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鋼鐵狼牙』

  東南軍區總醫院大樓前，一輛掛著偽裝網的吉普車高速開來，在樓前急剎車停下。

  身穿著常服的苗連急匆匆地跳下車，大步走進去，他心急如焚，滿臉焦慮。

  在一間醫生辦公室里，高中隊穿著常服，坐在醫生對面聽著介紹。

  一個醫生正皺著眉頭說道：「他的情況非常糟糕……」

  高中隊著急地說：「醫生，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特戰軍官的苗子！」

  醫生苦惱地搖搖頭：「同志，現在不是他還能不能當特種兵的問題，而是他還能不能站起來的問題！你明白嗎？」

  「病人的病情已經擴散，他一定忍耐了很長時間的病痛，甚至可能好多年了……」

  「咣當」一聲，門被推開了，苗連怒氣衝天地站在門口，怒吼道：「老高——」

  「老苗……」高中隊起身，看著苗連。

  苗連衝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吼道：「老高，我把我最好的排長給你，你他媽的，竟然給我把人練廢了？」

  高中隊很內疚，歉意道：「老苗，對不起，是我的錯。」

  「這不是你錯不錯的問題！他，他是我的兵——我最好的兵！他要是有一點三長兩短，我把你告進軍事監獄去！」說到這裡，苗連聲音由怒吼變得哽咽了，「他還是個孩子啊，今年才23歲！他從軍校畢業剛剛一年，他的軍旅生涯這才剛剛開始啊！你，你他媽的怎麼就能把他練廢了？你說，你說——」

  高中隊低下頭，無話可說。

  醫生急忙攔開苗連：「同志，同志，你冷靜點，這不是突發性疾病！」

  苗連看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他的連長，帶了他一年了！告訴我！」

  醫生看著他，也火了：「你還好意思說？責任都在你，都在你！」

  「醫生，我告訴你，你注意措辭！」

  「強直性脊柱炎是一種慢性疾病！你是他的連長，你早就應該發現！這個病已經在他體內潛伏很久了！他一直在忍耐著巨大的痛苦！我都不敢想象這樣的病人，是如何在基層偵察連當排長的！他是我見過最堅強的軍人！按照他現在的病情，換了別人，早就全身癱瘓了！」

  「這不可能！他一口氣能踢碎四個酒罈子，他是佛山無影腳！」

  「他站不起來了！」醫生無奈地說。

  苗連被擊中了一般，搖晃幾下。

  「他可能……真的要全身癱瘓了……這……」苗連失神了，嘴裡哆嗦地念叨著。

  突然，苗連反應過來了：「一排長，一排長……」他轉身就往病房跑。

  高中隊戴上帽子：「我去看看他！」他轉身也出去了。

  ………

  病房內。

  陳排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正失神地看著窗外。

  突然，門被輕輕推開，陳排回過頭一看，苗連正站在門口。

  陳排露出笑容，喊道：「連長……」

  苗連慢慢走進來，站在陳排的前面摘下軍帽。

  陳排笑：「苗連，你這麼嚴肅幹嗎？都讓我不習慣。」

  苗連看著病床上的陳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在打轉。

  陳排努力支撐自己想坐起來，苗連急忙上前扶著他：「別動，你別動……」

  「苗連，對不起，現在我不能立正，給你敬禮了。」

  苗連含淚搖頭：「不，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讓我們都知道了，什麼是鋼鐵意識鑄就的鋼鐵戰士，你比所有的特種兵都勇敢，都頑強！你，你就是我老苗最好的兵，最好的！」

  陳排突然哭出來，哽咽道：「苗連，我，我再也當不了特種兵了！」

  苗連一把抱住陳排，淚如雨下：「你是我帶過的最好的偵察兵！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堅強的鋼鐵戰士！」

  「對不起，苗連……」陳排在苗連的懷裡很傷心地哭著，「我以後再也當不了特種兵了……」

  在軍區總院陳排的病房裡發生的這一切，楊凡和小庄、老炮他們都還不知道。

  陳排的哀嚎傳出來，高中隊站在門口，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中無聲流出。

  許久，病房裡的哭聲總算停歇下來，高中隊擦擦眼睛，深深吁了口氣，推門進去。

  「高中隊！」陳排臉色蒼白，坐在病床上想起來，一雙眼睛哭得紅紅的。

  高中隊連忙過去按住他：「別動，別動，你得躺下休息。」

  他和苗連扶著他重新躺下，兩人站在病床兩側。

  高中隊看看他，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剛才何大隊長打過電話給我，他說，大隊常委已經決定授予你狼牙特種大隊『鋼鐵狼牙』的榮譽稱號。這個榮譽稱號，我們只授予過三個官兵。」

