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如此溫柔
沈牧終發覺她神情有異,暗想難道她愛上小陵嗎?
但想想又該非如此,因為鑒於她對他兩人一向的心狠手辣,任他想象力如何豐富,都聯想不到這方面去。
沈牧恰到好處地暴喝道:「不要問了,你究竟是否肯把人交出來。」
沈落雁緩緩抬起俏臉,眼中射出森寒得令人發顫的神色,但語氣卻無比平靜的道:「不用騙我,小陵已死了。若我把你擒下,保證可從你身上將名冊搜出來。」
沈牧仰天悲笑,從懷內取出染滿血漬束成一卷的名冊,橫在胸前道:「即管放馬過來,若你能取回完整的名冊,我的名字以後就倒轉來叫。」
沈落雁的目光落在染血的名冊上,嬌軀再抖顫了一下,低聲道:「他的屍身在哪裡?」
沈牧忍不住訝道:「他生前不見你關心他,死後你反愛問長問短,這是怎麼一回事?」
沈落雁鳳目生寒,冷冷道:「這個不關你事。立即把名冊還我,我便放你和素素離開,保證絕不追趕,至於如何過得世績城防那一關,就恕小女子無能為力。」
沈牧道:「人呢?」
沈落雁變回一向的冷靜,淡淡道:「先交書後放人。哼!莫忘了縱被你毀去名冊,我們只要費點工夫,就可重新編出另一簿出來。」
沈牧油然道:「既然你不怕失去了以前所有往來的賬目,又不怕延誤時間,那我索性把冊子毀去,再和你們拼個生死。橫豎小陵死了,我和素姐都不想活哩!」
這正是徐子陵和沈牧兩人想出來的計劃中最關鍵的一個環節。就是要讓沈落雁誤以為因徐子陵之死。沈落雁本想以虐待素素的恐嚇逼沈牧投降,聽到沈牧這麼說,立時把說話吞回去,嘆了一口道:「唉!罷了!但有些事我亦難以作主。」再嬌叱道:「給我把素素帶出來!」
不片刻曾以妙計在河上生擒沈牧的「野叟」莫成,押著素素來到沈落雁身旁。
素素早淚流滿臉,悲叫道:「小陵是否死了?」
沈牧有口難言,又不敢亂打眼色。
沈落雁神色落寞道:「一手交書,一手交人,我保證手下不追擊你們。只要一個『不』字,我立即使素素屍橫地上,然後全力把你殺死。」
沈牧裝出投降的樣子,把冊子放在地上,伸足踏著,道:「放人吧!」
沈落雁微微點頭,莫成把素素整個抱起擲出,由高空往沈牧投去,教他若要接人,必須往後退開。
沈牧果然聽話,后躍升高,接著素素,一陣風般走了。
莫成執起名冊,好不容易拆開一看,色變道:「小姐不好,這小子竟敢騙我們。」
沈落雁接過一看,除了底面兩頁外,卻是本不知從哪裡偷來孔老夫子著的論語。俏臉立時變得煞白,雙目殺機連閃道:「我看他們能逃到哪裡去?」旋又蹙起黛眉,輕輕道:「難道他還未死?」
說到這裡,俏臉不由一陣火辣,心中都不知是何滋味。難道這小鬼頭竟能在自己心內佔了一個席位嗎?
