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下山虎之威
這個熱鬧且自由的時間裡,有人是打算端著酒杯去賀歲,或者在大廳里遊走一些的。但此時,場面上的長輩還沒有發話,他們也只能按耐著性子,坐在原位上。
隨後而來的是清廷幫第一堂口堂主肖碗提大馬金刀的站起來,舉著一個海灣,大喝一聲大手拍響桌子讓眾人的視線聚焦過來:「列位兄弟……」
不出所料的清廷幫第一堂主肖提將代表主辦方,帶起今晚的第一杯酒。按照上島道上的規矩,這一杯是敬天地酒,多是領頭之人手執。不過時局演變,酒桌的規矩,也變得五花八門起來。
果然,等眾人安靜下來,這漢子便開口講道:「今日有幸邀請到諸位,實乃我清廷幫之大幸!小弟肖碗提承蒙大家看得起,賞口飯吃,才有今日這立足之地!!今天這杯酒,我代表大當家的和整個清廷幫,同著列位英雄好漢,敬天地洪荒……」
當格里菲斯三人被人拎著偷偷藏入某個二層房間的時候,樓下大廳里正發生著這樣的事。然後山呼海嘯的回應聲響起來『敬天地……』、『敬天地……』、『敬洪荒……』
隨後房門被關上,隨著吱扭扭的門杼旋轉聲中,這些洪亮的聲音被厚重的木門隔絕起來,若兩個世界。
到了熟悉的地方,從匆忙一撇中看到了熟悉的人——父親羅佑、穩重的肖碗提叔叔,坐著的『金眼鋼獅』的吳懷遠,『手裡乾坤刀』的武昌又或者是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坐在廳堂正中央不苟言笑的老者,被抓之後,神情麻木的羅來倩終於回神,緩緩抬起頭,掙扎了一下。眼睛里也緩緩聚集起生氣……
「救,救命……」只是嘴巴被布塊堵住了,叫不出聲音。但少女心思活絡了,覺得真是柳暗花明:「若是這些人都在場的話,她羅來倩,還有劉晴晴、吉家的那個小子,或許還是有救的。」
如此又過了一段時間,閣樓下面輪番響起了數次歡呼聲,然後是桌子歪倒的聲音,大笑聲。隱約間,羅來倩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大當家的,我許建雄混世一十五載,所服之人不多,老爺子算一個。今天老爺子六十大壽,我許建雄……我許建雄沒有金銀相贈,就以這碗烈酒……』
後面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但這說辭聽起來已經到了『自由活動』的敬酒時間。道上之人多為「豪爽」的大嗓門,格里菲斯聽了一會兒,沒能有所收穫,邊上的劉晴晴和羅來倩看起來也在聽。五分鐘之後有腳步聲傳過來,房門被打開,出現一個雙臂上紋著兩條帶魚的大漢子:「就是他們。」
這人打開門之後,在房間內掃了一眼,他的目光落在羅來倩的身上。走過來,提著她被綁著的雙手,就要拎出去。
或許到了眾人聚集的環境,又或者是經過了長久的心理建設終於打通了任督二脈,再或者是感受到羅來倩這一去難返的悲涼氣息,一直以來以膽小著稱的劉晴晴終於爆發了,扭動著身體掙扎著,猛然撞向那大漢的左後腿位置。
這一撞的角度力道的又准又狠,晴晴姑娘似乎是含恨而發,那大漢被撞的齜牙咧嘴,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頓生怒氣,轉過頭狠狠的一抬腳,將劉明的千金甩飛出去。
啪嘰……
腦袋『彭』的撞在格里菲斯旁邊的石階上,那響起的聲音和下一秒鐘噴涌而出的鮮血讓可憐的小男孩吉阿滿眼睛都直了。
那人將劉晴晴踢飛之後,似乎猶不解恨,轉身回來又對著女子踹了兩腳。旁邊的小青年膽小懦弱,縮做一團,炸著毛看著兩股血泉從身邊『滋』上來,笨重的身體和屁股悄悄往邊上挪了挪。
只是腦殼撞在了台階上的劉晴晴在第一時間裡已經昏死了過去,她嘴上纏著膠帶,被撞時候下意識的要張嘴痛呼,但被膠帶束縛了。
