旁工廠的大燈還亮著,我揪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不由地打了個哆嗦。小鈴鐺緊緊地靠著我:「哥,你很冷嗎?」
瞎子打趣道:「哈哈,你泥鰍哥那是被嚇得!」
說完扭頭往前走,短袖衫的下擺勾在了草叢上,瞎子腿一軟跌在了地上,大叫道:「誰……誰在拉我!」
小鈴鐺咯咯地笑:「瞎子哥哥你身後有鬼!」,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瞎子一臉尷尬。
我看向外婆的墳頭,十年前父親和姨夫立下的墓碑端端正正地擺著,「顯妣許嵐太夫人之靈」這幾個字,足以見得他們對外婆的敬重。旁邊是那塊早已風化的墓碑,「先夫李王城之靈」已經模糊不清。
我皺了皺眉頭:「咦?誰把那塊舊墓碑擺正了?」
表哥看向我,說:「我發現了,可能是親戚們來修整過吧。」
這時雨漸漸停了下來,小鈴鐺合上傘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我們三人便開動了起來。寂靜的深夜,墳頭滿布的荒地,幾個被命運詛咒的少年,親手挖開了在地下塵封了十年的記憶。
一聲悶響,瞎子的鎬頭重重地磕在了棺材板上,表哥大罵:「你他媽輕點行不!」
輕輕撥開塵土,露出棺蓋上的春聯,已經泛白,殘缺不全,記得那是父親曾經親手貼上的。我指著棺材說:「就是這個棺!」
說話間,餘光掃過身側,十米遠處一個黑影直直地站在那裡,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們看,我頭皮一麻,極度緊繃的神經就像突然斷了弦,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
小鈴鐺急忙跑過來站在我面前說:「怎麼了哥?」
我憋著的話一口氣喊了出來:「你後面有個人,一直在看咱們!」,聲音大得把小鈴鐺嚇了一跳。
瞎子一臉鐵青,顫顫抖抖地操起了鎬頭。表哥起身跑了過去,追出去幾十米沒見一個人影,走回來很無奈地說:「泥鰍……唉,算了,習慣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視力不太好……」
從小到大我都改不掉愛幻想的毛病,總是自己嚇自己,連自己都習慣了,便沒再多計較。
如果當時我們再多計較些的話,一定會看到剛下過雨的地面上留下的腳印。
我們合力將棺材抬了出來。因此處是凹地,常年積水,外婆的棺材腐朽嚴重,紋理已經模糊,完全的褪了色,棺槨散落大半。
表哥用力一抬,「咔噌」一聲,棺蓋從中間折斷,大家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去。
雨又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腐朽的棺木上,「嗒嗒」地響,我們全都獃獃地站在那裡,周圍死一般的沉寂。工廠昏黃的燈光下,外婆的棺材里,空無一物。
雜草叢生的墳頭,密封嚴實的棺木,毫無翻動的痕迹。我曾無數次幻想過銅鏡是如何又流落於世,卻從未想過外婆連同她懷抱的銅鏡一起消失在塵封的地下。
一種窒息的感覺湧入胸口,耳畔突然響起草木折斷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耳邊傳來洪亮的聲音:「是誰在挖我的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