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重磅炸彈
兒科主任人選問題終於經過院務會的醞釀提交到了院領導班子會議上討論了，同時提交上來的還有兒科護士長的人選問題。醫院不同於其他黨政部門，由於業務性太強，因此院長是單位的一把手而不是書記。在一般的情況下，書記是要尊重院長意見和配合院長開展工作的，有什麼重大事項，特別是人事和財務方面的安排，院長一般也都要和書記私下裡交換意見、形成其識。但是，無論誰是一把手，在中國的官場上都是一個樣子，按照「集體領導、民主集中、個別醞釀、會議決定」的十六字方針，會議，其實就只剩下一個必要的程序和必須要走的過場而已了。然而，在關於兒科主任人選問題上，班子會議卻出現了令院長夏米米和書記劉玉昌意想不到的情況。
關於兒科主任的人選問題，院務會形成的意見是：童克疾業務能力強、可以當兒科的學科帶頭人，而郄宏財的群眾基礎好，可以更好地凝聚人心。也就是說，童克疾和郄宏財各有優勢。由於庄新梅主動提出不當主任，其他幾位二線大夫又都沒有相應的資格，於是，兒科主任實質上就成了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那就主要看領導如何取捨了。
「今天的班子會議重點研究幾個涉及兒科的人事與業務發展的問題。大家知道，兒科一直以來都是我們人民醫院的弱勢科室，由於市兒童醫院的緣故，我們醫院的兒科幾乎就成了一個一般的內科了，始終是處於一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對此，我和劉書記都很著急，還專門到市衛生局跑了好多次。去年我們從北京兒童醫院引進了童克疾醫生，考慮到人員的穩定，並沒有立即把他放在主任的位置上。如今，秦克學主任主動提出要去北京進修，並且明確表示讓賢給童克疾，希望他能把兒科的業務搞上去。加上王護士長退休，我和劉書記的意思是，藉此機會把兒科的力量配強，爭取三到五年時間使我們兒科有一個大的改觀。」夏米米邊說邊舉起手中的一份複印材料道：「這份材料是童克疾醫生提交的，內容是《加強兒科業務建設，提升行業競爭力》，我讓辦公室提前複印給大家了，不知大家看後有什麼感想。我們今天要討論的主要是三個問題：一是兒科主任人選問題、二是兒科護理部護士長人選問題、三是關於籌建『小兒外科腔鏡中心』問題。關於兒科主任和兒科護理部護士長人選問題，請人事科胡梅娜同志先介紹一下人事科了解到的群眾意見和反映。」
胡梅娜40多歲年紀，身材結實，長相有點兒象乒乓球世界球冠軍鄧亞萍。搞人事工作的，本來就在群眾中名聲不大好，什麼「搞人事，不幹人事兒」之類的片兒湯話自然聽到過不少，更因為她的身材特點，招致了不少的奚落。醫院是知識分子成堆兒的地方，在奚落人方面也充分體現了知識分子的「知性」和幽默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傢伙，私下裡給胡梅娜取了個外號叫作「根號2」——雖然難聽，倒也基本反應了胡科長的身高事實；更有人曾經繪聲繪色地說，看到胡科長的「飛度」車子「飛」過來，從前擋風玻璃望進去卻只能看到方向盤在轉動而絕對看不到人，真羨慕胡科長提前進入了「無人駕駛」時代！由於是列席班子會議，胡梅娜坐在最邊緣的位置，聽夏院長招呼，急忙從桌子後面「站」起來——其實她即使站起來也和其他人坐著差不多：「關於兒科主任和護理部護士長人選問題，我們廣泛徵求了兒科醫生、護士和其他相關科室主要負責人的意見，意見認為：一，作為兒科主任人選的童克疾和郄宏財兩位同志各有千秋——童克疾業務能力強，但不善於與群眾打成一片，且好張揚，個人生活作風方面不夠嚴肅，到靖南市才半年多時間，多次上了《靖南娛樂報》頭版頭條；郄宏財同志群眾基礎好，但業務水平一般，且不太注重業務學習和提高。二，關於兒科護理部護士長的人選問題，一部分人認為，柳葉兒眉同志——對不起，更正一下，是柳艷梅同志！」幾位院領導都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看來「柳葉兒眉」的綽號早已經深入人心了。「一部分人認為，柳艷梅同志確實是科里業務最好的，有的護士扎個頭皮針、抽個靜脈血有時要三四針才能找到位置，弄得患兒大哭不說，患兒家長還經常提意見。而柳艷梅同志就算閉著眼睛一摸就能一針見血，體現了很高的業務素質！但是，關於柳艷梅同志，院里也有一些閑話，相信各位領導也都有所耳聞。贊成柳艷梅同志的這部分人認為，這些傳聞是一些無才能、無本事的人嫉妒人家又有本事又漂亮；而另一部分人說，柳艷梅同志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搖過市，讓她當護士長，會讓患者家長有想法！」