掛在大漢臂膀上的羅來倩見此,拚命掙扎,但她性格雖偏向男生,終究是身嬌力弱的,大漢利用空開的那隻巴掌只是反手打了她一巴掌,立刻便沒了聲響。紫發的少女被打的髮絲凌亂,嘴角噙血,有點沒能反應過來的扭著腦袋:「呸,臭婊.子,老實點……」
收拾妥當這些猶自掙扎的蠢貨們,大漢眼神兇惡的掃視了一圈兒,當他發現房間里只有大腦袋被綁著手腳,糊住嘴巴呆呆傻傻的縮在牆角這唯一的一個清醒之人的時候,輕蔑的撇撇嘴吧,晃著腦袋帶著羅來倩合上門走開了。:「切,慫包!」
隨著吱啦一聲房門關閉聲,光線和軟弱的喘息被拘束在一道狹窄的通道里,慢慢合攏,最終被閉鎖在門外。光線暗淡,如同緩緩落下的帷幕,格里菲斯臉上驚訝獃滯的表情漸漸褪去,像褪色的油畫。他面無表情的歪了歪脖子,脛骨和脊椎吱吱嘎嘎先後響了一下。格里菲斯轉頭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少女,不明所以的撇了撇嘴巴。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雙臂有規律的悉悉索索的抖動了幾下,淡黃色的粗麻繩漸漸從大妖的雙臂間脫落下來。格里菲斯晃了晃有些被勒的發麻的雙手,手心搓著手腕的勒痕活著血,他站起身來,橫跨了一步。
大妖腳上的繩索在這一跨之間,不知道基於怎樣的原理也慢慢鬆開來。格里菲斯活動了一番身體,用手摸了摸臉和腦袋,他左右看了看,目光停在一處反光可以照出人影的瓷磚前面。
「哎呦喂,你看這一番折騰,髮型都亂了……」身高有一米八零的美男子搖頭晃腦的抱怨,雙手伸出袖管,擼了擼頭髮,整理著儀容。他全身上下都是吉家穿來的廉價東西,自我感覺挺美,認認真真的弄了一會兒,發現不是很滿意,便嘴巴小聲嘟囔了幾句。
另一方面,我們將目光透過厚重的門板和牆壁,這個時間裡,大廳之中的大部分的人已經用完了午餐。酒樓的經理正在組織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將桌上的飯菜撤下去,這一頓六十大壽,將持續到凌晨十分,所以晚上的時候還會有一場晚宴。
「東風……」
「三條……」……
孔老爺子的髮妻和他的兒子兒媳婦在壽宴開始時候不久也已經到場了,寬廣的大廳里擺著麻將的桌子,老太太和她的兒媳婦與幾位大佬見了禮,面對著面和另外的兩人搓著牌。她的兒子過來了一次,代替上廁所的老婆打了幾圈,臨走的時候,在老太太臉上親了一口。
隨後菜品的下撤,陸陸續續的酒品和果盤被端上來。服務員也川流在人群里,為需要的顧客補充酒液和所需的飲品食物。
富江大酒樓是孔老爺子旗下的店,素來是個銷金窟。店的主人與孔老爺子沾親帶故的,前者在這邊是有不少股份的。在清廷幫往日的照拂里,酒樓一直生意興隆,老人將六十大壽辦在這裡,一方面的考量是知根知底的安全,另一方面則是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趁機再捧一把富江,這宣傳造勢的機會還是給自己旗下的產業留著。
「三餅,三餅!!」
孔老爺子酒勁上涌,麵皮泛著微微紅光的坐在一桌麻將桌前,聲音洪亮,甩出一張牌。與他同桌打牌的人一個是清廷幫手底下的第一堂口堂主肖碗提,剩下的兩人,有一個是臨時抓來的壯丁,另外一個則是與清廷幫素來交好的涼口幫會的副幫主,道上稱為笑面觀音的孔德軍。
今天是難得高興,不快的事暫且不去想,六十大壽六十大壽,六十歲也可以逍遙快活嘛。孔老爺子伸出老當益壯的虎指,意氣風發,從牌堆里摸出一張『東風』。
「自摸!!」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爺子今晚已經連贏了好幾盤了,他桌面上堆了為數不少的錢,之前有個小弟過來報喜的,他直接從錢堆里抓了一沓,至少有五六萬賞了那人。
