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那男子
薛成斌變身了,或者說真正的零出來了。
他用鋼鐵包裹了身軀,身高三米有餘,像是一個人形的兩棲動物動一樣,長著修長的尖銳尾巴。
這怪物緩緩站起來,電子眼裡的紅色目光,冰冷的掃射著面前的一切。
世界安靜下來,有人跌坐在地上擰著自己,無法相信面前所發生的事情。真真正正的目擊了一個人從人變成怪物的過程,這對於這群樸實的日復一日重複卑賤活著的人們來說,是一種顛覆人生觀念的震撼。
薛成斌體內的零蘇醒了,它揮動著爪子和尾巴,用極快的速度移動著。一名沒能反應過來的村民,被薛成斌正面撞到,倒飛著胸骨凹陷下去。他口裡面吐著血沫,吃力的抬了抬腦袋,想說些什麼卻又有些力不從心,一會兒的功夫便死掉了。
槍聲再次響起來,那持槍的警司對著薛成斌連射了三槍,兩槍命中,一槍落空。血花濺起來,卻明顯沒有前一次的重。薛成斌憤怒的吼叫著,強有力的後肢在地上猛然一躍,像是一個蓄滿了力量的蛤蟆,跨越了五六米,直接來到了警司的身邊。
鋼的爪子的在胸前交錯,持槍的警司當胸被砍成了十二片。
「你們有罪……你們該死!」
沙啞的金屬摩擦的嗓音轟隆隆的掠過地面,是沙鎮人民自出生以來聽到過的最邪惡,最接近陰間的聲音。
一塊三米多高的血色鋼鐵在人群中間肆掠著,無人能擋。薛成斌拖拽著血紅和死亡的陰影遊盪著,輕易敲開了幾間薄薄的門,血洗了那男女主人單薄的人生。
薛成斌仰天吼叫,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從他的身後悄悄溜著腳跟,懷中的孩子被巨大的響動聲驚擾了美夢嚇的哭了起來。那刀槍不入的鋼鐵怪物邪惡的扭著腦袋,血紅色的冰冷複眼掃射過來,放肆而嘲諷。
然後怪物的尾巴捲起了女人和孩子,他將她們舉過頭頂,機械尾巴上面的刀輪旋轉,頃刻間將人捲成肉醬,那怪物沐浴著碎肉,將邪惡和死亡籠罩了整個沙鎮。
吉良飛快的跑回家中,鎖上房門,他將格里菲斯藏在一個倒扣的米缸裡面,自己在窗戶底下偷偷的往外觀望。
這個時間,吉慶還在東街上班,並沒有回家來。吉良喘著粗氣,偷偷摸摸的露出一隻眼睛望向外面,剛好看見那鋼鐵怪物如同史前巨獸一樣,揮舞著鋼鐵製造的尾巴,一下扎進一間茅草屋木質的樑柱上。
他尾巴往外一拉,那樑柱被從中間扯斷,整個房屋便坍塌了一半。
慘劇和死亡仍舊在上演著,一頭來自陰間的惡魔站在正午濃烈的日光下,肆無忌憚,所有的話語,家庭的溫馨,鄰裡間的小肚雞腸都在那個幻化為實質的恐怖裡面渺小如同昨日窗前的紙鳶。
怪物彷彿透支了餘生的生命力和體能,簡直不知道疲倦,他來來回回肆意著破壞著一切所能看到的。
這樣大的動靜刑施部那邊本應該派人過來了,但巧合的是今天何總警司帶著大部分的警司去臨.縣參觀學習去了,那便聽說來了一個頗有分量的領導,多帶些人總能顯示出充分的重視來。
由於這樣的緣故,如今留在刑施部的人,大部分是一些文職人員,其中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居多,即使擁有槍械,也是沒有膽量去『前線』戰鬥的。
沙鎮的悲歌已經奏響了,有人在火和血的屋檐下無聲的吶喊著,有人在田園間盲目的遊盪著,像是失去了希望的人。
這怪物太強了,誰還能阻止他,還有誰來阻止他?!
有些親人被殺的丈夫、父親則是揮舞著菜刀、釘耙,一邊大叫著『我要殺了你』,一邊視死如歸的向著怪物衝過去。
狼煙在絕望和火焰里升騰,一縷縷細若髮絲的銀線,在煙塵裡面輕盈的飄蕩,像是絲帶一樣飄落在一戶普通人家倒扣的米缸前面。
「誰能阻止他?
誰能殺死他?
