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雨
兩天後，車隊終於到達目的地。
無邊無際的黑色荒原也會有被拋在路途身後的時刻，遠山在陰鬱的天色中緩緩升起，逐漸高聳巍峨，撲面而來。
菲爾感覺到馬車停止，於是收起筆記本，預料著也該到達了目的地，所以順便收拾好了行李。果然不一會兒，馬車外響起敲門聲。
「各位大人，我們到了。」一名菲爾熟悉的護行騎士的聲音傳入馬車。
菲爾推開車廂的門，一陣冷風吹來，冰寒刺骨，雨還在下，所以更顯得凄冷。
一把傘很適時地出現在菲爾頭上，為他擋去凍雨，同時一件黑色大衣遞了過來。
「大人，天有點冷。」護行騎士說。
菲爾不客氣地披上，舉目四望，所有的預備學生都走下馬車，走向車隊一旁的一棟古堡里。
菲爾看到了所有人，甚至包括了被伊蓮巫師又特別用冰凍術加固的那名背叛少女，唯獨米蘭達和伊蓮巫師不見蹤影。
「這裡的天氣一直都是這樣的嗎？」菲爾問。
「雖說不是很好，但像這幾天這樣差的倒是很少見，平時也就比海岸線那些地方冷些，冬天會下大雪，風景卻會不錯，學生的大人。」護行騎士介紹得很仔細。
「你好像在這生活了很久，我看你對這天氣沒有什麼不適。」菲爾看到護行騎士穿的並不算多，可好像是沒有收到天氣的影響似的，神色如常。
「是的，大人。我出生在這，早就熟悉了這裡的天氣。」護行騎士平淡地回答。
菲爾奇怪地盯著他：「那你父母呢？他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沒有父母，大人，」護行騎士避開了菲爾的視線，低聲回答，這樣顯得他很不禮貌，「我們是主人的孩子，是主人用神奇的巫術創造了我們。」
「你是這麼想的？」
菲爾此時卻變得十分感興趣，這個護行騎士是主要負責他的，不僅包括衣食住行，也包括了在戰鬥中為菲爾擋去那些致命攻擊，在之前的數次遇險中，都是這個護行騎士在一旁保護他，有兩次甚至還受到了致命危險。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麼想的。」護行騎士機械地回答。
菲爾停下腳步，轉身盯著護行騎士，微笑著看著他：「是嗎？可我覺得，伊蓮巫師不是這麼想的。」
護行騎士看著菲爾，沉默了一陣。
「雨越來越大了，這位大人。」他最後開口說。
菲爾斜著眼，看著在雨中步行的學生們。
「雨不大，這還不算什麼。」菲爾說，不過他也再次起步，護行騎士跟上。
「冬天快到了吧？」菲爾忽然問。
「是的。」
「到那個時候，我會想辦法把你要過來的，不是買，就是搶了。」
「還么到那個時候呢，預備學生大人。」護行騎士說。「不過冬天確實快到了。」
「你叫什麼？」
「我是32號，大人。」護行騎士說。
菲爾搖搖頭：「不，那不是你的名字。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弗立頓，如何？」
「那是您的自由，大人。」
「是的，在拜倫語里，那就是自由的意思，弗立頓。」
32號護行騎士的肩膀在傘下微微震動，細微得連菲爾都沒有發現。
「我會去找你的，弗立頓，如果有可能的話，總有一天，也許是今年，也許是明年，時間不會太久，直到……」
菲爾看向雨幕外的遠山。
「凜冬將至。」
凜冬將至，卻還未至，倒是這秋雨淅淅瀝瀝得下個不停。
菲爾與32號護行騎士放下話題，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般穿過雨幕，走入古堡。
這個古堡是黑索高塔學院用來給低級巫師學徒出行歸來報備用的，同時在招收學徒時期也用來給新學生暫住。
古堡很大，住上數百人也不嫌擁擠。
此時菲爾一行早早來到，選了個高處風景好的房間，除了偶爾見到幾位陌生的巫師學徒，其餘一人也無。
灰黑的深山外的古堡內人聲漸寂，菲爾站在窗前，聽著雨聲，望著古堡后的深山，一條索道直直穿入煙雨霧中，不知去向哪裡。菲爾靜站著，怔怔出神。
「菲爾，你在看什麼？」
一個聲音傳來，使菲爾略微回神。他從窗前轉身看去，一位明艷如二十歲初的少婦站在門口，她身著華貴，目含慈愛，身後還有幾個侍女服侍。
「母親，你怎麼來了？」菲爾驚喜地喊道。
「我聽林恩說你近日意志消沉，不願習劍，所以來看看你。」母親走進房間，用手撫摸菲爾的頭髮，使得他原本只是稍亂的頭髮變得更亂了。
菲爾瞧見母親身後的侍女看著他輕笑，於是就有幾分不好意思，雖然他很喜歡母親這樣對他，可是現卻覺得有些丟臉，於是趕緊躲開母親的手，叫道：「母親，孩兒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再這樣了！」
