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左岸墓碑
三爺王屯屯是王冕最疼愛的兒子,天分智慧得天獨厚,集王家上下疼愛於一身,是沙鎮上身份頂尊貴的人。
缺乏管教,靠山硬朗,年少多金,三少爺可以說具備了成為紈絝的所有條件。
事實上,早些年間,三爺曾做過幾年欺男霸女的惡少,但往往事後麻煩重重,又會被家中老爺子責罰,最關鍵的是,在行惡事的過程中卻又難以得到充分的滿足感。
後來王屯屯的性格逐漸內斂,漸漸喜歡上了一些背地裡陰暗的手段。從那個時候開始,三爺王屯屯的心靈開始陰毒扭曲,沉迷於背後偷偷摸摸謀財害命,被害之人卻呼天搶地無可奈何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而知子莫若父的王冕倒是隱約意識到王屯屯的變化,但是崇尚無毒不丈夫的王家家主並未有任何錶示,反而戲稱『三兒足智多謀,可為天下謀士』。
無論是讓吉家家破人亡丟掉老宅,還是最近王屯屯先禮後兵讓吉良和格里菲斯吃掉了僱主的寵物狗,王屯屯這樣做,一部分確實是王屯屯貪圖對方的老宅和潛力,另外一部分倒是和他陰暗扭曲的心理有關。
三爺愛折磨人,愛看人無助的樣子,更是著迷人們從欣喜到失落的巨大反差美。王屯屯覺得,在人們夢想破滅的那一刻迷茫無助不知所措的表情,是存在於這個世界最真實迷人的東西。
所以他折磨吉良,折騰格里菲斯,折磨可以動手的每一個人——他將他們當做自己平淡生活的小小調劑品。實際上王屯屯對於這樣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卻又努力掙扎要站起來的人肅然起敬,他感動於其勇敢,卻又忍不住催毀其希望,把他們置身最黑暗的深淵。
因此,他自詡為人間魔王!
……
吉良和格里菲斯在橋洞底下躺了三天,到得第四天才得以勉強行動。在這期間,王屯屯倒是『好心』讓人送了些草藥過來,其中倒有不少是療傷的上等藥材。
但是,吉良剛被對方打臉,正在氣頭上,發誓賭咒要對方好看,本打算瀟洒一把將這些亂七八糟散發著苦藥味的玩意兒直接乎對方臉上。
不過最後關頭他小聰明又病入膏肓的發作了,轉念一想,吉家現在落魄,而弟弟吉阿滿受傷不輕,前段時間還剛被人打了腦袋,正是需要藥物治療的時候,有免費便宜,幹嘛不佔。腦筋轉到這裡,吉良便陰沉著臉將脖子憋的通紅,覺得自己真是忍辱負重,在極為凝重的表情和氛圍下,終於接受了王家的饋贈。
或許做壞事真的會有報應,在王屯屯打傷了吉良和格里菲斯的當天,王家就出現了第二件慘案。
王冕的第二子,王屯屯的哥哥王建民在視察吉良萬事屋回來的路上,被路旁正在施工的民工,以一枚脫手的磚頭砸中腦殼與世長辭。
肇事的『民工』看到情況不妙落荒而逃了,隨後刑施部趕來,王家也來了人,熙熙攘攘的,很是喧鬧了一會兒。
根據現場人員的描述,那位在逃民工的外貌特徵倒是透露了不少。
「那人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以上,皮膚黑黑的,留著長頭髮,還用很重的劉海遮擋住額頭……口音像南邊來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偽裝過的。這人中午過來的時候,說自己是王頭介紹來試工的,這事情以前也有過,我們……」
刑施部的何芳合上筆記,剛才那人是她今天調查的第五個人,都是當時在事發現場的民工或者目擊者。這些人的供詞大同小異,雖然部分小細節還有些出入,但供詞透露的部分,已經能夠幫助刑施部大大縮小查案的範圍了。
與此同時,在吉良和格里菲斯被王屯屯打傷的當天便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定擺脫不掉報復行兇嫌疑,事實上,刑施部的人有來問過情況,但吉家上下確實一無所知。
死了兒子,王家家主王冕這次發了真火,王建民罹難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正在自己店鋪裡面同著人談生意。這人本是笑面虎,臉上的學問做的深刻從容。
但當王建民的消息一曝光,王冕當場就氣的失了心瘋,抖著袖子連續打翻了兩隻價值連城的花瓶古董,當著合作夥伴的面,就說要不惜一切代價捉拿真兇,活撕了丫的。
