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如風

  穿上鮮明甲胄,以綠和紅為主色的少帥軍從大門排列過廣場直抵石階上主建築的正門,見到沈牧回來,人人士氣軒昂,高舉兵器致敬,動作整齊劃一,與以前裝備不齊,兵甲破舊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語。


  陳老謀在他耳旁怪聲怪氣道:「這就是金子的好處。楊公寶庫加上曹應龍的藏寶,不但令少帥國興旺富足。裝備更比別人勝上一籌。」


  虛行之道:「我們的兵器弓矢大部分均是宋閥從水路由南方運來,宋家還派來各類巧匠五百人,為我們建船造兵器。沒有宋家的支持,我們首定沒有今天的局面。」


  沈牧放開愛馬,由親兵牽走,道:「現在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


  高佔道低聲答道:「我們遵照少帥兵貴精不貴多的指示逐步擴軍,以免糧餉需求過重兼影響生產,目前全國正規軍總數在四萬人間,分別駐在梁都、彭城、琅琊和東海四郡,全部是募兵,鄉鎮地方則由團兵輪更戍守。四萬軍中有五千是水師,由長林和天志負責。」


  宣永介面道:「梁都這裡的兵力有二萬人,以防止李子通或輔公祏從運河來襲。」


  虛行之道:「梁都已成我們最重要的軍事中心,臨海的東海郡則是我們的經濟命脈,彭城由戶部督監任大姐負責重建,由於彭城位處少帥國核心處,對我國安定有莫大作用,故此三地均須重兵駐守。至於琅琊為我國最北的重鎮,亦不得不加強城防,以支援北邊各城。」


  沈牧從心底湧起奇異的感覺,眾人你一句我國,我一句少帥國,令他忽然感到自己變成一國之君,那種滋味怎都沒法適當形容出來。


  沈牧長長吁出一口氣道:「明白啦!那在需要時我至少可調動二萬人出征,我會盡量與時間競賽,把這批兄弟訓練成縱橫天下的少帥軍,任他李世民十萬大軍,我也絲毫無懼。」


  說著在眾將兵簇擁下朝自己的帥府昂然跨步。


  沈牧在高佔道、宣永、高志明、詹功顯四將陪同下,肩上立的是飛鷹無名,座駕是愛馬千里夢,巡視練兵的野外校場。后兩者為宣永的副將,是隨宣永來投靠他的瓦崗舊部,年輕有為,身經百戰,專責練兵。


  在梁都東面的平原上,二萬少帥軍列成隊形,等候沈牧登上設於小丘上高處的帥台檢閱,旗幟飄揚,軍勢極盛。


  在晨早陽光下,人人士氣昂揚,高呼少帥三次,響徹平原,令人熱血沸騰,壯懷激烈。


  先巡視一匝。


  左邊的宣永道:「這二萬兵是我們少帥軍的精銳,分作七軍,中軍四千人,左右虞侯各一軍,每軍二千八百人,左右廂各二軍,每軍二千六百人。以軍、營、隊作基本單位指揮行軍進退。軍有軍旗,隊有隊旗,依旗號調動部署。」


  另一邊的高佔道笑道:「佔道把當年少帥和徐幫主傳給我們的搏擊法訓練他們的戰鬥技巧,成效卓著,上沙場時肯定不會吃虧。」


  沈牧道:「若在戰場上正面交鋒,即使敵人兵力在我們十倍之上,我仍有信心和李世民一較高下。可是你們也看到李世民攻打洛陽的情況,兵分數路,以排山倒海之勢從四方八面而來,先把脆弱的城鎮逐一蠶食,截斷糧道,封鎖水路,到我們分崩離析之際,再避開我們的鋒銳,尋找我們的破綻,待我們只剩下一口氣時全面撲擊。薛舉是這樣被擊垮,宋金剛亦因此鎩羽而回。這是李世民的戰略,若我們不能想出一套針對他戰術的策略,恐怕根本沒交手硬撼的機會,甫接戰就完蛋大吉。」


