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恩怨了
榮國府被抄家,這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處斬的處斬,只剩賈母一個人還被限時搬出榮國府。
好在聖人手下留情,賈母的嫁妝保住了,雖然經過那場大火后剩下不過十中之一,卻也足夠養老用了。只是賈母自己顯然不是這麼覺得,兒孫、僕從都不在身邊了,讓她一個孤老婆子怎麼過啊!
本來賈母若是願意去大房賈赦所在如今的賈家的話,賈赦倒也沒有不願意,甚至主動登門去接。只可惜,賈母牛心左性的認為是大房害了二房,心裡對賈赦等人更加厭惡,放言寧願去乞討也不去賈赦家裡去住,大房一家也只好鎩羽而歸,還被迫背了個不孝的帽子。
林家作為賈家的姻親,黛玉作為賈母的外孫女,顯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榮府被判罪時林如海沒有求情是秉公辦事,但此時榮府已然落魄,再不予理睬就是冷血冷情甚至不孝了,黛玉作為新媳婦不好多做什麼,只好求著父親與夫君施以援手。
林如海能入內閣自然不是個蠢的,何況賈母畢竟是他妻子的親生母親,賈敏甚至在最後一刻還念叨著最疼她的賈母,林如海身為女婿自是要盡一份心的,只是以榮府人的性子,升米恩斗米仇,他們只是姻親,幫的太過了反而不好。
於是林如海親自給賈母送去了一座三進宅子的地契,用馬車將賈母送了過去,這下賈母倒是沒有推辭。林如海又使人將賈寶玉、史湘雲、李紈、賈蘭、賈環、賈迎春、趙姨娘、周姨娘等人買了回來,一併送去那個宅子,讓人家「團圓」,又給了賈母五萬兩銀票,便再不插手了。
倒是黛玉曾與方清林去那個宅子探望,物是人非再見故人,自是心有戚戚相對流淚不止。
黛玉曾經怨過賈母,怨她算計她算計林家又不曾保護她,怨她一切都只為了賈寶玉打算卻不曾為她思量,但她還是惦念這份祖孫情分的,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她反倒不怨了,也怨不起來了。
賈母見了這愈發大氣溫婉的的外孫女又是別一番滋味,再看一眼外孫女婿方清林,心中既是後悔又是懊惱。只恨當年沒有直接給兩個玉兒定下親事,不然有林如海相助,榮國府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想到這裡又不禁有幾分恨上了林如海不曾為榮國府求情,反倒不知道跟黛玉說什麼了。
若說其他人對黛玉夫婦的到來大多是報著感激或羨慕的情緒,史湘雲則是嫉妒了,她本以為搶到了她「愛哥哥」就是她贏了,結果卻是人家過得比她幸福的多。誰能想到她自從嫁過來就被婆婆立規矩,明裡暗裡難為她,最後還得了個抄家之禍,簡直不能更倒霉。
再看黛玉的夫君方清林,人家是文采斐然的探花郎,長的又俊美,比之整天只會跟丫鬟調笑的賈寶玉,簡直甩出了三條街,這讓她如何能不嫉妒?而且她的娘家史家也被抄了,黛玉的父親卻是大權在握的閣老……
不知這些人彎彎繞繞的心思,賈寶玉見了黛玉依舊是親親熱熱的喊著「林妹妹」湊上去,卻被方清林不著痕迹的擋住,經過了大禍之後的賈寶玉雖然成長了一點,卻依舊是那麼「天真懵懂」,只覺得這仙子似的林妹妹嫁了人之後果然也俗氣了,轉而又哀傷起他的襲人、麝月等丫鬟不在身邊了。
若是方清林知道賈寶玉的想法必是要大吼:你家的不俗氣就是隨你調戲不成?簡直豈有此理!當誰都是你家丫鬟呢!
這探親之行最後也變得不尷不尬,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即便假裝的再親熱也無法改變彼此之間的隔閡。
後來,聽說賈母花了半數銀子打點官差,只為了讓賈政在流放的三千里路上少受些苦。聽說賈母又花了幾萬兩銀子將榮府曾經的大丫鬟買了回來,只可惜那些大丫鬟平日里都是作為副小姐養著的,憑白又多了幾十張嘴吃飯,新賈府的財政壓力愈發的大,管家媳婦史湘雲表示吃不消,一發狠把賈寶玉身邊妖妖調調的漂亮丫鬟全都賣了,換成了一兩銀子一個的普通丫鬟。
聽說王夫人死後竟是沒有人去給她收屍,賈家人沒有一個人去看一眼,似乎並不准備讓這個媳婦入賈家祖墳,就連親兒子賈寶玉也不曾理會過,最後還是薛姨媽看在同是王家女的份上使人用一口薄棺將其安葬了。
聽說賈母沒過多久也病死了,林家人和賈赦一家人去了最後一次,將賈母發送之後就再也不曾與賈家二房往來,竟是斷了這門親戚。
再過幾年又聽說賈寶玉拋下妻子史湘雲以及幼子賈桂出家當了和尚,有人曾在金陵看到這位曾經的富貴仙人渾身破破爛爛的跟著一個癩頭和尚唱著神神叨叨的歌四處流浪。
不同於書里寫的結局,罪臣之後三代不準科舉,所以頗有天分的賈蘭也只能棄文從商,讓多年一心教導了兒子讀書的李紈傷心絕望,只覺得這人生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
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此刻,可卿正帶著斗笠站在人群里看王夫人被處斬,殺人的場面固然血腥,但可卿卻不曾閉眼,沒有人能原諒一個要殺自己孩子的人,沒有親手報仇已然是她最後的底線,她要睜著眼看著王夫人死,看著她身敗名裂、身首異處。
圍觀的百姓有許多都是曾被榮國府欺壓過的,或是被王夫人放的利子錢害的家破人亡的,不斷有人激憤的沖她扔爛菜葉子臭雞蛋,官差也不曾阻止,在菜市口處斬本就是有平息民怨的意思,直到有人激動的扔石頭了這才上前喝止。
午時三刻一到,隨著監斬官宣判罪狀后一聲令下,劊子手舉起大刀,頃刻之間,王夫人已經身首異處,血流滿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沒有跟圍觀的百姓一樣再留下來,可卿轉身而去,斗笠下的雙眼泛紅卻沒有流淚,沒有哭的必要,她的孩子還在家裡等她,她該回家了。
是呢,這麼多年下來,不知不覺她早已把寧府當作她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