王家在沙鎮本就勢大,王家的二公子被人殺死,如今屍骨未寒,犯人卻逍遙法外,於公於私都是說不過去的。
於是刑施部的警司被王家施壓,甚至抽掉了部門裡面大部分的人手,表示會徹查此案。而王家自己也花了大力氣,利用自己的渠道請了一些人,還花費金錢懸賞了兇手的相關信息。
人多力量大,況且沙鎮並不是一個人口稠密到可以長期藏匿兇手的大都市。
在王家和刑施部的雙重懸賞之下,有不少體態特徵與兇手相似的人被找出來,然後一一排除。因為有上級領導的督促,這工作做的又急又快,但卻罕見的有條不紊,刑施部私下裡甚至估算過兇手落網的時間,其中最悲觀的論調是在一個周以後。
另一方面,作為兇手的梁國正在逃離沙鎮的路上,前些年混社會的靈敏嗅覺讓他在王家和刑施部做出動作之後,便曉得自己捅了馬蜂窩,果斷抽身撤離了。
事實上,王家多年低調,或者說走的是背地裡做事的陰毒路子,在民眾的眼中聲望頗為正面,對整個沙鎮的實際掌控力,也是不弱的。而當梁國殺了王冕的二兒子王建民,王家這頭潛伏在沙鎮的巨獸終於露出了他真正的獠牙。
人是一種趨利避害且僥倖心理重的生物,梁國剛開始的時候被格里菲斯神秘詭異的手段折服,又被恢復了右手、右眼,過分自負,按照與對方達成的協議,順理成章的殺了王家的人。
時隔幾日,恢復身體帶來的自信加上格里菲斯詭異手段的震懾力隨著時間的減弱,梁國灼熱的大腦清醒過來,覺察到自己手腳齊全,便漸漸萌生了逃離這是非地的念頭。
後來,梁國殺了王建民,王家整個動作起來之後,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捅了馬蜂窩。曾經的三幫主這個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履行與格里菲斯約定的覆滅王家的契約,反而是如何逃離沙鎮,確保自身的安危。
當然,對於使得自己陷落網羅險境的那個自稱格里菲斯的神秘兮兮的傢伙,梁國是又怨又敬的。他甚至認為對方將自己的殘疾治好,目的就是讓他作為攻擊王家的炮灰——當然這或許正是格里菲斯所思所想的,充滿惡意,足見妖心險惡反覆。但無論如何,前些日子,大妖當著他面提出這契約條件的時候,梁國卻是迫不及待答應了的。如此公然的背約,後果他卻不願去想——只要走的夠遠,夠小心隱蔽,想必即便是神秘的格里菲斯也拿他沒有辦法。
「簡直就是惡魔的誘惑。」
梁國咕嘟大口吞了一口酒,又看了一眼恢復如初的手臂,憤恨的想著,情緒有些偏執,隨後心念凝桎,他又念到那天在河堤上那人笑著講的話:「我知你窮困潦倒,一無所有……這樣吧,作為交換,你去為我做一件事。」
去他.媽.的一件事,讓老子殺人,讓老子做炮灰——想的美,老子不幹了!
……
……
左岸之地……
左岸的天空依舊陰霾,裝飾了白色宮殿的是被銀色絲線串成了珠玉的時間。它們像蜘蛛網一樣從四面八方延伸過來,在極遠的黑暗裡叮咚作響,熠熠生輝。
虛無的聲音從深刻的黑暗裡面飄蕩過來,無數的人無數張面擁擠在黑暗裡,彷彿裝滿了整個黑暗,雜亂無章的喧囂。那些聲音宏達擰成一股堅硬的聲線,似乎在高聲讚美著,『因果!因果!!因果!!!……』的頌嘆不絕於耳,又似在毫無意義的嗡鳴……
左岸東面種植了一片向陽花草,如今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奼紫嫣紅的讓人感到鮮艷——這裡的主人還在的時候,喜歡稱呼這片花海為『失樂園』。因這曾是那女子安息躺卧的地方,不知道多少年過去,如今卻是荒涼如野。
失樂園裡埋葬著許多死於因果的人,左岸的主人牽針引線,將他們親手埋在這裡,寫下難朽的墓志銘。
如今正是新的一天,荒草凄凄的墓園最西邊,有一新墳正從土裡悄悄鑽出來。那是一座空墳,翻開了泥土等待著其主人,他死於因果,亡於背約,名為『梁國』。
ps:劇情簡析:最後這一段的左岸景象,其實代表著因果獸格里菲斯的權柄所輻射管轄範圍。左岸之中的墓園,所埋葬之人,為背約,違背因果之人。梁國的名字出現在左岸墓碑上,就如在生死簿上寫下了死期,預示著背約之人的結局——梁國正在來臨的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