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殷素素歸天
自從當日下了武當山，衛驍就在等著張三豐上門求自己，他當時看得清楚，張無忌面色慘白，隱隱透出一層青氣。后來他又親自揮掌按在張無忌頭頂，稍稍用九陽真氣一試，就有一股強勁的陰寒內力從他臟腑之中直沖大腦，從頭頂百會穴溢出，若非自己九陽真氣熾熱強勁，根本壓制不住，反而會被這股寒氣沖入掌心經絡，造成手臂麻痹。
玄冥神掌，果然厲害！
衛驍聽說張三豐來武漢找他，便先一步趕去江西，等張三豐再去江西找他，他又提前去了福建，等張三豐再來福建，他又渡過長江，跑去了徐州。
他是故意躲著張三豐，但也確實很忙，現在攤子鋪得太大，賞善堂、傳功堂，這兩堂的成立，遭到丐幫各大分舵的強烈反彈，從上到下，自副幫主到街頭乞丐，全都罵他。
他目前實際控制的，只有黃河以南到長江兩岸的五省，其余的兩廣、湖南、川陜、云貴等地的丐幫頭目全都在反對他。
他除了鞏固自己的基本盤，還要訓練降龍衛，并組建新的打狗衛。
降龍衛走高端特種軍路線，搞諜報、刺殺、斬首，以及戰場上轉進、攻城等工作，武功得高，單兵作戰能力得強。
打狗衛則是正規的隊伍，個人能力不需要太強，但要有極高的組織性，從五人一組到千人一團的協同作戰，從街頭用的打狗陣，到大規模的軍陣演練。
這個最大的麻煩是要提防元軍，好在大家都是乞丐，天底下要飯的有的是，衛驍訓練他們，元兵來時化整為零，混入到各個角落，都是不起眼的叫花子，但只要上邊一聲招呼，立即集合起來，成為一支善戰之師。
除了這兩堂兩衛，下面神劍門擴大鏢局產業，神拳門收服江湖幫派，海沙門制鹽販鹽，巨鯨門造船造炮，三江門搞長江航運……簡直千頭萬緒，他馬不停蹄地四處奔走也是有正當理由的。
張三豐帶著十歲出頭的小無忌契而不舍地跟著衛驍，輾轉小半個中國。
他認為這是能救活徒孫的最后希望，其實他的心里對于殷素素這個徒弟媳婦也是不以為然的，想他成名多年，六七十歲以后就不在跟人動武，那是因為，他的敵人在那之前都被他殺得差不多了，死在他手下的，有江洋大盜，有采花淫賊，有蒙古軍官，有邪教魔頭……像殷素素這種魔教妖女，要是他年輕時候遇到，是一定要一巴掌拍死不可的，哪怕沒有遇到，聽說她滅了人家滿門七八十口，他也會親自趕過去，將其一巴掌拍死。
現在他年紀大了，火氣大減，不似當年那樣嫉惡如仇，他已經一百多歲了，很多事情都看破了，只想在武當山上參悟道法，膝前僅有七個弟子……說起七個弟子他就忍不住要動怒，三弟子俞岱巖，去江南誅殺一個惡名昭著的劇盜，結果歸程時候被殷素素和她哥哥殷野王暗算，最終鬧了個四肢殘廢，終年臥床，連大小便都要人伺候的下場！
當初衛驍說出來是殷素素害的俞岱巖，張三豐都恨不能立刻出手，到江南蕩平天鷹教，只因為徒弟們連聲苦勸，說他年紀大了，得享高壽，已經三十多年不跟人動手拼殺，不能輕易再動殺機，更何況這只是衛驍的一面之詞，殷素素和張翠山還沒回來，具體什么情形還未能最終定案。
當然，俞蓮舟他們也去找過天鷹教盤問當日情形，甚至還動過手，只是雙方還算有分寸。
等到殷素素回來，武當派正要報仇，結果驚訝地發現，殷素素嫁給了張翠山，還有了兒子！