母親失笑一聲，說：「怎麼？長大了就不喜歡母親了？」
「沒有……」
「那就好。」菲爾母親於是很自得的把菲爾整齊的頭髮揉成一團鳥窩。
好一會兒，菲爾才終逃母親「魔爪」。
「走吧，跟我下去。」母親說。
「去哪？」菲爾抬頭問，一雙幽藍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母親。
母親牽起菲爾的手，走出房間：「是你父親，你父親回來了，菲爾。」
「父親回來啦？」菲爾興奮的叫道，「真的嗎母親？父親回來了？」
母親微笑著點點頭。
菲爾一得到確切消息就再也等不及了，他掙脫母親的手，快速跑下樓去，無視一路上的女傭僕人的驚呼，他興奮地跑出城堡，大叫著「父親父親」。
「菲爾，怎麼了？」在城門口，正騎著馬的林恩侍衛長看到奔跑出來的菲爾，於是問。
菲爾跑到林恩腳下，叫道：「林恩老師，是父親回來了！您能帶我去迎接他嗎？」
「公爵大人回來了？」林恩轉頭看向匆匆趕上的菲爾母親一行，「夫人，公爵大人已經回來了？」
母親點點頭：「是的，剛剛信使快馬送來的消息，他們就在一公裡外。帶上菲爾先去迎接他吧，你看他已經等不及了。」母親無奈地看著一臉興奮的菲爾。
「多謝母親！」菲爾亮出一口白牙，「多謝林恩老師！」
「既然如此，」林恩侍衛長探手一把撈起腳下的小菲爾，放在身前，「坐穩了菲爾，夫人，我們走了！」
揚鞭快馬，一騎紅塵，兩人瞬息消失在遠處。
不一會兒，菲爾就看見遠處一片黑壓壓的旗幟正緩緩前行，正前方有一位身穿玄甲、騎著高頭黑馬的將軍，正是菲爾父親，斯諾·安德伍德，大騎士巔峰，奧斯丁王國公爵。
公爵眼神極好，遠遠地就看到坐在林恩侍衛長身前的菲爾。
「臭小子你怎麼來了？」一聲大喝，斯諾·安德伍德哈哈大笑起來。
「父親！」
林恩侍衛長驅馬來到軍隊前方道路一旁，讓過凱旋歸來的將士，還未與上前來的公爵大人打聲招呼，懷中的菲爾就已經靈活地跳下去，又爬上父親的高頭黑馬。
「父親，我想死你了！」菲爾緊緊抱著父親，任由斯諾·安德伍德下巴的鬍子扎得他發癢。
斯諾·安德伍德看著菲爾，忽然發現幾月未見，兒子似乎又長大了些許。他雙手高高舉起菲爾，眼裡充滿了溺愛，彷彿此刻手中的，才是他一生中最尊貴的榮耀。
菲爾很享受這一刻，有微風從北方吹拂而來，陽光正好明媚。
「父親，歡迎回家。」
晚上，城堡大宴，大騎士巔峰的斯諾·安德伍德放開實力，與眾麾下大拼三百回合，干翻數十人後才醉倒在座位上。座位腳下，貪了一口烈酒的菲爾，抱著父親的腿幸福無知無覺地酣睡。
菲爾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他在飄搖的海上，凶濤大作，浪翻滾滾，水聲充斥他的腦海，眼前似乎黑暗一片，找不到一絲光明。
一陣嘈雜聲傳來，菲爾醒來，睜開眼睛，窗外還是灰濛濛的，雨一直下個不停。
頭有些痛，不知是怎麼回事，菲爾起身走出房間，來到走廊外，走廊樓梯的下面正有一群少年冒雨進來，好奇地看著這棟城堡，三三兩兩地交談，氣氛很好，嘈雜聲正是從此而來。
「他們是巫師大陸上原生原長的巫師學徒。」一個紫色身影從旁邊的房間走出，正是托馬斯。
菲而瞭然怪不得覺得他們的樣子有些不一樣，雖然都是同樣的年齡相貌，可是氣度和見識，確實有些不同。
「其實不用太擔心，這些人雖然很優秀，但是一般都是中上資質，最厲害卻不一定。」托馬斯說，看起來十分自信，似乎認定自己就是那最優秀的一員。
「你應該知道，自從這件事之後，米蘭達是不可能再和你一起了吧？」托馬斯忽然說。
菲爾轉身看向他：「你想說什麼？」
托馬斯站在他面前，沒有任何錶情：「這次米蘭達受重傷，大概只有她老師有能力且願意救她，無論如何，她老師都不會允許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到時候，你們就不再是一個層面的人了。」
「伊蓮巫師……」菲爾皺了皺眉頭。
「伊蓮巫師雖然也很強，可是比起米蘭達的老師就什麼也不是了。」托馬斯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對學院內的秘辛十分清楚，他們甚至還沒有真正踏入學院。
「所以，你想幹什麼？」菲爾問。
「我想在巫師學徒前期和你聯盟，我想知道，為什麼米蘭達那樣的人也會選擇你。」
「我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這裡都沒有看到學院里的前輩？」
「大多數人都去準備學院戰爭，怎麼會等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