見此情景,牌桌上另外三人也只能相視苦笑,他們不情不願的掏了錢,當然這表情只是用來做樣子,果然那贏了錢的老人見此,心情舒暢的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們啊你們,空長了肌肉,打架在行,打牌可沒有老頭子厲害啊……」
兩三輪過後,那被抓來打牌的壯丁似乎真的輸光了身上帶的錢,他一邊拍口袋一邊笑著打趣:「……好不容易攢點錢給老爺子過六十大壽的,我這壽還過完,錢就先沒了。老爺子啊,你這個不厚道,可是坑小輩啊……」
清廷幫的孔凱老爺子聽聞此言更是笑的前仰後合,那人說了這些,又稍微打趣了幾句,感覺火候和情分都差不多了,便拱了拱手起身離開了。
「……呀,老李,老李,別走啊,今晚難得大夥開心,不要掃興嘛,老李……」
笑面觀音的孔德軍在後面叫了叫,沒有回應之後,他轉過頭來,對著眾人聳了聳肩。大抵是在了烘托氣氛,桌上的人也都在笑,正要講話,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呦呦呦,三缺一呀,難得難得。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陪老爺子玩上一局呢?」
來人是一個高高大大的中年人,穿著灰西裝,身上的裝飾和頭髮細節整潔而一絲不苟。這人梳著中分,發質有一種優雅的捲曲感。他走過來,自然的坐在『老李』的位置上,笑眯眯的,讓人分不清其來由。
「什麼人……」
清廷幫的孔老大皺著眉頭看著面前徒然出現的男人,他的腦袋向著邊上歪了歪,目光撞入劉坤的視線里,但對方臉上同樣帶著疑惑,他此刻稍微也有些茫然,不知這新出現的青年人為誰,對著自己的老大搖了搖頭。
劉坤作為今晚上整隻會場整備安保力量的指揮者之一,在這片看是寬鬆其實安全措施已經推演的極其細緻的空間里,有人無聲無息的靠近過來,對於劉坤來講是一種失職。而眼下,面對這高高大大氣態高深難測的陌生人,孔老爺子耐住性子,抬著頭,上下打量了一會兒。
「小夥子,很面生啊,哪裡來的?」孔老爺子老人緩慢的開口問話,氣質沉穩,一面搜索著腦海中為數不多的記憶,發現對於面前之人,似乎有著短暫的些許印象——這人之前進來的時候應該在餐桌里停留過不短的時間,不過當時魚龍混雜的,新面孔也多,即便孔老爺子博聞強識也未在意。而在那后不久,唐生等人便被羅佑帶領著,走進了預先準備好的房間里。
「哈哈,區區薄名,不足掛齒……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虎的唐生。虎王老頭派我過來給大當家的祝個壽……」
這個男人說到這裡,自然的交疊著雙手,已經展露出兇悍與乖張的態度——正是開者不善。他抬了抬頭,看見周圍桌子上,已經有清廷幫的人站了起來。
唐生神色平淡,扶了扶鼻樑,細框鏡片的反光里,他看到坐在邊上第一堂口堂主肖碗提粗壯的手指頭下意識的緊了緊桌布。於肖碗提身後以及孔老爺子邊上的位置,『金眼鋼獅』吳懷遠,『手裡乾坤刀』武昌,『鋪天雕』陳景洪等幾位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相繼站了起來:「大膽狂徒,哪裡來的乳臭未乾的小子……」
「不識天高地厚!!」
自稱唐生的男子淡然而坐,對此卻視而不見,他皺了眉頭盯著木花的桌面約有三四秒鐘,似乎在思考東西,隨後抬起頭,望著孔老爺子,臉上帶著笑意:「那麼老爺子,這牌還打不打了?」
「打你老母……」聽到這年輕後生牛頭不對馬尾的問話,有脾氣火爆的幫會堂主脫口而出罵將出來。但老人大馬金刀的坐在唐生的對面,眯著眼睛,目光微凝在對方臉上,緩緩擺了擺手,示意手下退下來。白虎唐生這個名字,孔凱隱約間有些印象,下山虎唐生,白虎堂七虎之中,最飢餓和難以飽足的老虎之一:「嗬,想不到今日竟有此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