  宣永等無不露出凝重神色,可知他們不是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而是根本想不到對付辦法。


  沈牧緩緩策騎,忽然向宣永道:「為楊公傳話的人有否提及跋鋒寒?」


  宣永搖頭表示沒有。


  沈牧立即多了一分心事,另一邊的高佔道問道:「少帥想到應付李軍的方法嗎?」


  沈牧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欣然道:「若沒有辦法,我會立即解散少帥軍,大家返鄉安享晚年。哈!別人或會低估李世民,我沈牧卻永不會犯這錯誤。我還和王世充有一根本的分別,就是手下沒有投降之將。」


  四將轟然相應。


  沈牧忽然舉臂高呼道:「凡追隨我少帥者,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們。」說罷發出命令,無名應聲衝天而起,盤旋晴空,更添其威脅。


  這兩句話以內功迫出,傳遍全場,山鳴谷應。


  眾兵齊聲歡呼回應,萬歲之聲不絕。


  為手下打氣后,沈牧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向途經的隊伍打招呼,以強大無匹的自信感染每一個人。


  沈牧談笑間仍可不時著意激勵士氣,方法高明、簡單、直接而有效。先許之以利,再為全軍定下遠大的志向目標,更隱隱為自己和李世民做出比較,使一向飽受世家大族欺壓多來自民間的戰士生出共鳴。


  不過這些話就算宣永等曉得說出來,絕不會有沈牧的威力效果。因為沈牧已成天下人人景仰的猛將和戰略大家,與徐子陵同被認為是漢族人的光榮。他說的話,感染力自是無與倫比。


  沈牧尚未閱畢全軍,已成功在軍內建立起無可替代,使將士甘於死的地位,而他的感召力正在於此,靈活變化,不拘成法。


  沈牧回答高志明的問題道:「上兵伐謀,待陵少從巴蜀趕回來后,我們立即攻佔江都,有江都作後盾,大海將是我們的天下。任李世民三頭六臂,也沒法封鎖大海,若他想那麼做只是個笑話,哈!」


  眾將精神大振,雖仍未能真箇解決問題,仍感到前途充滿生機。


  沈牧問宣永道:「與錫良方面是否保持聯繫,他們情況如何?」


  宣永恭敬答道:「我們是互相支持,關係密切,現在竹花幫分裂成兩個派系,一派由邵令周當家,以江都為基地,得李子通撐腰,但人數只佔竹花幫四分之一,邵令周更被視為叛徒,他的女婿麥雲飛作威作福,令邵令周不得人心。另一派由桂錫良作幫主,幸容為副,得風竹堂沈北昌和駱奉支持,在我們和宋家的助力下,勢力遍罩江東。少帥慧眼識英雄,桂錫良和幸容都是可扶掖的人材。」


  沈牧聞得兒時玩伴卓然有成,大喜道:「立即請他們到梁都來見我,我有要事和他們商量,以武力奪取江都是下下之策,我們更負擔不起那損失。幸好江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舉事用計均無比方便。他娘的!李子通這人反覆無常,我早看他不順眼。」


  高佔道道:「李子通現在枕重兵於運河下游的鐘離,結集船隊,只需三天船程可北上到我們梁都來,若不能除去這威脅,我們勢將動彈不得。」


  沈牧沉吟道:「給我挑出五百精銳好手,由我暇時親自訓練,既可作我親衛,又可為從部內顛覆江都之用。若再有陵少和老跋幫手,李子通有何可懼哉。」


  宣永皺眉道:「李子通枕兵鍾離,正是要我們難以分身攻打江都。內部顛覆除非能殺死李子通,否則只能製造一場混亂,作用不大。」


  高佔道也道:「李子通深悉少帥厲害,宮禁城防肯定大幅加強,要刺殺他並不容易。聽說他近日招攬大批亡命之徒,為的是要應付我們突襲。」


  沈牧微笑道:「你們算漏了楊公和他的五千勁旅。李子通和沈法興長年交戰,還要應付西面虎視眈眈的輔公祏,如非江都城高牆厚,老李早被斬首了事。這人沒有什麼骨氣,長年準備船隊,好待見勢頭不對即捲鋪蓋逃走或投降,現在又向李家稱臣。他娘的!就讓我弄清楚他虛實后,想個辦法把他收拾。」