  陳排看著高中隊，驚訝地問：「這，這，我夠格嗎？」

  高中隊點頭肯定道：「夠格，你絕對夠格！」

  陳排露出笑容：「謝謝！」

  苗連拍拍他的手臂，說道：「你就在這裡安心養病，我帶了二班長陳強過來了。他會在這裡照顧你，一直到你出院。」

  「苗連，不用了，不用了。我又不是坐月子，用不著還專門派個人來照顧我！咱們連是全團的——尖刀連隊！我倒了，一班長又在參加選拔，現在二班長你又派來照顧我，那咱們一排不就散架了嗎？你讓他回去吧，我不需要，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苗連佯怒：「我不是跟你商量，這是我的命令！你要服從命令。」

  陳排不敢說話，只是苦笑。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這段時間會由我代理一排長，怎麼——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陳排哪還能不放心，既然苗連親自暫帶一排了，他也只好趕緊點頭。

  「對嘛！你就好好養病，安心養病！你放心，我可以給你保證，我不會要別的排長，我就等著你——你必須給我養好了！」

  陳排苦笑一下：「苗連，我的病我自己有數，現在我倒下，我可能，我以後就起不來了。」

  「胡說！」

  「苗連，你就別再安慰我了。我自己早就去看過專家，也查過資料。我敢說對於這個病，這裡的醫生都未必比我知道的要多多少。我，我……已經是廢了！」

  「你沒有！你沒有！你給我聽著，你必須重新站起來！不許倒下，我不許你倒下，你是我的兵！你要服從我的命令，明白沒有？」

  陳排看著苗連，片刻，點點頭：「是！」

  「嗯，你不許再胡思亂想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相信，你一定會治好的！」

  陳排還是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苗連！」

  高中隊看了看手錶，說道：「行了，我要走了，你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給我的嗎？」

  陳排轉向高中隊，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楊凡和鄭三炮，我都很放心，但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庄。」

  高中隊看著他。

  「我了解他，他要知道了我的病情，很難說會搞出什麼事兒來。他絕對是那種不管不顧，幹了再說的主兒。」

  「你是說他會鬧事？」苗連也憂心忡忡。

  陳排點頭：「會的，而且會鬧很大的事。到時候，可能你們二位首長都保護不了他。

  軍法無情啊，而他現在還不是一個合格的兵，他的腦子裡面，有些東西是根深蒂固的。這是個渾不吝的主兒，別看他不怕苦敢吃苦，但是他壓根就不是一個軍人的頭腦！」

  高中隊想了想，問道：「那你說怎麼辦？楊凡不是能管得住他嗎？」

  「難道，你想讓他知道你的病情？」苗連也開口問道。

  「我覺得，與其現在瞞著他，等到他自己發現，跟特種部隊發飆，搞得不可收拾，還不如現在讓我來告訴他，也許他會聽我的話的。」

  高中隊看看苗連，苗連又看向陳排：「那，你有把握嗎？他不是也挺聽楊凡的話嗎？要不讓楊凡……」

  「有！他可以為了感情去死，絕不眨眼。我相信，我的話，他應該會聽進去的。楊凡的話，他在別的事上能管得住小庄，但是在我這個事上，楊凡還是挺難管得住他。

  因為楊凡那性格，我也很了解，人不大，但為人處事都很老成，不過正是太老成了，太過理智了，往往會對別人不那麼盡心盡責，他對他自己會嚴格自律，對別人則是能勸則勸，不能勸則是順其自然。」

  高中隊點點頭：「那好吧！我明天就讓他來看你。」

  陳排還是憂心忡忡：「苗連，高中隊，我還是要跟你們講明白，小庄聽我的話，那也是權宜之計。

  無論他留在特種部隊還是回到偵察連，你們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做——除非你們打算開除他的軍籍，當然，那我就什麼都不說了；

