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父為女當計之深遠
話說可卿好不容易讓黛玉清醒過來，白芨那邊也請了張老大夫過來，腳前腳后的林如海也急匆匆趕了過來，一干人皆是站在床前等待張老大夫的診斷結果。
「爹爹，蓉兒媳婦，惜春妹妹，放心吧，我無事。」黛玉蒼白著小臉道，目光在林如海身上頓了頓，到底是什麼也沒問。
「玉兒，莫要說話，聽大夫怎麼說。」林如海面對黛玉，臉上儘是憐惜，雖然匆匆趕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一向體弱的唯一的女兒，明明身體已經調理的差不多了卻突然吐血，這其中必然有原因，來報信的小廝只含含糊糊說與那個紫鵑有關，想到紫鵑的身份來歷，林大人眼睛一眯：這個丫頭不能留了。
「張老先生，林姑姑情況如何？」可卿可不知道林如海跟她在紫鵑的問題上思維同步了，見黛玉這隱忍著不問的模樣也是無奈，這姑娘哪都好，就是心思太多，偏偏又不肯直接說開，心思壓多了自然對身子不好啊。
「嗯……」，張老大夫拿下把脈的手，沉吟一下，面色如常道，「這位小姐之前吐血當為怒極攻心，好在身子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又及時吃下了養身的良藥，如今已然沒有大礙了，之前調理的藥方不用停。老夫且再開個方子，願意便吃兩副，不願吃多養兩日也就罷了。」
聞言，眾人皆鬆了口氣，林如海提著的心也放下一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麻煩老先生了。」
說著，林如海親自引了張老大夫去寫方子，又詳細問了黛玉的情況，又親自送了張老大夫出門，這才折回來。
可卿則吩咐了白芨等人陪同去抓藥煎藥，叮囑了惜春陪著黛玉，又請了林如海到客廳說話。
「此次又多謝夫人了。」林如海先開口道。
「林大人太客氣了，我和小姑姑都很喜歡林姑姑，既是交好，便不必言謝。」可卿知道他說的是那「養身的葯」，倒也沒有否認，反正林家父女都知道她有些有奇效的葯了，以兩家的關係，這倒不用避諱，「林大人應該是在疑惑林姑姑吐血的原因吧？」
也不必林如海回答，可卿繼續道：「想來林大人也聽下人說了一點，但想必不完善，我便把前因後果都告訴您，也免得林姑姑再悶在心裡胡思亂想。」
「今日我與林姑姑還有小姑姑本在說些閑話，正說著榮府要請林姑姑去詩社的事兒，林姑姑身邊那個叫紫鵑的丫鬟便急匆匆的跑進來說了句話，接著，林姑姑便吐血了。」
「哦？不知她說了什麼話？」林如海閉了閉眼，看不出是什麼情緒，語調卻沉了下來。
可卿悠悠道：「紫鵑說，榮府老太太給您娶填房，新夫人也姓賈。」
這話可沒摻假，只是稍加改動而已，不過林大人會不會更加生氣就不關可卿的事兒了。
「果然……」，果然是不能留榮國府的人在玉兒身邊，否則只會添亂，林如海心裡想著，那個紫鵑既然不會伺候主子，那就還給榮國府好了。
「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林大人可當真有意續弦？此事還是與林姑姑分說清楚比較好。」可卿冷聲問道，林如海娶不娶繼室本與她無關，但跟賈母一同謀算此事未免對黛玉的傷害就太大了，有那麼糟心的外祖母就夠了，再有個不著調的爹，黛玉可還怎麼活下去。
「唉，確有此事，不過老夫並未答應。」林如海皺著眉頭嘆道，最近賈母仿若吃錯了葯一般愣是一個勁兒的給他介紹賈氏女，雖說這種事也不止榮國府一家介紹，但榮國府作為賈敏的娘家、黛玉的外家，如此作為未免吃相太難看了。因怕黛玉難過，所以林府上下也一直把這種事都瞞著黛玉，未成想卻是因為那紫鵑泄了機密。
聽到林如海自稱「老夫」，可卿總覺得怪怪的，說來林如海也不過四十多歲，放在後世正是壯年之際，在這裡卻已經是要步入老年的行列了。按下心中不著調的想法，可卿面色淡淡道，「沒想到榮國府老太太竟真能做出這等事來。」
