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劇該這麼演
吉良一生貧苦,自小的時候,有一個木訥但卻認死理的養父吉慶良,記憶回到那年夏天,是暴雨傾盆時候,地面的塵土被大雨點砸出小疙瘩,那駝著背的老頭抱著他在屋檐下牛氣衝天的談人生談理想。
不知不覺間,許多的年華在指間流淌過去了,當年屋檐下養父嘴巴里旱煙的味道似乎依稀可聞,時隔多年也不成散去。那年時節漏風漏雨,名字還不是吉良萬事屋的雜貨店沉默了一個夏天又一下夏天,隔壁鄰居家的香樟木開了謝了,沒什麼文化,不識大世面的吉慶良一口一口抽著自製的旱煙,在那年嘩啦啦的暴雨里,摸著吉良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許下瞭望子成龍的願望。他說,良啊,你將來若有出息,做個警司可好。除暴安良,為民除害,庇護一方。
當時年少的少年人懵懵懂懂的點頭,然後年華里開出因果,終有一日,吉良便成了養父所期望的那種人。養父吉慶良當年許下如此願望,或許是他那年夏光微醺里順口而來的呢喃,與他木訥軟弱的性格與沙鎮的刑施部警司欺軟怕硬、徇私枉法有關係。
只是話如種子,落地生根。
時隔多年,那個木訥的,喜歡坐在風口叼著旱煙一笑起來滿臉褶皺煙牙的男人已經走了不知幾多年了。當年那個躺在他懷裡看雨的少年,如今已不再年輕,曾經沒臉沒皮的走街串巷,到如今的的鬍渣青青,一路行來,眼神里也沉澱了渾濁的色彩。
但有些事,他沒有忘記。
事實上,當他陰差陽錯的成為上島警司的那一刻起,吉良便又想起了那個雨巷,曾暗暗發誓要為某個半生木訥老實的男人做出一片事業,即或不能,也不可以辱沒了警司之名。
如此念想在心底洶湧,全身重傷乏力的吉良倔強的舉著頭,害怕卻有堅決。他目光與那紅袍的青年人對撞在一起,清澈的瞳孔反光里,他看到的,是鬼魔般欲要擇人而噬的令人絕望的堅硬和冰冷——強忍著心中瑟瑟發抖的懼意,不去看躺在地上血泊中尚溫的屍體,吉良用手掐著不由自主顫抖的腿努力的迎著那目光。這個青年男孩一生晃蕩,無依無萍無根無基,得過且過,沒有什麼理想。但就在剛才,他躺在地上,沒來由的想,人的一生總要為某個人、某件事、某個念頭奮不顧身一次。
「殺人,是違法的。我以上島市外務組警司的身份,命令你,放下手中的武器,停止傷害他人的行為,接受法律制裁……」
如此說話,氣息並不強烈霸道,似乎聲線都在抖,但嘴唇蠕動碰撞,生生摩擦,竟給人憑空觸到某種堅硬的感覺。
來自黑假面那位從頭到尾殺伐果斷又顯得有些神經質的青年人平舉著目光端視著這警司,他的面容一貫冰冷,嘴唇動了動,勾出刀刻般刻板的弧度,似是在譏諷。而在這人身後不遠的地方,穿著黑色風衣的被稱為黑假面之刃的儈子手梁泰,也扭過頭來,神色淡漠的看著這一切。
「除暴安良啊,人民公僕啊……有趣。」光線之下,有人挪動著腳步,手臂抬了抬,在聚光燈里舞下一大團的陰影。
「吉良警司是吧,啊,哈……我開始有點欣賞你了。」
「你說的對,殺人犯法,放下武器接受法律制裁,草民委實曉得,不知道我若這麼做,吉良警司你能不能給我爭取一個寬大處理……」黑假面的那人如此說,因為面容認真正直,倒是讓已經做好壞打算的吉良愣了半晌。(在此說明一下,黑假面是在國立能力者組織權集馳授權下打黑的,合理合法。而且其中多有可判死刑的罪大惡極之人)
「額……,寬大處理,我應該能……」沒想到對方這般回復,似被自己一句話說慫了的吉良愣了一下,立刻心下歡心,加了把力。
砰!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紅袍的青年人,已經一腳踏前,一手掐住吉良的脖子,平舉著他,將他整個舉離地面。而另外一隻手,則是端著漆黑的袖珍槍支,也略微下垂著,向著失去了下巴搖搖欲墜疼的死去活來的下山虎唐生先生那邊扣動了扳機,一下子打爆了對方的腦袋。
一聲槍響,腦漿迸濺。格里菲斯無辜的撇著嘴,腦袋再度轉過來,臉色認真嚴肅且正直。
「啊呀,不好意思,手滑了吉良警司,我殺人了。請問如果我現在放下武器接受法律制裁,能否給個寬大處分。」
囂張至極!如此做派!!