  一直沒作聲的詹功顯嘆服道:「即使是我們想破腦袋都找不出解決方法的難題,到少帥手上立即變得輕鬆容易,像不費吹灰之力即可辦到。」


  沈牧哈哈一笑,此時視畢全軍,眾人勒馬掉頭,往山崗上帥台馳去。


  七軍開始調動,準備演習陣法變化,以顯示操練經年的成果。


  沈牧心中湧起萬丈豪情,自出道以來,他沒有一刻不是處在劣勢惡境中,直至此刻仍是如此。如何於敗中求勝?逆境謀生?正是他感到生命的意義所在。


  沈牧笑道:「只要我們把兵馬練得其攻能像突厥人般靈活出奇,其守如李世民的沉著穩重,再在水師船隻和攻守器械方面依魯大師的著作用工夫。敵分而我集中,敵集中而我分,以奇制奇,以穩制穩。再得江都,天下至少一半落進我的口袋去,那時李世民休想能稱雄中原。」


  宣永道:「宋魯先生上月曾親來梁都,傳達宋閥主的口令,只要少帥能守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刻,他的大軍會從海路開至。」


  沈牧心中暗嘆,雖明知宋家軍至快明春才至,但怎都存有點希望,期望宋缺能於十月前趕至,可是聽到宋魯親傳的消息,這幻想立告破滅。


  他雖說得信心十足,事實上有大半是誇大來振奮軍心,縱使真能奪取江都,可是彭梁一帶無險可守,區區四萬兵可守得住多少座城池。一旦成敗勢,李世民將勢如破竹的沿運河南下,最後他只能守著江都一座孤城,重蹈王世充被困的覆轍。


  關鍵處是看洛陽何時城破,若王世充可挨至明春,當然是另一回事。


  現在是七月,若虎牢被破,李世民將直接攻城,王世充到那時能多挨一個月已相當不錯。


  沈牧甩蹬下馬,在四將陪同下登上帥台,演習在戰鼓聲中展開,只見倏進倏退,井然有序,配合無間。


  高佔道道:「突厥人的優點在什麼地方?」


  沈牧道:「突厥戰士里隨便找個人出來都是箭、騎、刀樣樣皆能的野戰專家,戰術是用奇,出敵不意,來去如風,攻時比我們漢人勇猛,逃時比我們溜得快,可以一邊睡覺一邊策馬行軍。哈!我是誇大點,不過卻與事實非常接近。」


  他一邊說話,一邊觀看自己少帥軍依旗號生出的變化,先是五十人一隊,當兩旗相交,立變為五隊合一的二百五十人為一隊,到五旗相交,則十隊合一成五百人一隊,看得人目為之眩。無論如何變化,陣形仍保持整而不亂,可知宣永等為訓練他們費盡心血,再非以前拉雜成軍全憑鬥志作戰的烏合之眾。


  只恨比起李世民的唐軍,無論在實戰和經驗上均相差甚遠。李世民手下將領隨便找幾個出來已非像高佔道、陳長林這些沒上過多少次戰場的人能相比。


  沈牧暗下決心,定要儘力練軍,使手下在上戰場時不是去送死,而是取勝。


  接著的十多天,沈牧忙碌至差些兒沒睡覺的時間,既要設法了解少帥國行政、經濟、民生各方面的問題,又要試圖把少帥軍訓練成心目中理想的全能戰士,更兼要栽培五百名像李世民玄甲戰士的親兵,當然忙得不亦樂乎。