雖是這麼說，可卿臉上卻沒有半點驚訝，她先前就猜到了，雖然紫鵑是聽說，但無風不起浪，何況賈母那種人為了利益做出什麼事兒來她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林大人聞言苦笑一聲，他又如何能想得到妻族會是這個模樣，更加沒想到作為丈母娘的賈母會做出這等事。想當年妻子賈敏總是說賈母如何疼愛她，卻未想到真正接觸下來竟比她一向交惡的二嫂子王夫人更加會傷人心，若是妻子尚在，見到賈母如此作為只怕也是要寒心的吧。
先是苛待欺辱黛玉，后又給女婿續弦給黛玉找后媽，這哪裡是親戚？分明是仇人才是吧？他林如海別說沒有續弦的打算，就算是有，以林家的家室家風也必然會娶個知書達禮、寬和仁善的正兒八經的世家女，又怎會隨便娶了賈家那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所謂賈敏的族妹？何況他早已絕了續弦的心思，只想守著黛玉長大嫁人罷了，更是不肯讓黛玉受一絲一毫的委屈的。而這次賈母不但有了這種舉動，還導致了黛玉吐血，更加讓他對賈母對榮國府不滿，胸中充滿了憤怒與失望，還有對黛玉的心疼和憐惜。
「有些話本不該我來說，只是看林姑姑的情況著實擔憂，所以就忍不住多說兩句了，還望林大人勿怪。您雖然也疼愛林姑姑，但未免有些保護過甚了，在我看來，有些事情，林大人還是早些與她說明白才是。林姑姑慣來是個喜歡多心又分外敏感的，又素來喜歡把心思壓在心底，只怕那心肺的疾病也有此緣故，您怕她擔憂煩心才瞞著她，卻反而讓她自己更加憋悶了，一旦聽到什麼風聲就爆發出來，倒是對身子更不好了。俗話說堵不如疏，若是有了心理準備，說開了總會少許多誤會，不如讓她明明白白的，反倒少尋思些。再說林姑姑總要嫁人的，這女人嫁了人難免要管家理事，有些事情還是早些讓林姑姑知曉比較好，您覺得呢？」可卿難得勸人這麼多話，也是看黛玉那般實在是可氣又可憐，不忍心小姑娘被這些心思壓得整日悶悶不樂，這要是再悶出個好歹來，豈不是白費了她拉她出了榮國府那泥沼的心思了。
聽了可卿的話，林如海若有所思，可卿說的不假，他也聽到了心裡，原本他也看出了黛玉性格的問題，只想著養在後院里少操心便也是了，有些消息瞞著也省的她多心，今日之事一出，倒是讓他也懷疑了這種做法的正確與否，一個外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作為父親反而弄巧成拙了，心中對黛玉又多了幾分愧疚。
「多謝，是我考慮不周了。」愈發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女兒的林大人臉上不禁有些顯露，對著點醒他的可卿也更多了幾分感激，當下便要起身施禮。
可卿擺擺手，趕緊阻止了林如海的行為，人家好歹是長輩，不過幾句話的事兒，她如何能受禮，「您與林姑姑父女情深，多些憂慮也是有的，一時迷障也是常事，我也不過是旁觀者清罷了。」
畫風一轉，可卿突兀道：「說來也怪，聽聞榮國府那多年沒有動過窩的政老爺可是被點了學差，想來地方不比京城還要賣榮國府老太君的面子，政二老爺只怕也要難做了。唉，以政二老爺的脾氣，若是官場不順，回來又看到整日玩樂不知上進的兒子，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呢。」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咱家放在手心上疼寵的姑娘豈能白吃了這個虧？雖不知林如海的打算，可卿卻是表達了自己要摻一腳的意願，既是為黛玉報仇，也是與林家賣好，更是為自己和賈焱出氣。她也只是提了一句，至於之後林大人會不會順手「幫一把」賈政和賈寶玉，那就不在可卿的考慮範圍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