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再見不如初見

  美國。


  加州。


  am通信公司樓前，倪芷慧穿著風衣，長發飄飄，風姿綽約，宛若仙子。倪豪帶著墨鏡，雙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棵樹下，遠遠看著她。


  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國男子急匆匆走下來，只見他身材高大，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俊朗之極。


  倪芷慧看著他走出來，一下子淚流滿面。


  這個男人，就是自己日思夜念的那個人，自己的第一個男人，自己二十八年的歲月里唯一的男人。


  她多麼希望他是她此生唯一的男人，不止是從前，而且是將來，而且自己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在以後的日子裡，兩廂廝守，天長地久。


  此生若有真愛，便是他。


  唯有他。


  林鐘毓走到倪芷慧面前，道：「你怎麼來了？」


  倪芷慧看著這個男人一步步走來，心中歡喜無限，一顆心已然飄飄蕩蕩，飛上了九天雲霄。


  聽到這句話，倪芷慧卻像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一顆心落回塵埃，彷彿已經站立不住，退後一步。


  張愛玲。


  「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這是初見么，對，定然是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再見呢？

  再見又如何？

  千年的等待，等來了初見。


  日夜的思念，盼來了再見。


  再見不如初見。


  淡淡的一句「你怎麼來了？」


  為什麼不是輕輕的一句：「你來了？」


  她想象過無數次再見的場景。


  他一見她，飛奔過來，抱起她轉圈，她摟住他的脖子，開心地笑。


  這場面，熱烈。


  陽光里，他一步步走來，走到自己面前，靜靜看著她，輕聲道：「你來了？」他張開雙臂，眼裡有淚光，她淚流滿面，撲進他懷裡，感受那久違的熟悉的氣息。


  這情形，深情。


  他緩緩走過來，她慢慢迎上去，相對而立，互相凝視，相顧無言，任淚流淌。此時無聲勝有聲。


  這場景，婉約。


  可是，她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平淡地說一句：「你怎麼來了？」


  他怎會如此平淡？


  怎麼就多了「怎麼」這兩個字？


  她已無言。


  甚至忘了流淚。


  亦或是已然無淚？

  她只是痴痴地望著他。


  突然一個美國女孩走過來，挽住林鐘毓，道：「親愛的，她是誰？」


  只見她金髮碧眼，皮膚雪白，個子高挑，身材豐滿。


  倪芷慧站立不穩，一下子退後幾步。她聽得懂英文。


  林鐘毓遲疑了一下，用英文道：「她是我的同學。」


  那女孩滿面笑容，伸出手：「你好，我叫凱瑟琳。」


  同學？


  自己和他，是同學？


  倪芷慧一下子呆住，身子站立不穩，望著林鐘毓。


  倪豪趕過來，扶住她。


  林鐘毓吶吶道：「我現在還忙著，今晚我和凱瑟琳請你吃飯，好不好？」


  他忙？


  他請自己吃飯？


  和眼前這個美國女孩？

  倪芷慧再也站立不住，身子搖搖欲墜，倪豪急忙扶住她。林鐘毓眼中閃過愧疚之色，似乎還有一絲痛苦，搶上來想扶她，倪豪一把推開他，林鐘毓站立不住，騰騰騰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凱瑟琳驚叫一聲，怒容滿面，道：「你幹什麼，野蠻人！」急忙上前扶起他，道：「親愛的，你沒事吧？」


  倪豪扶著倪芷慧，冷冷看著他們，用英文道：「我是野蠻人，他是畜生，不是人。」


  凱瑟琳大聲道：「我要去告你!」


  倪豪笑了道：「please。」


  林鐘毓道：「凱瑟琳，算了，我沒事。」


  倪芷慧看著林鐘毓，一字一句道：「為什麼？」


  林鐘毓不敢看她，低下了頭。


  倪豪冷冷看著他們，扶著倪芷慧，道：「咱們走！」


  夕陽西下，秋風蕭瑟。


  江邊。


  倪芷慧獃獃站著，看著滔滔江水。


  倪豪點燃一支煙，站在一旁，看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倪芷慧道：「給我一支煙。」倪豪遲疑一下，掏出煙來，抽出一支遞給她。倪芷慧接過來，放在嘴上。倪豪掏出打火機，給她點煙。倪芷慧道：「我自己來。」倪豪將打火機給她，倪芷慧接過來，手不停發抖，打了幾遍，才點著煙，狠狠吸了一口，道：「阿豪，我想去個地方。」倪豪道：「我陪你去。」


  夜晚。


  酒吧。


  一進門，音樂整天，煙霧繚繞，白人黑人，滿滿當當。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喝酒，有人說話。


  倪豪扶著倪芷慧，找個地方坐下，侍應生拿過酒來，倪芷慧慢慢喝酒，眼淚慢慢流下。


  倪豪心痛。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子如此凄然絕望的樣子。何況，這個女子是自己的姐姐。


  倪豪大口喝酒。


  一個黑人過來，攤開手，壓低聲音道：「要不要？」只見他手裡拿著一袋白色的東西。倪豪搖搖頭。那黑人看一眼倪芷慧，道：「你這麼難過，要不要，有了這個你就不痛苦了，會很hapyy，會很high。」倪芷慧一把打掉他手上的東西，大聲道：「滾！」那黑人大怒，伸手去抓倪芷慧，倪豪一把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擰，那黑人不住慘叫。倪豪冷冷到：「滾！」那黑人眼中露出痛苦之色。倪豪鬆開手，冷冷看著他。那黑人惡狠狠望了倪豪一眼，俯身撿起地上的東西，轉身就跑。


  倪芷慧喝著酒，一會微笑，一會流淚。這個地方，以前留學的時候，她和林鐘毓經常來，這裡留下了太多的回憶。


  那個時候，他們很年輕，他們快樂，他們自由，他們放縱。


  自己第一次喝醉酒，就在這個地方，那一夜，她把自己給了他。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彷彿已經很遙遠，卻又似乎就在昨天。


  從那天起，他們就經常在一起，多少激情，多少纏綿。


  倪芷慧目光迷離，掃過眼前燈紅酒綠，男男女女，突然眼前一亮，林鐘毓站在那裡，英挺俊朗，一如昨日。恍恍惚惚中，倪芷慧站起身，大聲喊道：「我在這裡！」林鐘毓扭頭看到芷慧，臉色一變，倪芷慧這才發覺林鐘毓身邊站著一個女孩，挽著林鐘毓的胳膊，這是白天見過的凱瑟琳。


  倪豪坐在一旁，冷眼旁觀，早就看到林鐘毓進來，此刻見倪芷慧失態，急忙起身拉她坐下，低聲道：「姐。」倪芷慧清醒過來，獃獃坐著。


  凱瑟琳挽著林鐘毓過來，笑道：「hello，真巧。你們也在這。不介意一起坐吧？」


  倪豪冷冷看著他們，沒有說話。他本想趕他們走，可是他知道，倪芷慧和林鐘毓之間終究該有個了結，否則倪芷慧始終也放不下。


  凱瑟琳拉著林鐘毓坐下，林鐘毓低著頭，不敢看倪芷慧。


  就在這時，剛才那個黑人領著一幫黑人衝過來，大聲喊道：「就是他們！」那些黑人一個個掏出槍，圍上來，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