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沒錢沒命
次日凌晨,王西元與大奎早早沐浴更衣,並著人打點朝廷賞賜。
大奎但獨對羅大海道:「大海兄,此次押鏢到此為止,你即刻帶著手下車隊出城回返,事不宜遲越快越好。」
羅大海心知其中利害,自己及手下數十人就是留下也幫不上忙,為今之計不如及早全身而退。當下羅大海再不耽擱,召集手下打點行裝離了客棧。
既是朝廷招安,自當擺出應有的威儀,驛館門前早有大明兵士列陣以待。
隊伍之前是鑼手鳴鑼開道,身後一百士卒高舉虎牙大旗,大奎頂盔摜甲腰懸長劍,策馬帶著數名親隨侍衛跟在旗手之後,王西元的緋紅軟轎兩側皆有騎兵護衛,轎后便是幾十名腳夫抬著幾十箱朝廷賞賜。隊伍的最後更有二百騎兵護衛。
隊伍一路向中慶城內城行去,沿途百姓紛紛停足側目。一時間中慶城可謂是萬人空巷,夾道相迎。民心思安早已是千古不變的真理,不管是什麼民族,都不會想經歷戰事。一旦開戰,勢必意味著朝不保夕,更有甚者便是骨肉分離生死相隔。聞之朝廷派出使節前來招安,城中百姓怎能不高興。
隊伍由東門進了內城,進城門時大奎刻意看了看城門的設防。城牆高約二十丈,城門寬有十餘丈,兩扇城門厚重古樸。再向門上看,大奎見到了千斤閘。千斤閘為厚約三尺的巨大石板,外包鐵皮以防破敗。城上設有絞盤絞索,用以升降此閘門。此閘門雖名為千斤閘,但若實言,怕是該有數千斤。
隊伍再向前行,到了街口直向向西行,大奎又看了看譚豹所言的王福宅邸。
如今的王福雖不再是湖廣炙手可熱的人物,但在此地亦是一方豪紳。看其大宅的規模,怕是要佔地數頃方圓。
梁王府就在內城的正中,遠遠可見琉璃翠瓦粉白宮牆,如此規模浩大的巍峨宮闕,怕是要花費甚巨,其壯麗處竟不亞於太祖皇上當年的吳王宮。
隊伍就在梁王府門前停住,文官下馬武將下轎。
梁王府此時已是門庭大開,門子一見招安隊伍早早奔進門去通報。不多時便由梁王府內走出數名元庭通事官員來。雙方寒暄一陣,這才聯袂進了梁王府。大奎陪同在王西元身側,身後只帶了十餘名侍衛。進了梁王府才見到,這梁王府的建築真乃是美輪美奐巧奪天工,乃至一磚一瓦俱是精緻非常。
議事的大殿叫做泰和殿,這裡是梁王把匝刺瓦爾密平日里與眾文武議事的地方。今日商談招降之事,大殿之上樑王把匝刺瓦爾密正襟危坐,數十位元庭文武官員兩班恭候。
按照規矩,大奎在殿外解劍,一干侍衛也都留在了殿外。
梁王府通事官員在殿外一聲高唱:「有請明使覲見。」
王西元與大奎這才一先一後步入泰和殿,來到殿中王西元與大奎抱拳施禮道:「大明雲南安撫使,大明江南通政使王西元,張大奎見過梁王。」雖是持禮甚恭,卻也不卑不亢。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呵呵笑道:「兩位使節免禮。」隨後梁王把匝刺瓦爾密吩咐道:「看座。」殿內侍衛搬來座椅,王西元與大奎致謝后這才落座。
能在這泰和殿落座,可見梁王把匝刺瓦爾密對待大明使節也是極為鄭重,王西元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一半。
「本王不知明廷皇帝要如何招安,還請兩位使節說個明白。」梁王把匝刺瓦爾密言語間有些輕浮,卻是讓王西元有些疑慮。
王西元起身抱拳道:「回梁王話,我大明太祖皇上有明詔。加封梁王為順德公,恩賞甚重。而梁王麾下文武具有封賞。」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聞言呵呵一笑道:「不知準備將本王置於何地?」
王西元回道:「梁王進京受封后,即可迴轉雲南,仍掌管雲南政務,此中慶城梁王府即作為順德公府。而梁王麾下十餘萬兵馬仍歸梁王提調。」此言一出,不僅惹得元庭文武哄堂大笑。
先前在昨日見過面的達哈爾出列譏諷道:「如今梁王坐擁雲貴川,三地軍民悉聽調遣,你們的皇帝卻只封個虛名,且只做一地之主。那豈不是舍大就小了?」話音一落殿內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這達哈爾倒也知趣,只是一語帶過,並未說得太多。但王西元如何會不知道,梁王把匝刺瓦爾密如今勢力遍布雲貴川,手下各族兵馬足有三十萬之眾。若不是後備不足,怕是早已席捲北上,今後無疑會是大明一大禍患。
太祖皇上為求專心北伐,故此派使節前來招降,為的便是穩住梁王把匝刺瓦爾密,使其不至於及早為亂。
「不知道你們的皇帝給本王送了什麼禮物來?」梁王把匝刺瓦爾密曉有興緻的問道。
王西元答道:「此次所贈只是一點心意,我大明太祖皇上愛惜人才,梁王久在雲南,此地民眾安享太平,這皆是梁王之功。」王西元避開問題捧臭腳,這實在是一招妙棋。
