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恍然如夢
很昏，很沉，渾身都很麻木，但是尚有一絲知覺尚存。書璃感覺自己像是睡在懸崖邊的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將她往懸崖底下推去，又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拚命的拉扯著她。她就這樣不死不活的在生死邊緣掙扎著。
她感覺有人在叫她，起先很朦朧，只有微微震動的空氣，後來漸近漸清晰……
「小璃——醒醒，別睡了！你孩子，怎麼回事，做噩夢了？哭的一塌糊塗！」
書璃突然感覺眼皮一輕，刺眼的光芒又讓她迅速的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睜開。
「媽媽？」
頗有韻味的中年女人眼裡略顯擔憂的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嘴裡嘀咕著，「也不燙啊！」她佯裝生氣的推了書璃一把，「你這孩子，睡覺不去床上睡，趴在電腦桌上睡著了，不知道輻射大傷皮膚嗎？」
書璃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站了起來，退來女人一米遠，訕笑著，「我知道了！」
中年女人看著她邋裡邋遢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指指點點一番過後才放她去洗漱。書璃吐了吐舌頭，將毛巾搭在自己的肩頭蹦跳著跑到衛生間反鎖上門。
「呼——」她快速的刷完牙，又捧了一鞠清水洗了把臉。鏡子里的自己正值青春的大好年紀。書璃拍了拍自己的臉，將衛生間的窗帘拉開，樓下花園裡的綠葉已經被正午的陽光曬得打起了捲兒。書璃目光迷離，喃喃的說道，「難道真的是一場夢？」她記得她昏迷過去的時候還是上午十點左右，而現在是十二點半左右，也就是說她真的只是睡過去了，並且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咚咚咚——小璃，你幹什麼呢這麼磨磨蹭蹭，媽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事情要迅速……」廁所外面傳來了奪命的催促聲。書璃的媽媽是個教授，做什麼事都是有板有眼的，明明是中年的年齡卻偏偏有一顆老年的心。
書璃趕緊丟掉毛巾去開門，她從廁所門後面伸出頭來，嘿嘿的笑著，「媽媽，我出來了！」
中年女人勉強點了點頭，將自己手裡的衣服遞給她，「去換上！」書璃接過衣服抱在懷裡，疑惑的看著她，「幹嘛？」這是一套她沒有穿過的新衣服，很正式，就是因為太正式了書璃才會將她丟在柜子里不再過問。現在媽媽又將這套衣服翻出來是什麼意思。要知道一般的場合穿這種衣服顯得很違和誒！
中年女人抱歉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小璃對不起呀，媽媽太忙了沒來得及給你買新衣服，你就先湊合著穿這件吧！」
書璃胡亂的點了點頭，重新鑽進衛生間里換衣服。其實買不買新衣服她無所謂，反正她買的東西永遠不會是她喜歡的！
衣服很快就換好了，璃母滿意的點了點頭，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她慌亂的將書璃從衛生間拽出，將她按坐在梳妝台前，開始在她的臉上大展身手……
「媽媽——」
「別動，眼線畫歪了！」
書璃悶悶的低著頭，她大概知道她要帶她去哪兒了。她猛然間想起昨天的時候媽媽還和她說過某個大牌學校校長的兒子怎麼樣怎麼樣，她不會想讓自己去相親吧！
「媽媽——」
「等一下，塗完口紅再說，來，抿一下！好了！你要說什麼？」
「沒了……」看著媽媽這樣熱切的樣子，書璃突然覺得無話可說。反正說了也是白說，不如她等會兒半路逃跑來得輕鬆自然的多！
出發前，璃母重新檢查了一下自己所帶的物品，在書璃百般催促的目光下才帶上門。璃母沒有想到書璃竟然這麼急，剛剛還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呢！其實她不知道書璃只是想先人家一步到達，熟悉一下地形方便逃跑！
兩家約下來的地點是一家咖啡店，昏暗的光線朦朧的映照著半舊的傢具，看起來非常有情調。璃母拉著書璃走進店裡，徑直朝著店裡的一處走去。在那裡，一對看起來十分體面的中年夫婦站了起來，一個戴著黑色邊框眼睛的年輕男孩連忙走到對面為璃母拉開了凳子，很紳士的請璃母坐下。璃母微笑著點了點頭。男孩伸過手去想幫書璃拉開凳子，書璃卻朝著他僵硬的一笑，先他一步扯開凳子坐下。