張三豐在七個弟子里面最喜歡張翠山，還想把衣缽傳給他，寶貝徒弟失蹤十年，好容易回來，雖然娶了魔教妖女，他雖然不喜歡，也不能硬拆散他們，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可是在他心中，是著實不喜歡殷素素的，雖然不至于像別個江湖中人說的那樣，認為張翠山名門弟子自甘墮落，魔教妖女根本配不上，可是也覺得像殷素素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女，根本不適合做武當派的兒媳婦。
如今張無忌中了玄冥神掌，每隔一段時間寒毒發作，凍的渾身發抖，骨髓都要凝結，痛苦難當，他把張翠山當親兒子，自然把張無忌當親孫兒，心疼孫兒年紀輕輕就要受這般苦楚，雖是修仙之人，心中對殷素素未嘗沒有一點怨懟。
因此他知道衛驍再躲著他，但至少衛驍沒有像少林、峨眉那樣正面拒絕自己，這是保住孫兒性命的最后希望，他不能放棄，就帶著張無忌跟在衛驍后面，在黃河、長江之間兜兜轉轉。
衛驍始終不見張三豐，自然是因殷素素之故，事實上，他對武當派還是挺有好感的，尤其對張三豐這位傳說中的神仙人物，十分好奇，前次交手，他也敗得心服口服，沒辦法，確實打不過人家，哪怕他再練三十年，把九陽真氣練到精純，把一陽指練到再如何純熟，也一樣不是張三豐的對手，沒辦法，雙方在武學方面差了至少一重天地，不是大力出奇跡能解決的。
只是因為有殷素素在，他不可能為仇人的兒子治傷保命，他若真這樣做了，會被普天下的武林同道恥笑。
說起來，他當年在龍門鏢局總共呆過一年多點的時間，跟都大錦，乃至于諸位鏢頭、鏢師們，并沒有太深的感情，絕大多數人都沒說過話。他所在意的，只有自己當年的兩個徒弟。
而實際上，跟幾個徒弟相處時間也不長，他更多的地可憐他們，如果自己沒有金塔，很可能會淪落到跟他們一樣的下場，都是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為了學點功夫，各種殷勤伺候人，小心翼翼的，最后還是沒能安身立命。
他現在已經是丐幫的傳功長老，手下聽他命令的人成千上萬，一呼百應，但有吩咐，莫敢不從。只是每當回想自己自己剛來時，為了學功夫討好其他鏢師，后來又被幾個徒弟賣力討好的情景，仍然頗多唏噓。
另外還有，他是龍門鏢局的唯二幸存者，人家祁天彪、宮九佳等人，都能為了龍門鏢局出頭，去武當派興師問罪，他如何能退縮？
不管是私人感情，還是江湖道義，他都是真的想殺了殷素素，只是上次被張三豐所阻，未能成功，這次張無忌慎重玄冥神掌，普天之下，只有他能治療，而只要殷素素活在世上，他就絕不會救治張無忌！
他的意思很明確，張三豐看懂了，可是張三豐沒有帶張無忌回山，而是繼續追著找他。
不久之后，武當派的人也看懂了，漸漸地，整個江湖的人也都看懂了。
大家都靜靜地看著，等待一個人的決斷。
直到這日，四月三十，正是當年龍門鏢局被滅門的十一周年忌日，殷素素渾身白衣素袍出現在杭州臨安府龍門鏢局舊址大門前，以天鷹教紫薇堂堂主的身份公開自承己過，坦認自己當年殺了龍門鏢局滿門，如今招了報應，禍及骨肉，深感悔過痛心，如今親自來祭奠當年被她殺死的那些冤魂，并且拿出二十萬兩銀子補償龍門鏢局的家屬們，又請來和尚和道士們分成兩撥給做法事……
最后，在這個無星無月的漆黑夜晚，一如當年滅門之時，持劍在西湖邊上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