試問人家舉行一次那達慕,賞賜奪魁者都是一百兩黃金,由此可見梁王把匝刺瓦爾密的奢靡。而本次招安,太祖朱元璋也不過備辦了黃銀白銀各三千兩,錦緞玉帛若干。總值不超過萬兩。這點東西在梁王把匝刺瓦爾密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人家又怎麼能看得上。
昨日比賽打的熱火朝天,梁王大失莊重,而今日再見,梁王把匝刺瓦爾密行事言辭之沉穩,令王西元不禁刮目相看。
王西元既是安撫使,自然也是作為說客前來。剛捧完臭腳,便續道:「如今之大明國強民富精兵百萬,若說縱橫宇內也不為過。試問天下誰與爭鋒何人逐鹿?」此言一出滿殿嘩然,王西元環目一望這才又道:「這天下大勢想必梁王早已心中明了,豈會不知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之理?」
王西元還待再說,元臣中走出一人揚聲道:「一派胡言。」
王西元與大奎一看這人,不禁相顧失色。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王福。
王福走到殿中向著梁王把匝刺瓦爾密拱手道:「梁王,下官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揮手道:「王御史有話只管說,本王豈會怪責?」
原來這王福席捲半生所斂之財富逃奔梁王把匝刺瓦爾密,也只不過買了個御史中丞的官做。換言之,這御史中丞不過就是個諫臣。有事說話,沒事一邊涼快去。說得直白些,就是個動嘴的,手上無實權的空職而已。
但即便如此,王福仍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在雲南可謂山高皇帝遠,後半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若是梁王把匝刺瓦爾密降了大明,那無異於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招安之事成功。
王福得到梁王把匝刺瓦爾密的許可,這才道:「明軍北伐步步緊逼,我大元丟疆棄土節節敗退,惠帝更是北遷應昌。如今之勢乃明軍軍力匱乏無暇南顧,故此派遣使節前來說降梁王,一旦北方安定。明帝必將派兵征剿雲貴川,到那個時候梁王該如何自處?」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面上露出為難之色,看了看明使又看了看王福,一時取捨難斷。
大奎恨的牙根痒痒,心裡道:『天堂有路你不走,招安不成便是你的死期。一切看你命格了。』想到這,大奎起身向著梁王把匝刺瓦爾密抱拳道:「稟梁王,本官有話要說。」
大奎在那達慕的本事令梁王把匝刺瓦爾密記憶猶新,見到大奎說話忙道:「張副使請將。」
大奎轉頭看了看王福,這才道:「這個王福本是漢臣,其人陰險刁毒視財如命。本官本欲將之繩之以法,卻被他逃了。蒙梁王不棄,將其收為殿下之臣。本官在此想問梁王兩個問題,不知梁王可否為本官解惑?」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點頭道:「張副使有什麼不明之處只管問來,本王一一作答便是。」
大奎這才揚聲道:「梁王通曉大義,請問貪官者豈會為國為民?」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想都也不想便道:「自然不會,若是為國為民自然是好官。」
大奎又問:「貪官換了主子,就迴轉了心性嗎?」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又接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豈能瞬時轉了性情?」
大奎呵呵一笑道:「梁王千歲慧眼識人,本官沒有問題了。」
一邊的王福氣得鬍子亂翹,指著大奎道:「你…你…你!」
豈料梁王把匝刺瓦爾密突然仰天長嘯,大奎與王西元竟是不知何故。良久梁王把匝刺瓦爾密才止住笑道:「但本王缺的是銀子,本王用的也是銀子,而非這個人。」
梁王把匝刺瓦爾密此話如此直白,卻是大奎與王西元沒有想到的,王福站在一邊更是尷尬萬分。梁王把匝刺瓦爾密冷冷看了王福一眼,意思很明顯:「用你的銀子留你的命,沒銀子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