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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尾隨

  「……


  ……


  遵循因果之力,執因之柄,以願者執念為匙,於虛空中堆棧,響應端坐於左岸者的召喚所結之實……吾響應汝之請求,賜汝手眼,以側之……即此,契成!!」


  粉雕玉砌的男孩子一本正經的念叨著小書冊的內容,那聽起來像是一個契約,內容是關於梁國與格里菲斯關於覆滅王家和醫治前者身體殘疾的契約,其中包括了雙方所需要履行的責任和義務。


  小男孩的聲音清脆,然則隨著格里菲斯緩緩鋪陳的聲音梁國的記憶逐漸清晰,他終於想起了那天他坐在河邊觀想那驟然出現的神秘男子,記憶之中的迷霧散開,那男子的聲音與眼前男孩的聲音逐漸重合。一層層迷霧、珠簾一樣的東西在男孩子聲音震動的餘波里剝落碎開,彷彿有一道天光射穿了烏雲——於是他終於看清了,也想起來了那天站在河邊與他說話並給了他手眼之人的面容,正是面前這個男孩子。


  梁國猛然驚醒,驚訝的張著嘴巴望著格里菲斯,而後者剛好讀完手中不長的書卷,那『契成』的尾音還在梁國耳畔迴響著。


  精緻小巧的銀色書卷被格里菲斯爽快的合攏上,他將那東西隨手一拋,丟入亂墳崗里。梁國便看到那象徵著邪惡的儀式,本應該珍重無比的書卷垃圾般順著山坡的弧度,咕嚕嚕的往下滑,幾下滾落入枯草叢中不知去向。


  做完此事後,格里菲斯瀟洒的拍拍手,好看的眼睛微眯著,露出奶白色的小虎牙:「那麼梁國先生……」他抬起頭來,小小的眉眼純凈柔和:「你們人類中間有句話,勞動最光榮。欲有所得,必有所付出的道理,你為何不懂呢……」這話語里滿了正能量,似乎連梁國都震驚了,喏喏的不知如何反駁。他下意識的呢喃了,似乎還想要分辯,但那男孩子無可奈何的擺了擺手,奶聲奶氣的繼續講:「唉,你們這些人,總是逼著我難做……那好吧,契約精神不能廢,就讓我們來討論一下,因為你未履行義務,單方面違約,所需要承擔的……」男孩子舔了舔嘴唇,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連帶責任問題。」


  然而直到此時,沙鎮的惡霸梁國都沒能意識到這句背後所代表著的那令人即使死去也不願面對的巨大恐怖和無言黑暗。


  ……


  ……


  王冕跟隨著張警司在林間穿梭了兩個時辰,距離沙鎮三十公里的地方,由於路途坎坷曲折,便棄用了代步工具。


  這一次追蹤梁國的人加起來總共有十七人,王家和刑施部基本上各佔一半。


  不過,因為格里菲斯提前告密的關係,刑施部方面有事先派遣三名『先頭部隊』追蹤著梁國,同時沿途做上記號,為後續大部隊的到來做好鋪墊。


  由於事發突然,王家和刑施部雙方都沒有太過動員,反而是就地選了一些精壯的可用人手,便匆匆趕來。實話說來,正常情況下,二十比一的人數比完全可以應對任何的突髮狀況,這強勢的人手比例讓圍剿生生變成了圍毆。


  王屯屯這次也有跟隨隊伍而來,王家接連失去兩位少爺,神經被撩撥的纖細敏感的王冕不允許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離開自己的視線。


  實際上,王家還剩餘不少的守備力量,即使對方調虎離山,趁王家空虛之時亂入,刑施部完全反應的過來,並且有能力派出強援。


  但王冕強勢一生,掌控的慾望強烈,將自己最後的兒子放在身邊倒也無可厚非,況且依照目前情況來推斷,呆在王冕的身邊確實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夜急行軍。


  早晨五點鐘,天剛蒙蒙亮,眾人停在山腳下休息了兩個鐘頭。張警司派了兩名警司在外圍探訪巡邏,眾人未敢生火,只是拿了一些做好的熟食、罐頭對付了一下。


  山路崎嶇難走,路徑顯然是有被編排過,任何代步工具都難以發揮功用。王冕帶著三少爺王屯屯連夜跋涉,他們比梁國本來就晚出發許久,若是不抓緊時間,在山路之中,更是可能被對方甩將出去。


  這次隨著隊伍出來的,都是些結實伶俐的『老人』,身手好,拎的清輕重緩急,所以,雖是疾走了一整天,俱都毫無怨言。


  吃過飯之後,已經有輕微的鼾聲隱約傳過來,刑施部的人多少都有些野外生存經驗,知道在休息的時間裡,怎樣最大化恢復自己的體能。


  兩個小時很快便過去了,隊伍在沉默中再次出發。


  從沙鎮行來的第二天,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眾人未有雨具,只好冒雨而行。


  族長王冕沉默的走在最前面,灰色的西裝在泥濘里被泥土繪滿點點滴滴的圖案。他氣勢沉穩高大,即使背景不算寬闊,但仍舊筆直挺立。道路崎嶇難行使人步履蹣跚,這人沉默著看不清表情,但常年累積的威壓和做派仍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偉岸感!

