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沖陣
敢死營常備兵力有五千多人,多的時候能夠達到一萬,但每一次上戰場能夠回來的,不足一半。甚至十人之中,有三人返回,就算是走了大運,躲過了一截。
蓋倫曾經跟過一次7000人的敢死營,一場大戰之後,回來的只有八百……還人人帶傷。
身邊的老兄弟一茬接一茬的換,隱之王被這九死一生的高死亡率嚇的尿都撇出來了。原本行事低調的他,現在更是連屁都不放一個了。
隱之王大人內心裏面可是有小九九的,等再過兩天,他熟悉了這裡放哨的崗位變化和逃脫路線,小爺『biu』的一下就走了,誰他媽再給你在敢死營賣命誰是你孫子。
不過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久之後發生的一系列巧合,徹底打亂了蓋倫的計劃,讓他每每想來,徒生哀嘆。
話說安踏親王膝下育有六個兒女,最小的一個是如今正遊盪在大妖領地上的貝耶斯,為正妻所生,是親王標準的接班人。
而側室所生的長子,便是在整個北地都小有名氣的肌肉猛男詹姆斯·亞歷山大殿下。
說起來,這個長著一身肌肉的傢伙格里菲斯還是有見過的,想當年,帝迪亞斯的那個浪蕩子表哥前來提親,一家人用各種方法噁心他的時候,詹姆斯殿下,當時也是在場的。
不過,時隔一年,以希瑞帝國為靠山的聯軍大舉進犯奧菲拉帝國,身為北地最大的王侯之子,詹姆斯殿下便毅然的擔任起了狙擊進犯敵眾的重任。
大殿下本性好武,常年廝混于軍伍之中,靠著一些剿匪,每年一次的抵擋獸潮的軍功,多年下來,已經年近三十的大殿下已是個實打實的少將軍銜。
這位身高一米八幾的肌肉猛男,穿著漆黑的鎖子鋼甲,理著短毛遂,鬍鬚好久未有修理,又粗又硬,如同鋼釘。只從外觀來講,便知道是一員絕世猛將,無雙硬漢。
事實上,安踏親王治軍極嚴,尤其是對本族子弟,更是手面極硬,冒領軍功吃空餉盤剝下屬之類的事在軍營里幾乎絕技,每每有一例,輕則流放,重則直接杖斃。
正因為如此,靠著自身實力年紀輕輕便爬入少將軍銜的詹姆斯殿下,在軍中的威望是相當高的。
大殿下這一次陳兵帝國北部邊線,配合著父王的大軍,生生阻住了櫻花王國的公侯麥基親王的進犯的腳步,不可為不出彩。
詹姆斯殿下廝混軍伍接近二十年,大小戰爭不下百場,用兵老道,雖然不是什麼驚世之才,但行事穩重,長足防守,基本的低級錯誤卻是不會犯的。
所以,麥基親王和大殿下在邊境線上打來打去,城郭被推廢了又被搶奪回來。一寸土地被雙方士兵反覆踏破,一日三易手,地土之上的砂礫都被染血成淡紅了。卻仍舊廝殺的慘烈,不見結果。雙方士兵反覆衝殺,氣勢極強,將領對此地也志在必得。
詹姆斯殿下率領眾軍團在沙場之上馳騁往複,斬敵首將,臨危不亂,充分顯示出王氏的風采與鋼堅。在良好血統和大力宣傳之下,名聲大燥,己方的士氣也因此而提升了許多。
因此在如此赫赫積累的威名和氣勢之下,只要情況允許,大殿下常常衝鋒在前,鼓舞士氣,大破敵陣。
他的馬匹通體純黑,名曰『破風』,是千里寶駒,讓年近三十的親王長子在戰場之上如虎添翼。
只是有一次詹姆斯殿下再一次帶領眾將領衝擊敵陣,以截斷對方資源供給線的時候,卻意外的觸碰到了某種預料之外的堅硬。
那時,詹姆斯殿下是帶著自己班底精銳,偷襲麥基親王的補給線的,因為取道巧妙,再加上麥基親王被正面戰場的局勢深深拉扯住精力,大殿下偷襲過來的時候,對方的整個軍營,只有繆繆的不足五千人而已。