凳腳在木地板上巨大的摩擦聲引起旁邊顧客不滿的轉頭，書璃卻熟視無睹。她就是一個在鄉下長大的孩子，學不了這一套淑女的做派。男孩和他的家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幸好璃母出聲打了個圓場，說書璃今天身體不舒服！這樣一解釋，氣氛立馬就緩和了過來。兩家人除了書璃都聊得挺開心的，那男孩企圖和書璃搭話，但是書璃根本就不理他，尷尬了幾次后他也鬧了小情緒，悶著不講話。
書璃忘記她是什麼時候回到家的，她模糊的記得因為她的冷臉，兩家人最後不歡而散，而她優雅多姿的母親又講她訓斥了一頓。
半夜，書璃從空蕩蕩的房子里醒過來，摸了摸餓扁了的肚子，閉著眼睛摸到廚房，冰箱里除了兩個雞蛋什麼都沒有！書璃的媽媽經常不在家，偶爾回來的時候才會帶回來一些新鮮蔬菜，她總是會對書璃塞滿冰箱的垃圾食品指指點點，所以書璃每次不敢買太多，因為這樣容易銷贓。書璃拿起兩個雞蛋掂了掂，這兩個雞蛋還是樓上李阿姨的婆婆從外地趕來看李阿姨的時候順手給她的。書璃苦惱的摸了摸自己咕咕咕叫的肚子，按理說相親應該去餐廳的，也不知道那家人是怎麼想的，非要去咖啡店，害得她除了一肚子咖啡什麼都沒有吃！
書璃打開煤氣點火，將鍋里添上水燒開，將兩個雞蛋全打了倒進水裡沖了半鍋的蛋花。想著現在蛋花也是燙的，她不如先去洗個澡再來喝。書璃走進卧室隨手拽了一條浴巾走進衛生間。
書璃愣愣的看著不停放著的熱水，視線有些模糊。她使勁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想，八成是餓昏了吧！下一秒，書璃眼裡的世界開始扭曲，衛生間牆壁上貼著的馬賽克變成揉雜在一起的黑白色塊。
砰，嘩嘩嘩嘩……
醫院裡，璃母瘋狂的奔跑在過道上，她穿過一排排病房，在有道盡頭的病房前停了下來，將自己的呼吸調整均勻后才緩緩的推開門。
「媽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不按時吃飯了！」書璃轉頭朝著她看過來，一本正經的道著歉。這件事情，她做過很多次，早就已經輕車熟路了。果然，璃母臉上的慍色很快就褪去了，她像上級認同下級似的點了點頭，「你知道錯了就好！」她將手裡的水果籃放在書璃的床頭柜上，低頭輕吻了她的額頭，「小璃，媽媽的工作室還有事，你安心的在這裡待著，等你康復了媽媽就來接你！」
書璃乖巧的點了點頭。璃母一臉放心的離開了，她沒有看到，在她轉身之際，書璃眼角閃爍著淚光。書璃伸手拭去眼角的淚光，將頭猛進被子里，不久便呼吸平穩下來。
她又做了同樣的一個夢，夢境很真實，彷彿她曾經失去的一段記憶但是事實上她做這個夢不過才花了兩個小時而已，又怎麼會有這麼完整的經歷呢？
另一個世界，
冷王府門口，顏許扶起初笙緩緩的離開。雲陌調轉頭回到璃院。
書璃的身體安靜的躺在床上，她的表情很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但是她冰冷的皮膚卻還是刺得他信心裡生疼。雲陌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就好像這樣就能拽住她一樣，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哽咽道，「書兒，你回來好不好？」
「啊——！」醫院的書璃猛的掀開被子，此時已是深夜，周圍一片寂靜，她住的是vip病房，即使是剛剛驚叫了一聲，並沒有驚醒其他的病人，不過是召來了值夜班的小護士。她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看樣子是在這裡實習。她輕輕的推開門朝著她友善的笑著，「書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書璃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笑著搖了搖頭，「就是做了個噩夢。」
那女孩子笑著點了點頭，輕聲和她道晚安，又貼心的帶上門。書璃見她走了又重新跌回到床上，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上半夜和下半夜做的夢明明完全一樣，但是在夢的尾聲的時候卻突然跌進了一片混沌的空間里，周圍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彷彿是一個無限大的空間，四面八方傳來一個男人的懇求聲，讓她別走！