吉良臉色頃刻間漲紅,他咬著牙齒咯咯作響,內心之中翻湧著的,是代替了恐懼之後的另一種情緒,不知道是無力感、悔恨感還是幻想破滅之後難言的憤怨:「你,你,你,你必將受到制裁……」
話音落下。
砰!
槍聲再次響起來,狼牙幫的大堂主張健應聲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不可置信的張著眼。那黑假面的男人面無表情的吹了吹手中的袖珍手槍,笑了笑,眼目挑釁,又望過來。綽號為黑假面之刃的男人,也就是那個傳承了三角波間的梁泰望著這一切,不知想到了什麼,站在後排噗嗤一聲笑了笑,聲音冷冰冰的。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又殺了一個。你們都離我遠點啊,我有點控制不了我自己了。啊呀呀,吉良警司,我現在好怕,兩條人命啊,我申請放下武器接受法律制裁,請務必給我個寬大處理吧。」
紅袍的男人用正派嚴肅又懊悔痛惜的聲音講著話,他的面容如此,目光轉到趴在側邊的警司余秋雨的身上。對方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不敢接話,等發現躲不過那視線,才諂媚的笑了笑。
「嗬……」
而被格里菲斯抓著衣領整個舉起來的吉良已經出離憤怒了,他此刻竟有點看淡了生死,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是個渾渾噩噩的混子,沒有什麼大理想,曾一度最大的願望是攢夠姐姐弟弟出嫁、迎娶新娘子的錢。
然而,世事弄人,或許這上天真有造化,竟然真的有一天,他吉良成了整個上島的警司。這種離奇的事,吉良曾經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掐著自己大腿確認了很多次,大腿被掐腫了,夜裡也能笑醒。這是養父吉慶良在天之靈賜予吉良的機會,他覺得自己應該分外珍惜。
雖然萬分確定自己並非是作警司的好材料,但吉良一直為之努力著,他嘗試學著身邊同事做事的姿態和樣式,想著或許有一天,自己能為那個讓吉慶良感到驕傲的警司,除暴安良、為民除害、庇護。
「混蛋,混蛋……」吉家家主的喉嚨發堵,莫名的感到委屈,他舉頭望著這冷冰冰的現實,倔強的仰著頭,眼眶裡有些東西滾燙的積累。然後他便在這種情緒裡面,聽到那人用不驕不躁的緩慢音調繼續說著:「……吉警司,吉警司,怎麼不講話啊,你這習慣可不好,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外鄉人,覺得我們不配投誠啊?呵呵,巧了,我對於外鄉人也有偏見。恩?你怎麼哭了啊,吉警司,你別哭啊,哎呀,我又沒打你……」
雖然丟臉、羞恥,仿若生無可戀,但眼淚止不住的流。那人像拎著一隻可憐的落湯雞般,將吉良放在眼前,晃來晃去。他看了一會兒吉良警司的狼狽模樣,歪了歪腦袋,拿槍的那隻手對著最後的倖存者,也就是那位斧頭幫的幫主趙雲帆指了指:「趙幫主,麻煩你再過來一下。」
這姓趙的男人正是之前被格里菲斯叫上來,手裡塞了手槍,要他射殺下山虎唐生的。後來被吉良亂入撲倒,目睹了黑假面那個瘋子般的青年人毫無顧忌的短時間內毫無因由的打死了三個分量十足的幫主或者堂主的人。見了血腥,知道面前之人是真的毫無顧忌,心中害怕,便不由自主的一直向後退著。但不久之後,他面色發苦,被格里菲斯用槍指著叫回來。
