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逢凶化吉
兩萬精騎兵分為三撥開始撤離,龐黑虎自帶三千人馬斷後。元兵已退,但多年的從軍生涯讓龐黑虎養成了習慣,雖處安逸之時,行軍布陣仍是井然有序。
隊伍臨走時還抓了兩個俘虜,這兩個俘虜便是第二撥圍攻楊小虎的五名元將其中的兩個。這兩個傢伙很幸運,被楊小虎踢下馬去卻是踢暈了,並未傷及筋骨。各路哨探都不如抓俘虜來得痛快,只要方法得當俘虜會知無不言。
隊伍平安過了關川河,一路向明軍大寨進發。未到營寨,早有數十精兵迎候。
龐黑虎低著頭騎在馬上,心中有些打鼓。大奎斜眼看到龐黑虎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誰知剛到那數十兵士身前,一名伍長上前一步朗聲道:「奉大將軍之命,將龐黑虎張大奎楊小虎三人解至中軍聽候發落。」說罷不由分說帶著兵士衝上前來,也不管什麼將軍不將軍,七手八腳將龐黑虎及楊小虎扯下馬來綁了。
大奎是伙頭軍校尉,平日不常在軍中走動,故此沒幾個人認得。那伍長待到將龐黑虎及楊小虎綁了,這才又喝問道:「誰是張大奎?」
大奎騎在馬上東張西望,恍若事不關己。大奎身後還有兩名俘虜,卻是綁著的。唯獨大奎一身元將打扮卻是未加繩索。伍長看到大奎卻是吃不準到底是不是,無奈再次喝問:「誰是張大奎?」依舊沒人回應。伍長不由氣急,回頭吩咐道:「先將龐黑虎及楊小虎帶到中軍。」兵士領命,拉了龐黑虎及楊小虎離去。
伍長望著黑壓壓兩萬騎兵,再次喝道:「誰是張大奎,不妨自己站出來。我只是奉命行事,莫要叫我為難。」
大奎依舊不言不語,那伍長實在是沒轍了,只得道:「大將軍有令,擒拿龐黑虎張大奎及楊小虎三人,其餘眾將士各自回營。」
隊伍再次行進,大奎騎在馬上隨著大隊人馬入了營。剛進了營寨,只見又有十餘名兵士沖了上來,二話不說將大奎扯下馬來五花大綁。接著連同另外兩名元將一併押到了一處營帳前。
「都進去。」一兵士怒喝一聲,將大奎三人一一推搡著進了營帳。
大奎心中有底,若是跟著那伍長去了中軍,就算不砍頭也要挨頓板子,與其挨打不如裝作俘虜躲一陣子。
進了營張,大奎尋了處乾爽地方倒頭便睡,因為實在是累了,倒下不消片刻已是鼾聲如雷。
中軍大帳內,龐黑虎與楊小虎站在帳中,卻都是一臉的不服氣。正堂上坐著湯和,左手坐著吉安侯陸仲亨。
「龐黑虎,你可知罪?」湯和冷聲喝問,言語中不帶一絲情感。
龐黑虎卻是瓮聲道:「你明知元兵已退,卻不發兵救援大奎兄弟,如今我把他救回來了,要殺要剮湯大哥看著辦吧。」說罷將頭扭向一邊,竟是對湯和不理不睬。
湯和看了看身旁的吉安侯陸仲亨,這才又問楊小虎道:「你假傳軍令私闖出營寨,可想過後果?」
楊小虎怒聲喝問:「你爹讓元兵圍了,你不去救嗎?」
湯和猛地遭楊小虎搶白,竟是一時間啞口無言。再看吉安侯陸仲亨,陸仲亨卻是面帶微笑。湯和呵呵笑問:「不知陸將軍有何高見?」
吉安侯陸仲亨笑道:「張大奎只身前往敵營,獨身退十萬元兵,恰恰解了我軍囧境,功不可沒啊!」
「對對對,陸將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湯和連連讚歎,這才又轉頭去問龐黑虎:「大奎兄弟與你等一起回來的,怎麼不見人啊?」
龐黑虎哼了一聲,並不理會湯和的問話。湯和嘆口氣,心知自己這個先鋒官脾氣耿直,卻也不和他一般見識,又去問楊小虎。楊小虎道:「我義父一夜廝殺,此刻想必睡得正沉。便是殺頭也等他睡飽了再說。」答非所問,湯和又一次碰了軟釘子。
湯和笑著再問陸仲亨道:「陸將軍,你看今日此事當如何決斷?」
陸仲亨心中明白湯和的用意,按說龐黑虎與楊小虎二人不服軍令私自出營已是腰斬的重罪,龐黑虎更是假傳將令帶走了兩萬兵馬。論罪便是一百個頭也早就砍了。但這右路軍中,要想帶走兩萬兵馬,湯和會不知道?知道了會不阻止?說穿了就是在做戲。
湯和幾次詢問陸仲亨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畢竟陸仲亨是外人,自家的事情明裡防水終究不好看。
「按理說張大奎功大於過,若是功過相抵諒來可服眾人心。」
陸仲亨顧左右而言他,湯和心中不由覺的有氣。但仍是好言問道:「那龐黑虎和楊小虎該當如何處置?」
吉安侯陸仲亨哈哈大笑道:「唐將軍難道忘記了?你曾派龐黑虎和楊小虎帶兵過江哨探軍情……。」
湯和聞言一拍額頭:「哎呀呀,你看看我這每天忙于軍務,竟有些糊塗了。」說著站起身來走過去親自給龐黑虎與楊小虎鬆了綁。
龐黑虎懵了,楊小虎卻是心知肚明。
湯和就龐黑虎與楊小虎違抗軍令之事,一時下不來台。等的就是吉安侯陸仲亨的一句話,如今皆大歡喜豈不是妙哉?