  如果想要他繼續留在部隊，必須讓他明白過來，他不是一個人！他不能我行我素，他屬於一個紀律嚴明的武裝部隊！要在骨子裡面培養他的軍人意識，紀律觀念。我在還能壓住他，不讓他鬧事；我不在，如果他還沒有這些意識，他這個二百五，肯定會出事的！」

  高中隊想著什麼，點頭：「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後續會關注他的。」

  陳排繼續說道:「小庄的優勢在於逆向性思維，不按常理出牌，這是他的天分，他腦子裡根本就沒有常理的概念，就喜歡跟權威對著干，這是典型的順毛驢，就能聽好話，不能聽壞話，一激就炸，你越不要他怎麼著，他非要怎麼著。

  如果他怕苦也就算了，隨便一個新兵班長就直接給他治服了，問題就是他不怕苦，不管怎麼著，不管吃再多的苦，只要你讓他覺得你在欺負他，他一定要讓你不好過。所以，培養他的紀律觀念和軍人意識，真的是個漫長的過程。」

  苗連嘆口氣：「哎！你也別擔心那麼多了，必要的時候我會跟他談話的。」

  陳排長出一口氣：「一旦他真的從根上扭轉過來觀念，會是一個難得的好兵，一個出色的特戰隊員。只是這個過程，真的很漫長。」

  高中隊點頭：「我會認真思考你所說的一切，並且會認真對待這個問題。」

  陳排點點頭：「我相信，小庄這塊好鐵，終究會煉成好鋼的！我只能完成第一步，剩下的，只有看你們的了。把一個桀驁不馴的藝術青年，鍛造成一個合格的特種兵，全靠你們了！另外，明天讓楊凡和小庄一起來吧！」

  高中隊和苗連看著病床上的陳排，陳排好像壓根就沒有擔心過自己的身體，誠懇地看著他們。

  高中隊點點頭，看了一眼苗連，那眼神苗連懂，隨後，兩個廝殺無數戰陣的老兵一起退後一步，「啪」地一聲，兩人同步立正，舉手敬禮。

  陳排一下呆住了，「苗連，高中隊，你們這是……」

  苗連解釋道：「這是我們哥倆，給你敬禮！我最優秀的好兵！」

  陳排的眼淚出來了，他慢慢抬起右手，顫巍巍地敬禮。

  ******

  菜鳥A隊的宿舍。

  楊凡正在做著俯卧撐，每天睡覺前，他都要先做夠三百個俯卧撐后才會睡覺，這是當初他在新兵連的時候，班長陳強讓他慢慢養成的習慣。

  小庄則躺在床上著想心事，可能是在擔憂陳排吧。

  鄧振華在玩啞鈴，呼哧呼哧地喘氣：「鍛煉身體，保衛祖國……衛生員，看看我這肌肉練得怎麼樣？」

  史大凡一邊洗腳一邊看《七龍珠》，他抬頭嘿嘿笑：「駝鳥肉有點硬，不好吃。」

  老炮在設計圖紙，還翻閱著建築圖冊。

  強子擦著臉走過來，讚歎道：「老炮，你畫的這房子，真漂亮啊！」

  老炮一本正經地說：「這是非洲風格的造型，看看，我畫得怎麼樣？」

  「那是沒得說，老炮啊，這手繪畫功力，以後退伍了，你可以去當畫家啊！」

  鄧振華聽了，拿玩著啞鈴就湊過來：「哦？非洲風格？哪兒呢？哪兒呢？來，來，我看看！」

  老炮拿起來圖紙遞過去，鄧振華接過圖紙仔細看了看，又看了看老炮，說道：「哎！我說老炮啊，你畫這麼漂亮，也要建這麼漂亮？你就不怕明天訓練爆破的時候，你會捨不得炸了？」

  老炮一聽，順勢就一把從他手裡把圖紙奪了過來，黑著臉說道：「去，去，要你管呢！干一行就得愛一行！我樂意！」

  鄧振華還在玩啞鈴，說道：「老炮，要知道你只是一個爆破手！不是工程師！整那麼精緻幹嘛？」

  耿繼輝抬頭，反駁道：「嗐！傘兵，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特種部隊的爆破手，也必須是工程師。不會蓋，怎麼知道怎麼毀？」

  「可是，老炮也設計的太漂亮了吧？咦！老炮，這是什麼？是裝飾畫嗎？」

  老炮笑：「這是一隻鴕鳥。」

  「哈哈！——哈哈！」頓時，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