哦,對了,對方陣營之中,還有一批拿著木棍、石塊或者乾脆空手的敢死營,人數在八千之數——而這,在常年掌兵的少將眼力,不值一嗮。
大殿下運籌帷幄,一騎當千,他掐准了時機,憑藉著己方精銳的衝擊能力,試圖在短時間之內衝破對方敢死營防線。若運氣足夠好,在敢死營那群炮灰反應過來之前,他的精銳騎兵便能夠越過他們直擊櫻花王國的後勤補給線。
當然,後者出現的概率並不是很高,確切的說,當大殿下帶兵襲來的時候,敢死營中的囚徒死士,已經有一大半被櫻花王國的正規軍驅趕著上了戰場,正面迎擊了上來。
雖然未能奇襲成功,但這對於飽經戰爭洗禮的詹姆斯殿下來講,根本算不得什麼。他一聲令下,五千六百騎兵全部低伏在馬背上,疾風驟雨般一陣馳騁。
戰馬的鐵蹄翻滾,直接踏草芥般踏翻了眼前密密麻麻的身軀幹瘦毫無戰意的敢死營囚徒。對方被心腸剛硬的大殿下馬踏的哭爹喊娘,很多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沒有被戰馬踩到,而後被身邊無數慌亂的同伴緊隨踏死。
敢死營的成分大多是被俘的士兵或者是城郭之中被抓的百姓,初逢大亂,此時便聽見亂鬨哄的戰場上,哭爹喊娘的聲音不絕於耳。有哭泣的小孩,茫然走失弟弟左右張望滿臉淚痕的姐姐,瘋了般奔跑的男人女人。只聽有人聲嘶力竭的喊『我是帝國第三師第五團十營的士兵,隸屬貝特森沃城,我忠誠於帝國,不要殺我……』
只是話音剛落,便被一批黑色戰馬鑲嵌著厚重馬蹄鐵的前蹄重重的踹在胸口上,倒地之後,再也沒了聲音。
著黑甲的輕騎兵是詹姆斯殿下多年培養的直系精銳,有很多是在軍隊之中表現突出敢打敢拼的勇士。被大殿下相中,『巧取豪奪』了過來。
這些精力旺盛的小夥子們衝鋒起來,那真是不要命的強,馬蹄鐵和鋼刀切割在慌亂鬆散的人群之中,感覺就像是熱叉捅入蛋糕里一樣,又濕軟又粘稠。同時又有點白刃挑入人身體、內腔的滯澀,帶著些許的微弱阻力感……
這感覺是那樣美好,在如此洪流中主宰沉浮,揚鞭掣馬,總會讓大殿下生出一種悠悠蒼狗下,萬事皆螻蟻的豪邁胸懷。馳騁在駿馬之上,詹姆斯豪氣自生,橫眉怒眼揚刀殺敵——大丈夫當如此為國戍邊、馬革裹屍的英雄壯氣凌然而起。
然而隨後,他這塊騎兵之中衝殺在第一線的刀尖,在切割開了『蛋糕』鬆軟的外表,內核,幾乎走過了一大半要將敢死營對半切開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切在了藏在蛋糕里的某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上……
人山人海之中,蓋倫·福克斯·唐手中拿著前段時間從死去戰士屍體之上撿來的長槍,奮力的擠過人群,試圖往戰場的邊緣靠。
然而這裡的人實在太多了,亂鬨哄的一片,大家你靠著我,我推著你,可謂連袂成蔭,揮汗成雨。隱之王蓋倫被巨大的嘈雜人流涌動著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他抱著木條長槍在人浪之中如同搖擺不定的浮萍,蓋倫三番五次的試圖變道又生生被推回來,於是氣惱的大喊:『擠你妹啊擠,趕著投胎啊……艹!媽蛋,誰摸我屁股……誰摸我屁股?!敢做不敢當是不是……有種你再摸一下試試……』然後,隱之王就不知道被誰從背後用一桿大槍挑中了菊花,雙腿一緊,疼的當時臉都紫了。
隱之王憤怒的轉過臉去,只看見後面茫茫多的人,全都緊張兮兮的望著前方的騎著輕甲衝擊過來的帝國軍隊,也沒人管他。蓋倫搭眼一瞅,在這些表情如出一轍的男人女人的手裡,至少有五六個人手中拿著粗木棍或者長槍之類的武器。
