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攬月
看著露出骨頭的大拇指，菲爾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下一刻，其餘的手指也開始掉落腐臭的肉。
肉，一塊一塊的從他身上掉落，白骨慢慢顯露出來。
從手指頭，到手腕，再到手臂，菲爾就這樣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變成骷髏。
恐懼，開始從心底漫起。
若是單單這半山腰不到的地方，就經歷了這樣的痛苦，菲爾幾乎不敢想象在這之上的山腰和山巔，又會有什麼在等著自己。
菲爾實在是害怕了，變成骷髏的過程，也是一種恐懼挖掘的過程，那麼多次險死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來，只不過這次他不再險死還生，而是一步步的，向著死亡的深淵靠近。
恐懼正在把他最深處的記憶挖出來，那些早已忘記的，那些讓晶元從不再提起的……
每一次臨死……在黑暗森林時幾乎逃不過的黑貓隨意一擊，無盡密林里的那個一等巫師學徒，亂骨鳥和血蚊，鐮刀鬼，刺殺，狼，第一次面對烈火射線，深海里的血輪，邊境的逃亡，火，還有第一次面對這個世界時對陌生的恐懼，以及，菲爾·安德伍德的死亡……
啊——
夜色里，一具掛在山腰之下的骷髏，忽然發出一聲長嘯。
菲爾猛地把恐懼甩在腦後，向上爬去！雙手雙腳並用，不一會兒，就爬到了藤蔓之上的一個平面上。
菲爾的肉身瞬間全部回來，淌著滿身汗水，仰躺在地上。
終於，終於……
菲爾看了看下方的藤蔓，輕輕搖擺，好像和平常的沒什麼兩樣，可是剛才的經歷還在腦海里不停地回放，菲爾抬頭看向山巔，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不知道，還有多少比藤蔓還要恐怖——不，只要是和這堆藤蔓一樣恐怖的東西，菲爾就感覺直不起身來。
於此同時，風聲從腦後吹過，就像有人在耳邊私語。
放棄吧……
只要放棄，一切就會變得美好起來。不要再去追趕米蘭達、托馬斯他們的腳步了，他們跑得太快了，你永遠也不會追上的，不需要再去追求力量，也不要再為一點點的進步而那麼拚命了。
那麼拚命有什麼用？哥白尼，還有黑暗森林裡的那隻黑貓，只不過是只畜生，卻能十分輕易地把你的生死握在手裡，它們玩弄你的生命，就像玩弄一個線圈一樣。你要多努力，才能追上他們？
還沒有明白你們的差距嗎？努力其實是根本不必要的，你已經比很多人強太多了，不要再去勉強自己了，離開這裡，不要再仰望那輪明月了，你看看這堆藤蔓，就是很好的選擇，這麼強的巫術，能夠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還不滿足嗎？
做人，最重要的是時刻要放下，放下包袱，放下慾望，放下堅持，回頭看看，世界已經如此美好了。
私語不停，像溫柔的歌聲，在菲爾耳邊想起。
菲爾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合上眼睛……
不知過去多久，菲爾猛然驚醒。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睡在這裡？
菲爾看看四周，這裡仍舊是那堆藤蔓的下方！
「仙人球！」
腦海中立刻回放出，菲爾睡下后，那些藤蔓卷著菲爾放到了下面！如果菲爾還是要爬上山巔抓住月亮的話，他就必須再次經歷之前的痛苦！
連回憶，都不願回憶的經歷……
另外，還有時間！
菲爾猛地抬頭看著夜空，這個時候，月亮不知何時已經慢慢靠近山巔，如果菲爾再不行動的話，遲早要錯過！
原來這就是這堆藤蔓最令人絕望的地方……
菲爾幾乎有了立即選擇這堆藤蔓蘊含的巫術的衝動，如果裡面蘊含的巫術真的有這麼恐怖的話，的確算是最強大的那種零級巫術之一了。
但是……
菲爾看著月亮，心中更加堅定了信心。如果越難得到的零級巫術，就是越強的巫術，那麼那輪月亮絕對會比這堆藤蔓要強！
菲爾站起來，重新抓向藤蔓，熟悉的麻感再度傳來，一連串的回憶泛起，讓他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在等著他。
這一次將會比上一次更為艱難。
但是這一次，菲爾的決心也會比上一次更為堅決。
……
許久，菲爾喘著粗氣，滿身流汗。
終於又一次，爬了上來……
不、不行，還不能躺下，不能在這裡躺下……
疲倦裹挾著菲爾，但是上一次的經歷讓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走出藤蔓的範圍，拼著最後的力氣，菲爾遠離了藤蔓根部所在的平面。
接下來，仍舊有困難在等著他。
但那些困難，都是表現在純粹的力量上的，所以對於一般人來說比較困難的路途，對於菲爾來說反倒比之前容易了些許，當然也只有些許。
在半山腰，他遭遇了一堆老鷹窩，每一頭老鷹都能撲閃著狂風向菲爾衝來，但是這些老鷹身體里的巫術表現出來的力量，在這世界里遠遠地被降低了，而菲爾接近正式騎士巔峰身體素質，再加上之前他從一個刺客那裡習來的身法，還算簡單地躲過了老鷹窩。
之後，他又遭遇了一頭盤山的巨蟒，甚至還有一頭似羊似鹿的怪獸，足足有十米高！
接下來，是一堆骷髏山，但是等他爬到一半時，所有骷髏都活了過來，拚命地把他拽下來。
拋下骷髏山後，是一處峭壁，菲爾爬上去時，立刻就有狂風暴雨襲來，電閃雷鳴！
這是菲爾在遭遇藤蔓之後第二次這麼艱難的時候。
這時，月亮已經開始越過山巔，準備遠離。
但是菲爾還是在最後爬了上去。
山巔是一處凹地，中間凹陷下去一個深洞，深洞里，無數岩漿翻滾，散發強烈的光芒，把山巔映得通紅。
菲爾好一會兒才看見岩漿中間，是一塊黑色的祭壇，祭壇上，擺放著石頭堆起的架子，架子上，插著一個黑色的稻草人，稻草人身上綁著數條烙紅的鐵鏈，連接在山洞裡的山壁上，鐵鏈上則被幫著一塊塊帷幔，在高溫中，卻絲毫無恙。
菲爾知道，那下方的幾樣東西同樣蘊含著最頂尖的零級巫術，但是那些並不是菲爾的目標。
時間快來不及了，菲爾抬頭，漫天星輝中，現在月亮只是一彎勾月，淺淺的，淡淡的，慢慢遠離山巔。
就是你了。
菲爾衝刺，高高的向前躍去，右手抓向只剩下一絲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