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誠恐
此間案情,屍骨猶在,證據確鑿。
唯一的分歧就是,江家三房和二房是否知情。
皇帝端坐在上書房,聽劉政說了半響都沒有搭話。
劉政舌干口燥,卻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淮陰侯似乎要避開岳家,連面都不露了。
玉萱派人去找玉菁,也被告知玉菁去了莊子上,不在府里。
事情果然變得複雜。
劉政自認,淮陰侯不是那種趨利避害的小人,不該是如此反應才對。
他想起事發前淮陰侯似乎進宮了一趟。
劉政心裡一動,悄悄抬眼去看皇帝。
皇帝表情遠不似當初在朝上的那般憤怒,反而嘴角含笑,一副你想什麼我全知道的樣子。
劉政心裡不禁罵娘,為什麼不讓我穿越成太子什麼的。
果然當皇帝就是爽,懂不懂先擺出個我全知道的表情就好。
胡思亂想間,皇帝終於開了口:「這份江七的口供,你給大理寺就是,放我這裡,有些逾越了。」
劉政擦了把冷汗,他自然知道逾越。
大理寺那裡已經遞了一份,江七也被收到了牢里。
還不是您老人家一直不給個準話。
兩人正僵持著,掌印太監從外頭走了進來,對著皇帝附耳說了幾句話。
皇帝的表情終於有了裂紋,他看了直冒冷汗的劉政一眼,突然嘆了口氣。
「你快回去吧,你岳父被氣的吐血,能不能救回來還不知道呢。」
劉政聞言大驚,江睦桐的身體狀況他是知道的,是誰大膽敢刺激岳丈?
皇帝似乎有所鬆動,沒想到江睦桐的身體差成這個樣子,如果在裝下去,真要死人了。
他要的是忠臣的感激,而不是敬畏和埋怨。
「那江睦霖咬死了是三兄弟一起決定的,既然你有洗清江睦桐的證據,等大理寺查證后再說吧。」
皇帝的話讓劉政心裡一松,這就是不會牽連到江睦桐一房了。
他心裡記掛江睦桐,匆匆行了禮,趕緊的出宮回家去了。
皇帝道:「劉政這人倒忠厚老實,岳家出這種事還敢上串下跳的四處搜集證據洗清冤屈,也算沒誰了。」
沒見安家都沉默不語嗎?淮陰侯被他強壓著,也不敢出頭。
皇帝突然羨慕起江睦桐來,糊裡糊塗做了一輩子官,倒收了個好女婿。
劉政趕回江府時,玉萱紅著眼睛,由張一弦陪著坐在明間。
裡間里隱隱約約傳出安氏的嗚咽聲。
見劉政進來了,玉萱站起身:「聖上可說什麼了?」
劉政道:「還要大理寺查證后再說。」
玉萱的心這才沒有那麼緊。
也不知道劉政用的什麼法子,江七不過一日便鬆了口。
而且她知道的,遠比當初她說給玉萱的多。
因為年紀小,不受重視。
她常避開看門的婆子,偷偷溜出去找吃的。
那一日江睦霖約見楊東,自以為避了人,其實房檐上縮著偷食的江七。
江睦霖請的工匠,是蜀地有名的匠師,手藝最是精湛。
牌坊修好后,栩栩如生、美輪美奐,來往官紳無不交口稱讚。
江睦霖常年窩在安慶,看上去面上淡漠。
其實心裡很是自卑,兩個弟弟全是進士及第,又做了高官。
他努力的做生意,別人也不過說一聲沾了兩個兄弟的光。
他急需得到別人的認可,卻不料海上生意折了銀子。
眼見著引以為豪的本錢也沒有了,心裡不是不急。
正好老三給母親請了座牌坊,他請了最好的工匠來打造。
如今成了,果然別人都說他一聲大孝子,似乎如此,他又能在兩個弟弟面前抬起頭了。
他有些得意的問石匠:「這座牌坊是不是你做的最好的一個?」
那石匠道:「下一座估計會更好。」
江睦霖立時有些不高興,他不想有誰修一個比這還好的牌坊,蓋過了他的風頭。
想來想去,也只有釜底抽薪了。
當劉政把江七的口供說給玉萱聽時,玉萱還有些不可置信。
十幾條人命,江家的前程,竟然全毀在大伯的虛榮心上。
她憋著一口氣,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求著皇帝不要遷怒江睦桐和江世垣就好。
劉政又問江睦桐如何了,玉萱嘆口氣:「剛剛醒,也不知道誰給父親說了什麼,醒來后只說對不起大姐對不起母親。」
劉政無語,這種長輩的恩怨,還是不聽的好。
張一弦立在一旁,很想問問江世垣在牢里如何了,卻不知如何開口。
昨天夜裡,董氏被她家裡的人又給送了回來。
董氏的眼睛快腫成了個桃子,顯見的是不願意的。
張一弦出去打聽了一番,知道江玉茜拿著大理寺卿的帖子,去董家走了一趟。
剛才與玉萱坐在明間里,聽安氏哭,她有些坐立不安。
就拿著董氏的事情說開了去,玉萱這才知道江玉茜把董氏又弄了回來。
打的是大理寺卿的旗號,還是淮陰侯的旗號,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事情,玉萱已經不想管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心裡總有一種倦怠感,越發的不愛出門,不愛操心這些爛到骨頭裡的事情。
屋裡安氏的哭聲逐漸小了下去,田嬤嬤本著臉走了出來。
看見劉政,她眼睛一亮,緊走了兩步,問:「三姑爺,您可是從宮裡出來的?」
劉政點頭,知道她想問什麼,可是最終決定沒有下來,他也不好允諾。
田嬤嬤見他表情,也知道問不出什麼,只說到:「三位爺在裡面可還好?」
一旁的張一弦也豎起了耳朵,目光殷切的看著劉政。
劉政只好安慰道:「上上下下我已經大點了,三位舅兄不會吃什麼苦的。」
張一弦的身體一松,似乎吐了一口氣。
屋裡安氏聲音響起:「可是三姑爺來了?都進來吧!」
明間里眾人相望了一眼,陸續進入了裡間。
江睦桐躺在床上,面色頹廢,心如死灰。
安氏帕子已經擰出了水,見孩子們進來了,說道:「你們父親有話說……」
說完又嗚咽起來,似乎江睦桐說的就是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