隱之王看了一會兒,沒能從這些人中間看出破綻,只能嘆著氣,自認倒霉——這亂軍之中的,說不定人家當事人連杵到蓋倫菊花這件事都不知道。
蓋倫無所收穫之後,就想著趕緊逃離這是非之地方才是正事。
沒想到,今天諸事不順,幺蛾子特別多。他還沒走幾步,就看到敢死營之中,一些明顯是新近的俘虜,上次戰敗被抓的帝國軍戰俘,卻突然揭竿而起。口中大喊著『我們的軍隊來了,弟兄們,配合將軍的騎兵團,我們抄了這混蛋的補給線!!』
這平地一聲雷的大喊之後,還真就有那麼幾百人呼啦啦的響應,直接掄起武器就朝著身邊的難友,遞出了屠刀棍棒。
我勒個擦,這本來就亂鬨哄的敢死營,被這些人這麼一搞之後,簡直是炸了毛。一瞬間,人群更是混沌的像個大漩渦,往哪跑的都有,喊什麼的也都有。
反正蓋倫親眼看到有一個傢伙前一秒還在『抵抗著』帝國軍,下一秒鐘,就另一個喊著相同口號的戰友打成了一團,砍的血漿直飆。
蓋倫被這混亂的人潮推擠著,昏頭轉向到處亂晃悠。口中尤自高喊著『不要擠啊,大家不要擠啊,我是和平使者……』,然而,卻不見有人太過理會他。
所以他沒走出去幾步,便被幾個人圍住,不知道為什麼就要搞他。蓋倫懶得理會,用槍把他們甩開,再往前。隨後又被人黏上……
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在混亂的戰場上亂轟轟的涌,隱之王努力了一陣,徒勞的又被人流擠的不知去了哪裡。他有點絕望的遙望著遠方發青的戰場邊緣,暗嘆一聲——看來今天,是沒怎麼有希望趁機走開了。
蓋倫心灰意冷之下又看到有人向他這邊招呼,於是大手一揮,一杆子挑飛了一個兩米多高的肌肉大漢。這肌肉男被挑飛的慘烈叫聲吸引了周圍的人,他竟是有著同胞的,不久之後便又幾個應該是相熟的人呼啦啦的涌過來。
隱之王見此,趕緊往人群里一縮,彎著腰猥瑣在角落裡,跟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瘦猴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嘿呀』、『嘿呀』的打在了一起——望著不遠處還在試圖找他鬥毆的肌肉男們,隱之王長嘆一口氣,這做人吶,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
……
事實上,敢死營徒然間的嘩變讓詹姆斯殿下都愣了一下,他沖營多次,以前但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心中疑惑,下意識的想,這是哪一出?
他皺起眉頭,視線略過大片戰場,感覺到一絲不妙。
原本烏合之眾的敢死營大部分人國籍是奧菲拉帝國,此時被敵軍拿刀在身後逼著,往前沖,要緩衝甚至衝散詹姆斯殿下的輕騎兵。
久經戰場的大殿下帶著精銳直系,正可謂銳不可當,根本沒有將這些烏合之眾放在眼裡——沖不過去,殺出一條血路就是。
只是這敢死營之中,又神特么出現了一幫高舉帝國旗幟的愛國仔,直接就窩裡反了?!你能信,覺悟這麼高,早幹嘛去了。
話說這些愛國仔,雖然被俘虜了,光看這股氣節,還真真就是我奧菲拉帝國的大好公民的。像之前對待敢死營似的,裝作沒看見直接拿刀,那就有點不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