沈牧帶著素素回到徐子陵所隱藏的屋子,徐子陵大喜道:「想不到沈婆娘真會上當。」
沈牧貼壁坐下道:「你的計策是厲害,首先算準沈婆娘會在那裡等我們回去救人,更算準她情願把素素還給我們,好增加我們逃走的困難性,只不過仍算漏了一樣東西。」
徐子陵奇道:「甚麼東西?」
素素低聲道:「看來她很著緊你哩!」
徐子陵嗤之以鼻道:「管她娘著緊不著緊,這女人送給我都不會要。」轉向素素道:「沈婆娘有否對素素姐不好呢?」
素素搖頭道:「她騙我說已拿下了小仲,逼我把這幾天的事說出來,姐姐只好說了。」
沈牧色變道:「素姐沒提及關於黛青樓的事吧!」
素素坐直嬌軀,嗔道:「當然沒有,姐姐豈是那麼不識輕重的人。」
……
滎陽城。大雪。黛青樓尚未啟門迎客,沈牧、徐子陵和素素三人躲在前院其中一間小樓的無人廂房內,靜心守候布店的小夥計。
沈牧憑窗外望,低聲道:「真不是騙你的,沈落雁那婆娘在誤以為你死去時,神態異乎尋常,不是裝出來的。」
徐子陵正盤膝靜養,聞言睜眼不耐煩道:「不要說了!我想起她就心中發火。」
沈牧別過頭來警告道:「勿要躁火,小心會走火入魔。」
徐子陵吃了一驚,知道自己因受了傷,功力減退,情緒易於波動,忙凝思去慮,回復止水不波的心境。
素素俏臉微紅道:「沈落雁曾追問過姐姐和你們的關係,我說了后她似像不太相信。回想起來,她說不定真是妒忌哩!」
沈牧目光望向外面大雪飄飛的天地里,點頭道:「以前沈婆娘曾說過,若要嫁人,就揀小陵,而我則可作她情郎。那時當她是在說笑,現在想來說笑也帶著三分真呢。哈!若可害得她單思苦惱,那甚麼仇都報了哩!」接著興奮道:「嘿!來了!」
「砰!砰!砰!」敲門聲響。那夥計托著包好的布匹,冷得打著哆嗦,嚷道:「送緞錦的來了!」
一名大漢由大堂開門走了出來,橫過前院的廣場,把大門推開少許,問道:「甚麼事?」
小夥計把布匹送到大漢手上,咕噥道:「當然是上等綢緞,是給佩佩姑娘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匆匆冒雪走了。
大漢愕然片晌,才捧著緞錦走回屋去。
沈牧忙俯伏地板上,貼耳細聽樓下的動靜。
只聽一女子問道:「何福!甚麼事?」
何福應道:「真奇怪!有人送了一匹上等綢緞來,指明要給老闆娘。」
女人道:「這事是奇怪,老闆娘久已沒有親身招呼客人,竟還有人來討好她。先放在她那裡,待她回來后再說吧!」
徐子陵一聲得計,閃出廂房外,不片刻回來道:「佩佩原來是這裡的老闆娘,住在後院一所幽靜的房子里,不過現在卻不知到哪裡去了。這裡終不是藏身的好地方,不若我們就躲到她的閨房裡去吧!」
沈牧大叫好計,抱起素素,領路先行。徐子陵毫無困難地追在他身後。
這時刻黛青院的姑娘都正起床不久,人人沐浴換衣,尚未出房,所以院內廊道只偶有婢僕經過。
三人無驚無險地來到老闆娘佩佩的房舍,避過了前廳的兩個小婢,躲進她香閨之內。
沈牧哪會客氣,拉開被鋪,先請冷得發抖的素素鑽入被窩裡,然後著徐子陵躺在另一邊,自己坐在床尾笑道:「瓦崗軍看來都不是那麼厲害,至少到現在仍未能奈何我們甚麼。」
素素嗔道:「小仲最不好就是得意自滿,待逃出城后再得意也未遲哩!」素素興奮地討論該住在怎樣的地方才夠理想。
這時,足音自遠而近,連素素都可隱隱聽到,接著是外廳兩名小婢齊聲道:「夫人回來哩!」
一個略帶冷漠、深沉但動聽的女音道:「這是什麼東西?」
其中一婢答道:「不知是誰買了一匹綢緞,遣人送來,指明是給夫人的。此事已通知了雲娘。」
佩佩默然片晌,平靜地道:「你們去給我叫雲娘來。」兩女婢應命去了。
沈牧聞得佩佩坐下的聲音,低聲道:「先聽聽她們說些甚麼也好。」
徐子陵道:「雲娘不就是那天接待我們的風騷娘兒嗎?」
沈牧點頭應是。.