「趙幫主,麻煩你件事情,把這位我們英勇無匹的人民的好警司吉良先生帶到邊上去,真是矯情,他妨礙到我與在坐列位的交談了……恩?當然是這事,你還想我怎樣?!趙幫主,你這這姿勢什麼意思,老不休的。放心吧,大家斯文人講道理,我怎麼會打你,我又不是變態殺人狂……」
這人如此說著,揮手將吉良扔給趙雲帆,後者只覺得天旋地轉,撞入趙雲帆懷中時候,仍舊是義憤填膺金剛怒目的神態。然後格里菲斯並未理會他,只是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擦了擦,抬起頭,嚴肅又正派的站直了身子,目光掠向大廳眾人:「額……,抱歉列位,正如你們所見,剛剛出了點小意外,不過已經被我出色完美的解決了。恩,我們之前說到哪兒了……」
……
……
另一方面,上島刑政部門的扛把子,曾經寒京的重案組要員劉明總警司正在驅車趕往富江大酒樓的途中。他的女兒被人綁架了,焦急萬分,收到線報說富江酒樓這邊有情況,拚命趕過來。而在此之前,他已經通過電話,安排兩名附近的警司預先進入了目標區域進行監察彙報,正是余秋雨和吉良。
「嘟,嘟……」
「靠,幹什麼去了,為什麼無人接聽……」
只是後來峰迴路轉,形式所迫,余秋雨和吉良兩人因為某些原因被攪入局內,之後劉明與他們聯繫的時候已是無人接聽的盲音。
這對於迷信的人是一個壞消息,代表著壞預兆。劉明警司煩躁的重重合上手機殼,他催促著一眾七輛警車打著警鳴喧喝著闖紅燈而過,幾乎馬不停蹄,終於在收到消息之後的四十分鐘內,到達了指定現場。
「都下車,包圍這裡……」
目標地點是名叫富江大酒樓的豪華賓館,其建築風格傳承於海外,像是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碗形,因為造型奇特,幾乎成了這裡的地標性建築。傳說中,富江大酒樓的老闆神通廣大,斥巨資找到了國外某個知名建築設計師專門設計了這套外形和內在都十分炫酷時尚,幽閉和安全感相互共存、彼此依賴的建築物。
只是,再次來到此處的劉明總警司卻是與之前不同,沒有心情欣賞這些東西的閒情逸緻,他心繫女兒的安危,催促著手下的人包圍了酒樓的建築。自己也手持著武器,一馬當先帶領眾人突進了過去。
「晴晴,不要怕,爸爸來了……」
只是想象中的人山人海,槍雷彈雨的強攻並沒有出現。當劉明進入酒樓內部的時候,裡面早已經人去樓空,完全不是幫派聚眾的景象,甚至連個黑社會組織小混混的體毛都沒能發現一根。倒是,廳堂之中,有幾個驚魂未定的服務員還在盡職盡責瑟瑟發抖的收拾著殘餘的飯菜和倒塌的桌椅盤子——這種種跡象表明,劉明警司顯然是來晚了一步的。
「我艹,我艹,我艹!!!」
劉明氣的用皮靴連連踹了三腳身側擺立的櫥櫃,鐵青著臉,揮著手讓眾警司分散到四周收索,試圖要將房間內可能存在的線索徹查清楚。與此同時,他讓人將酒樓的經理叫了過來,心煩意亂的掏出警司證,抖抖索索的從口袋了掏出煙,叼在嘴裡,耐著性子詢問著經理相關事宜,顯然是想順藤摸瓜繼續找下去的:「說吧,他們去了哪裡……」
劉總警司的心理素質不錯,畢竟是干過大案要案的人。他知道自己在上島這塊土地上所掌握著的權柄,對方抓了他的女兒,絕非單純的綁架,定然會有要求提出來。
ps:感謝『沐醉暖』妹紙的連續打賞,辛苦妹紙了呦。同時感謝『夢如江』幫銀魂的宣傳,親在書評區幫本書的宣傳,被我無意間看到啦,嘎嘎,謝謝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