「我們兒科可真是藏龍卧虎、人才濟濟呀！一男一女，一個佔據《靖南娛樂報》的頭條，一個佔據人民醫院現實版的頭條！可惜呀，有才沒有用到正地方！」高明陰陽怪氣地說。「人無完人嘛，只是個科主任和護士長而已，只要能發揮出科主任和護士長應有的功能就行，我看也沒必要太求全責備！」劉玉昌不緊不慢地說。「這可不像是書記應該說的話！雖然現在不再講什麼又紅又專了，但我們黨的幹部原則是德才兼備！有德無才幹不成事，有才無德會幹壞事！」「有必要這麼上綱上線嗎？我不是共產黨員，是不是可以不適用『你們黨』的幹部原則？能者上、不能者下，我同意童克疾來當這個兒科主任！」李道夫把那份《加強兒科業務建設，提升行業競爭力》的報告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摔，繼續道：「這份報告我看了，很見功夫！既認識到了兒科現在存在的問題，又深入分析了產生這些問題的根源，同時還提出了切實可行的解決這些問題的意見、建議……」。「恐怕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吧！」高明把手中的報告往旁邊輕輕一拋，輕蔑地說。「最起碼他真心想為醫院干點事兒！」李道夫緊接著道：「長期以來，我們存在著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乾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瞎搗亂了！長此下去，誰還願意去幹事兒？！」李道夫重新拿起那份報告：「這麼好的報告，如果我們不用童克疾的話，那才真的會成為紙上談兵呢！」「夏院長剛才講了，我們是要借這次人事調整的機會使兒科有一個大的改觀，因此，我們在用人上就不能太過拘泥，而應該更具有開拓精神，否則，恐怕就什麼事兒都幹不成了！我贊成道夫同志的意見！」劉玉昌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方向比努力更重要！我們要開拓，但不能盲目，而應該穩中求進才對！」高明繼續下蛆。「發展和穩定是相輔相成的！穩定當然有助於發展，但如果不發展，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穩定！兒科半死不活這麼多年了，不但沒發展、而且越來越衰弱，再不發展，恐怕這個科就只有撤銷合併這一條路了！那你高院長說說，到底是要穩定還是要發展呢？」高明干張了幾下嘴，沒有再說什麼。
「一個科室的發展，從根本上來講是靠業務水平的提高。而要提高一個科室的整體業務水平，就要讓有能力的人、水平高的人去當學科帶頭人，去當領路人、探路人。用郄宏財同志是很穩，但那卻是在努力地原地踏步，事實上等於是沒有方向！沒有方向的努力，還不如認準了方向去大膽地試一試、闖一闖。況且，從童克疾同志的《報告》來看，他也並不是盲目地摸著石頭過河，而是已經找到了過河的辦法。現在需要的，就是我們班子的信任和支持！我同意玉昌、道夫同志的意見……」。夏米米終於亮明了自己的態度。按照正常的情況去推測，一把手只要一亮明立場，會議決議就算是形成了，其他人就只有「同意院長意見」這一句話可說了。可是，因為甘衛東為高明提供的那枚重磅炸彈的緣故，高明不但沒退縮，反而更加張狂：「我尊重少數服從多數的組織原則，但我必須申明，我保留自己的意見，並且保留直接向衛生局申訴自己觀點的權利！」高明站起來要走，卻又回過頭來沖著夏米米道：「夏院長，在童克疾的問題上，你能保證自己沒有私心嗎？」
「我不能保證！」夏米米喝了口水，鎮定地說道。其他人面面相覷，都為夏米米的話感到震驚。夏米米頭也不抬，繼續一板一眼地道：「因為，在我當院長期間能讓兒科起死回生，是我最大的私心！」「恐怕不止於此吧？」高明冷笑道。「毛主席說過，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高明同志有什麼話不妨講到明處！」對於高明的陰陽怪氣，夏米米終於也失去了耐心。
「好！鼓不捶不響，話不挑不明！你夏院長之所以如此重視童克疾，恐怕因為……」，高明故意停頓了一下，好讓炸彈能產生更大的爆炸威力。其他人也都猜測著，到底是什麼使得高明敢於如此肆無忌憚。「恐怕是因為……童克疾是你未來的女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