不一會兒雲娘來了,佩佩遣走了兩婢后,道:「查到是甚麼一回事嗎?」
雲娘恭敬答道:「問過了,買布的人該是素素,時間是昨天午後時分。看來是那兩個小子用的投石問路手法,想把夫人找出來。」
房內三人聽得心中懍然,因為雲娘說起他們時,語調毫不客氣。
佩佩沉吟片晌,道:「實情應該如此,不過恐怕他們來不了。現在徐子陵被楊虛彥擊傷,生死未卜,沈落雁正全力搜索他們的下落。剛才她傳了我去說話,指明若我巴陵幫敢管此事的話,便不會客氣。所以我們絕不可沾手。」
沈牧等三人聽得面面相覷,心兒直沉下去。
外面的雲娘怨道:「今趟被香少爺害死哩!開罪了瓦崗軍,怎還可在滎陽立足呢?」
佩佩道:「唯一方法就是乖乖的和沈落雁合作。剛才我故意一個人留下來,看看沈牧是否會現身與我見面。現在已證實他尚沒有來。我這就去向沈落雁報告此事。若他們真的會來,你要設法穩住他們,一切待我回來再說。」言罷出門去了。
沈牧三人借著大雪的掩護,由沈牧背著素素,迅疾地橫過數重房舍,在一處無人居住的房屋內,讓徐子陵照看素素,沈牧則在雪夜裡,閃電般竄過數座房舍,不片刻已肯定了沈落雁不在家中。
沈落雁的閨房漆黑一片,莊院內亦不見加強防衛。當他掠過高牆,落在附近一所民房屋頂時,心中忽現警兆。
一縷指風由下襲上來,點往他背心要穴。
沈牧臨危不亂,運轉真氣,雙掌反拍敵人。那人想不到沈牧如此了得,倏地退往窄巷一端,避過了沈牧的掌風。
沈牧這才看到對方一身夜行衣,還戴了頭罩,只露出雙目和口鼻。
沈牧心叫來得好,指尖先畫上對方腕脈,才用手法一把抓著他。那人軀體一軟,給沈牧扯得倒入他懷裡去。
沈牧哪敢猶豫,趁那人仍未能化解他指尖送入封鎖脈穴的勁氣時,翻身把對方壓個正著。
那人竟嬌哼一聲,旋被沈牧纏緊了四肢,動彈不得。
沈牧大為得意,暗忖原來是個娘兒們,觸手之處還生得非常豐滿。收回點鎖了她脊椎要穴的右手,一把揭掉她的頭罩。
兩人同時「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如雲的秀髮瀑布般散瀉在窄巷積雪的地面,借雪光的反映,暗黑里她的眸子像寶石般閃爍著精光,赫然是那充滿陽剛美態的宋玉致。
沈牧愕然道:「原來是你!」
宋玉致顯然是見過沈牧的畫像,不但沒有半點害羞,還冷冷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沈牧興起要佔她點便宜的行動,例如吻吻她的香唇之類,看她是否仍能如此無動於衷,但卻給她冷靜的神態所懾,不敢冒犯,笑道:「若是用你的身體來作交易,就可免談,因為老子是不受女色引誘的高手。」
想起她乃宋閥閥主「天刀」宋缺的女兒,身份尊貴無比,而自己卻可「全面」接觸她的身體,不由一陣興奮刺激。
宋玉致黛眉輕蹙,嘆道:「不要這麼得意!你若再對我說輕薄話,又或對我再有進一步的不軌行動,除非事後殺了我,否則必教你禍患無窮。」
沈牧奇道:「你倒像在鼓勵我仍可繼續壓著你動人的身體?對你們高門大族的仕女來說,給我這個連寒門都談不上的小子這麼佔了便宜,該有足夠理由去自盡才對哩!」
宋玉致淡淡道:「橫豎已給你壓著,多壓半晌又有甚麼關係。好了!可以談正事了嗎?」
沈牧又伸手按著她的肩井穴,微笑道:「美人兒真懂裝模作樣,原來快衝開被鎖的穴道,所以故意拿話來誆我。嘻!我走了!」
宋玉致雙目精芒一閃,輕輕道:「不要走,你若走了,誰來給我遮擋雨雪?」
沈牧首次對這風姿獨特的美女泛起莫測其高深的感覺,自己雖似佔盡上風便宜,其實主動權卻操在對方手上。
宋玉致道:「你該知我並非存心傷你性命。看在這點上,可否做個交易呢?你不是要找沈落雁談交易嗎?」
沈牧苦笑道:「你倒看得透澈,算我怕了你哩!宋師道是令兄吧。你定是知道我和他有過交情,所以估料我絕不敢動你。」
宋玉致淡淡道:「你們是街知巷聞的人物,誰不清楚你們的事。而若非早在三個月前便由大哥處知悉你們的本事,卻低估了你的進境,今夜就不會因輕敵而被你這樣輕薄。不過感覺卻也不錯,你亦不惹我討厭,噢!你怎可如此……」
沈牧翻到一側,坐了起來,尷尬道:「這是正常男人的天然反應,宋小姐原諒則個。」
宋玉致立即沖開了穴道,坐直嬌軀,微嗔道:「看你並非存心如此的分上,我放過你吧!但你必須將此事忘記,若我知你有向任何人提起,必會要了你的小命。」
言罷低頭為他解開腳上的鞭索。
看著她散垂的秀髮,沈牧有點弄不清楚和她的關係,試探問道:「你剛才來勢洶洶,為何忽然變得如此體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