書璃打了個寒戰，這太毛骨悚然了。她害怕的環視一周，有月光透過她房間的窗戶。書璃伸手去夠燈，燈打開后她又覺得燈光刺眼，一番折騰過後她累得只剩下盯著月光發獃的力氣了。
此後的很多天，書璃只要一睡覺就會做相同的夢，不同的是根據她睡覺時間的長短夢境的速度也不一樣，如果她睡了一個長長的覺，夢境就會緩慢而綿長，反之，如果她只是打了個盹，她的夢境就會像鬼畜般一閃而過，在這種情況下，她雖然看不清夢裡的畫面，但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死便是終結！當然，她說的是夢裡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書璃揉了揉自己睏倦的雙眼，就是因為這個夢，她變得憔悴了許多，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書璃喃喃的問道，「雲陌……你真的存在嗎？」
吱呀——
璃母提著新鮮的水果籃走了進來，滿意的看了床頭柜上漸空的水果籃，她將那箇舊的換下，將新的提了上去，轉頭問道，「剛剛聽你說雲陌，是你同學嗎？」
書璃緩緩一笑，輕聲道，「夢裡的人！」
璃母放果籃的手突然一頓，轉過神來緊張兮兮的看著她，「小璃，你自從醒過來后就變了許多，你可別嚇媽媽啊！」
書璃安慰的笑了笑，「媽媽，你說什麼呢！我要吃蘋果！」她最近臉乾的厲害，也經常感覺到餓，她想她的身體可能真的出了什麼毛病，但是上次檢查身體的時候醫生只說是營養不良，並沒有其他的什麼問題。
璃母拿起一隻蘋果削了起來，她又開始說著一些官方正式的話語，書璃感覺自己的上下眼皮子在打架，本來她就因為晚上的夢沒有睡好，為了不在自己的母親面前聽她說話聽睡著，書璃只好將頭微微的轉向窗外。
窗外的柳樹在風中飄揚，和她夢裡的場景很像，只不過那是在晚上，她記得有人將她推下了水，但是推她下水的人並不是真正想害她的人，真正想害她的是她的好朋友！
「呵呵～」
「小璃，你傻笑什麼呢？媽媽剛剛和你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看到書璃回過神來后愣愣的樣子，她的面色不愉，「媽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聽大人講話不可以分神，這樣很沒有禮貌。你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才可以將我說過的話聽進去……」
「媽媽，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璃母被她突然打斷的話語弄得一愣，回過神后又繼續絮絮叨叨的說道，「你現在應該想什麼，你該好好聽媽媽的話，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書璃笑看著她，「我知道，但是媽媽，我不快樂！」
璃母看著她有些恍惚的樣子，放柔了語氣，「你按照媽媽說的做就會快樂！」書璃突然噗嗤一笑，一臉嘲諷的看著她，「因為外婆沒有聽您的話所以您最後拋棄了她對嗎？」
「啪——」璃母面色突變，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書璃的臉上，「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是你外婆不願意和我們過的，怎麼你到現在還在怨我們？」
書璃捂著臉，臉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但是她還是在笑，「外婆喜歡的是自由，不是拘束，而我，也不會再要這種公式化的生活！」說完書璃便跳下床朝著窗邊奔去，夏季陰天的風吹得她一陣舒爽，窗外的柳樹發出漱漱的聲音，彷彿在對她做出邀請。她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呼喚她，去吧，去吧！跟著你的心走！不管那段夢境是否真實，她都覺得那已經成為了她身體中的一部分，況且現在，她有選擇的自由，她再也不要過這種公式化的生活，它將所有的溫暖全部都擋在光鮮亮麗的隔膜之外。
書璃翻坐在窗檯之上，看著璃母驚恐的捂著自己的嘴巴，「小璃，不要——」
病房是在二樓，地上的草地看起來柔軟而舒適，對書璃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她就這樣輕輕的往前一傾，跌進了清風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