楊小虎心中也很敬佩湯和的伎倆,湯和不去唱戲真真是屈才了,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大奎睡得好生香甜,等到睡醒已是第二日清晨。突然發覺身上的繩索不見了,另外兩個俘虜也不見了。大奎心中好生疑惑,站起身出了營帳,卻見到帳外站立一人,卻是湯和。湯和背對營帳,晨風中吹得其披風微微拂動。
「湯大哥。」大奎輕喚一聲,心中也不免酸楚。能活著回來見到湯和,已是萬幸。
湯和慢慢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微笑道:「餓了吧,跟我來。」說著徑自向中軍行去。大奎不明所以,只是跟在其身後。
跟著湯和到了中軍大帳,大奎嚇了一跳。只見大帳中擺了一桌酒席,帳門兩側十餘位將軍肅立等候,吉安侯陸仲亨赫然在內。
湯和進了大帳,先是轉身面向大奎道:「張校尉勞苦功高,今日擺下慶功宴,為大奎兄弟接風壓驚。」說著一擺手道:「大奎兄弟上座。」竟是連稱呼都改了。
「啊?」大奎傻了,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這萬萬使不得啊。」
湯和不由分說拉了大奎走到正堂主位,將大奎強行按坐在椅子上,隨後退後數步與眾將站齊。
接下來的事情,是大奎是料不及的。
「十萬元兵已退,使明軍將士免去一場大難,更為元帥攻克慶陽贏得了時間。張校尉居功至偉,請受我等一禮。」湯和隨後帶領軍中十餘位將軍,向著大奎屈單膝跪拜齊齊抱拳,竟是向著大奎行了大禮。
「湯大哥,折殺小弟了。」大奎即忙起身快步上前相扶,湯和這才率眾將起身。
「湯大哥上座。」大奎伸手做請,湯和卻是推拒道:「今日只為大奎兄弟慶功,湯某豈能妄自尊大?兄弟勿要過謙,叫你坐就坐吧。」
大奎還要推搪,龐黑虎有些不耐煩了,會同湯和一起又將大奎推回到上首座位上。接下來眾將才在湯和的召喚下各自就座。
接下來,湯和與陸仲亨帶頭輪番向大奎敬酒。這酒即是眾人一起敬的,大奎自然不能推拒。當下站起身來還禮,並一飲而盡。
「不是酒?」大奎心中疑惑,卻是張口道出其中蹊蹺。
「哈哈哈哈哈。」陸仲亨仰天大笑,半晌才道:「右路軍中禁止飲酒,雖是為你慶功也不能壞了規矩。」說著指著酒杯道:「此乃我的一位朋友送我的普洱茶,雖不是美酒但也珍貴非常。」
普洱茶原產於雲南,歷代皆有茶商將普洱運到中原及江南各地,所經之路便稱為『茶馬古道』。『茶馬古道』與『絲綢之路』一樣,皆是往來通商的要道。此刻喝著『茶馬古道』來的普洱茶,駐軍守在『絲綢之路』上,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大奎沒有想到,湯和竟是連敬了三碗茶,大奎不明就裡一一回敬,喝了茶卻仍是雲里霧裡不明所以。
「大奎兄弟,這次你獨身犯險立下大功,我已差人向元帥舉薦。以你的本事,官復原職不敢說,做個大將軍豈在話下?」湯和說完飲了口茶。
大奎聞言笑道:「兄弟僥倖苟活性命,哪敢奢求高位。如果湯大哥真的能照拂小弟,就請讓我解甲歸田吧。」大奎一心遠離官場仕途,自己經歷的是是非非太多了。師傅靈智上人曾告誡大奎,大奎也曾言:『為民做官。'但目下來看,任重而道遠。不是大奎不想,實在是伴君如伴虎。與其如此,不如趁早隱退。功名利祿皆是浮雲,能有妻兒為伴田園終老才是真正的福緣。
一旁的陸仲亨笑道:「大奎兄弟的事情,早些年陸某也曾有耳聞。往年朝中相見卻不相熟,此番親耳所聞兄弟十萬軍中來去縱橫。陸某欽佩之至。如今大奎兄弟正值壯年,不趁此機會為國家效力,豈不是可惜?」說著陸仲亨端了茶碗道:「來,陸某也敬兄弟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