  這五百親兵可不是只看體格強壯與否挑選的,首先是在忠誠方面沒有問題。所以絕大部分均由雙龍軍舊部、卜天志的巨鯤幫徒和追隨宣永多年的手下中挑選出來。這批人不但有武功底子,還精於江湖門檻。


  來自雙龍軍的手下曾經沈牧和徐子陵指點武功心法,潛往長安后從沒鬆懈過練功,精選出來的更是武功高強,忠誠方面無可懷疑,等若沈牧的子弟兵。


  宣永的人全體出身於瓦崗軍,屬翟讓系統的人,勝在戰鬥經驗豐富,久經戰陣。


  至於來自巨鯤幫的戰士,則長於操舟水戰之道。


  三方面人才合起來的集成親兵團,囊括各類形的兵種,再加沈牧的悉心培訓,人數雖少,實力卻不能小覷。沈牧名之為「飛雲騎」。


  沈牧是個沒有私心的人,把從塞外學來的東西盡傳手下諸將,諸如練馬御馬之術、觀天察變的秘訣,突厥人的行軍戰術,一股腦兒說出來,讓諸將憑本身才情各自領會,當然都得益不少,對練軍的質素大幅提升。


  分散於各地同為建立少帥國而努力的白文原、焦宏進、任媚媚、陳長林、洛其飛、牛奉義、查傑、陳家風、謝角等紛紛趕到梁都見沈牧,他們對沈牧有種近乎盲目的信心和崇拜,雖知形勢險惡,仍深信沈牧回天有術,茫不知沈牧正為少帥軍的存亡擔憂。


  重返彭梁,另一個驚喜是在陳長林監督下,從江南招攬回來的船匠配合宋家遣來的巧匠依魯妙子秘卷的圖樣用料建成二十八艘以「飛輪」推動的快速戰船。每艘飛輪船可容五十戰士,以腳力推動裝在船尾的槳葉圓輪,船速遠勝風帆快艇,且能在狹窄的河道靈活自如,令少帥軍大幅增強水上作戰的能力。


  飛輪船上裝上陳老謀從魯妙子秘卷領悟后改良設計出來的弩箭機,可連續發射遠達五十丈外目標的火弩箭,這方面由宋缺遣來的巧匠負責打制。沒有他們,縱使魯妙子復生,亦不能於短短一年時間內造出如此威力驚人的戰爭工具。


  其他守城、野戰、攻堅的器械更是不勝枚舉。


  沈牧最大的長處是像李世民般深得人和之利,不同處是李世民處處受制,沈牧則可放手而為,兼之財力雄厚,人材物資則有宋缺源源不絕的支持。且得道多助,像翟嬌和龍游幫都在各方面傾力幫忙。


  這天沈牧在少帥府的大堂聽取洛其飛的彙報,後者是少帥軍的情報頭子,本身精擅探測敵情,武功雖不怎樣了得,輕身功夫則是一等一的高手。


  與座者尚有陳長林、陳老謀和任媚媚。


  沈牧順便問起他偵察網部署的情況,洛其飛答道:「下屬偵察的手段以游弋為主,土河為輔。」


  沈牧興趣盎然地問道:「游弋還可想得個大概,可是『土河』一是什麼東西,為何與偵察有關?」


  洛其飛答道:「土河是偵察的暗語,若游弋屬機動、主動、不定時的偵察方式,土河就是固定、被動、定時的部署。下屬一向以前者為主,後者為輔。土河作用下屬可舉一例,少帥自會明白。例如在山頭要道以細沙填平,每日檢施,打掃平凈,人馬入境,只要觀察沙土印痕,便知足跡多少,所以即使對方摸黑潛行,仍瞞不過屬下耳目。」


  陳老謀笑道:「這是以前彭梁會對付其他幫會的手法,搬到我們少帥軍來用而已!」


  任媚媚橫陳老謀一眼道:「幫會出身的人就是這樣子哩!只媚媚從沒想過今天竟是不住向人派錢,而不是索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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