呵呵……,多麼淳樸的鄉民,你們是我的小可愛……」
男孩子模模糊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米缸里傳出來,話音未落,便被一聲巨大的聲響所打斷。
一個兩米多長四十厘米粗的『鋼棍』砸開了吉良萬事屋的牆壁,一把將吉良撈在手裡,原來那鋼棍是零粗壯的右手手臂。
右手用力,想象中的血肉爆裂並沒有發生,一個銀色的蛋殼在吉良的體表一閃而逝,就像人無法單手捏爆生雞蛋一樣,零同樣無法捏爆那一閃而逝的銀色雞蛋殼。
吉良緊緊閉著眼睛抖了半天,那預想中的碾壓也沒有來。他想著老子壯志未酬,姐姐弟弟一個都沒嫁出去呢,褲襠卻已經不爭氣的首先濕潤了。
零疑惑的看了一眼吉良,又用力捏了一下,銀光一閃,同樣沒有效果。這怪物深深的看了吉良一眼,隨即拿著他向著東南方向飛掠而去。
此時,些微的抵抗已經被肅清,以包子西施的家庭建築為中心,方圓一公里的地方都遭受了零不同層度的破壞。
零沒跑多遠,便受到了來自刑施部的武裝狙擊。他是一個大個頭,迎面而來的打擊,讓他身體多處受傷流血。
原來拋開不能上戰場的文職,刑施部留守的抵抗力量都聚集到了這裡。總警司不在,這一次死了這樣多的人,他們有著責無旁貸的責任。而且,聽說臨近的縣城來了分量不小的領導,若他們奮勇戰鬥,被曝光出來,對於仕途是極好的。
密集的子彈像雨點一樣打過去,有人甚至用上了穿甲彈。零將上臂護住腦袋,怒吼叫著,身體沖入一個建築之中,又破牆而出,靈巧的在不同建築之間來回切換著。
零的身體肌肉蠕動著,擠壓出一粒粒帶血的彈頭,那傷口表面的有肉芽蠕動著,像蚯蚓一樣盤在一起,很快便留下一個細長的傷疤。
天空飄下了細細的白雪,那聖潔的顏色鋪天蓋地,從小鹽粒大小很快成長到了鵝毛大雪。
巨大的身影從天而降,幾乎達到一噸的自重頓時壓死了一人。零手裡拿著吉良,用尾巴狠狠一甩,另外一人被直接削去了腦袋,下半身端著槍,半天才倒下去。
見到此情此景,剩下的兩個刑施部的男人早已經魂飛魄散,他們知道大勢已去,便果斷的扔掉槍械和沉重的防具,扭頭便跑。
但零現今已經殺紅了眼睛,身體的創傷讓他成了荒原里最危險的生物,機械和鋼筋水泥的摩擦聲在身後緊緊的響起來,那奔跑在前方的刑施部男人,剛一轉頭,一蓬溫熱的鮮血便劈頭蓋臉的潑在他的臉上。
那是他同伴的鮮血,倖存的刑施部男人向後看去,那跟在自己身後跑動的同伴果然已經死掉了,正被迎面趕來的零一腳塔碎了半個身子。
死神的身影已經近在咫尺,刑施部的男人連滾帶爬的向前蠕動著,雙腿像是灌了鉛塊一樣舉步維艱。
男人不知道別人在死亡來臨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難過極了,他踉踉蹌蹌的半跑半爬的來到道路的拐角,身體的整個肢體都像是要造反一樣,異常的難以控制協調。
死神的呼吸溫暖了男人的脖頸,零巨大的陰影籠罩住男人瑟瑟發抖的身體,冰冷尖銳的爪子上掛著碎肉,在冷風裡閃爍著不寒而慄的光芒。
死亡近的只剩下一個呼吸的距離,刑施部的男人終於崩潰了,他一邊徒勞無功的奔跑一邊帶著哭腔求助著:
「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我願意付出一切,求求你們,快來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願意付出一切?」紛亂的雪花之間,一個聲音不急不緩的從拐角的另一邊傳過來,在死亡與血的陰暗衚衕里,聽起來竟有一絲異樣的溫暖:
「有意思。」
在這聲線里,刑施部的男人奔跑著,一腳跌出衚衕的拐角……
徒然之間,巨大的白色光線充滿視線,這讓毫無準備的刑施部男人的瞳孔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就像是久居地下的人,打開了年久失修的門,第一次看見驕陽般刺眼。
然後白色的光暈擴散開,從模糊到清晰……
鵝毛一樣的大雪簌簌落下來,美輪美奐,像是童話裡面,那銀裝素裹的城堡在最熱鬧的仲夏夜漫天潔凈的星星。在極遠的地方,天空里有一抹陰鬱的青色,像是畫作里的底色和襯托,低調而濃妝艷抹……
而這一切的中心,巷道的正中間是一把純白色王座,它屹立在風雪中,遺世而獨立。在它上面鑲嵌著珍珠、寶石、白色聖潔羽毛,還有一個細密柔宜的坐墊置於其上。
純白的寶座上坐著一個雍容華美的男子,一席寬大白裘勾勒出美好的線條順著腰線柔順的鋪陳在地上,這讓他看起來格外出塵寧靜。男子的臉面是樸素山水畫里乾爽的白凈,滿頭青絲是萬千流動的綢緞,像水一樣盪起波浪。
這人如王一樣睜開眼睛,他的脖頸和胸口有調皮的絨毛在大雪紛飛的銀白里輕柔的浮動著,似青蔥歲月里婉約又衝動的姑娘。
左岸之王手肘支撐著王座,右手慵懶的托著下巴,眼睛彎了彎,乾淨又安然的望過來。
歡迎來到左岸……
我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