  張警司和王屯屯走在隊伍的正中央,那裡是整個隊伍最安全的地方,兩人之所以會呆著那裡,前者是由於做慣了辦公室膽氣不足,後者則是被重點保護的對象。


  曾去過王家大談祖輩情誼的張警司是一個巧舌如簧的人,在沙鎮,他算得上是長袖善舞,與人為善。但在某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張警司這樣的人頂多算是有些小聰明,不堪大用——給他一個小鎮小城管理一下還可以,但若擔子重了,依照他膽小狹隘的氣量格局,遲早是要出事情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張警司對自己的定位顯然相當精準明確,所以作為帶頭警司,他將自己放在隊伍中央卻絲毫不感覺羞恥。事實上,若不是顧全王冕的面子,外加這次出外幾乎絕對安全,張警司是說什麼也不會將自己置身荒野的。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兩個多小時,等眾人翻閱了一座山峰,雨滴便明顯的大了起來。


  在野外行軍遭遇雨天其實是挺晦氣的事情,雨水會使道路泥濘,增加行軍難度。另一方面,雨簾容易阻礙視線,甚至消弭先頭部隊所預留的記號。


  不過,幸好這一次雨水並不算特備劇烈,只比江南水鄉的煙雨厚幾分,除了對行軍略微有些干擾,在辨別記號,追蹤梁國上,倒是沒有多大影響。


  這樣沉默的急行軍在走走停停之間度過了十五個小時,然後刑施部先頭部隊所做的記號便戛然而斷。


  而同時由於深山的緣故,利用電磁波運轉的通訊裝置效果大打折扣,張警司在行軍途中試著聯絡的先頭部隊幾次,收到的只是一些『吱吱吱吱『的盲音。


  事實上若說機器里完全未收到任何的聲響倒也未必,在某一段的時間裡,張警司隱隱約約能夠辨別出機器中那異乎尋常的斷續喘息聲。甚至可以模糊聽到耳麥里伴隨著吱吱啦啦雜音的瘋狂吶喊,那聲音像是隔著毛玻璃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但也沒有傳達出更進一步的意義來。


  這個時代,通訊設備並不發達,而由於地勢的緣故,山區信號並不算好,甚至在交流的時候,會出現串線的情況。


  有一次,張警司在專心致志解讀著先頭部隊所傳遞信息的時候,那通訊設備的訊號猛然一跳,跳入了一對戀人在你儂我儂的恩愛對白,男方正瘋狂的對心愛的女子表露著心跡。而這樣的事情反覆發生了幾次,顯然之前也遇到過,張警司和王屯屯倒也見怪不怪,處理的得心應手了。


  有一次那通訊裝置的訊號甚至跳轉到了一個『做菜』的廣播頻道,頻道的主持人或者嘉賓是一個奶聲奶氣的男孩子,他聲音清脆可人,雖然聽不清其話語內容,但僅僅聽到聲音,便讓人感到撲面而來的小清新感。


  「格里菲……做菜拉……西紅柿,白……哇,切了你……」


  山區的信號實在太差,無數的雜音和串位信號在機器中轟鳴著,讓人分不清那孩子的言語所要表達的完整意思,只能夠斷斷續續的聽到『大腸』、『濃湯』、『碾碎』、『后腰』、『花椒40克』之類分外專業的與飯菜有關的辭彙。


  張警司嘟囔了幾個句子,『切』的一聲關掉無線裝備。這個時候,前方探路的隊員已經陸陸續續的返回來,整體的大部隊在雨中朦朦朧朧的矗立著。


  由小轉大的雨水最終還是為追蹤帶來了困擾,隊伍中央的王屯屯對著父親和刑施部的張警司張口說了一些話,對方沉默的點了點頭,隊伍便在半山腰裡,一個向內凹陷的低洼處休息起來。


  這個時節的陣雨清爽卻少狂暴,倒也不至於造成山體滑坡,泥石流之類的自然災害。眾人躲在向內凹陷幾乎要成山腹的低矮處避雨停歇,一個個從不同方向闖入雨幕歸來的男子揮灑著身上的雨水,在滴滴答答的雨聲里,彙報著一路上的見聞。


  這些人自然是眾人失去先頭部隊所做記號時候放出去探路的『斥候』,林林總總有六個人,這其中包括刑施部和王府的人手。


  雨滴的聲音蓋過大地的灼熱和人說話的聲音,滴滴答答的嘈雜。在這個時間裡,已經先後回歸了五個人。


  這五個人,以眾人所立之地為圓心,分散了150度廣角,向著不同方向推進,回歸的五人卻一無所獲。這其實本在眾人的意料之內,畢竟下雨天糟糕的視野和雨水塗抹線索雙重疊加之下,本該容易發現的東西,卻要花費更多的波折。


  時間延伸著,這場秋雨由淅淅瀝瀝轉為急促再緩和下來,躲在山腹中避雨的人透過雨簾望著遠方私語。


  地平線上的黑暗籠罩下來,這荒野的黃昏終於被夜晚排擠下去,而那出去探查的第六個人始終未能歸回。


  ps:前方高能預警,初期的大妖正是恐怖片中類似的妖物設定,因此接下來的內容會有點殘暴血腥,我現在試圖讓場面柔和一些,但大綱已經打好了,更改的餘地不多『請大家多見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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