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傳銷
終於做了這個決定，
別人怎麼說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樣的肯定。
我願意天涯海角都隨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溫習說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說要放棄。
愛真的需要勇氣，
來面對流言蜚語。
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
我的愛就有意義。
我們都需要勇氣，
去相信會在一起。
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
放在我手心裡你的真心。
暑假一過，嚴寒大三、小南大二。新的學年，嚴寒給自己制訂了幾個目標，其中排第一的，就是要拿下小南。
新的學年，葉小南卻異常忙碌，開學后不久，小南就「陞官」當上了院學生會企劃部部長，各種會議、事情都比以前當副部長的時候更多了，去年的新年晚會因故推遲半年，今年可是要準時舉辦的，此外，企劃部還時不時接到要外出比賽或參加會演的通知，老師帶隊，點名要小南也去，所以這學期小南時常不在學校。
嚴寒好幾次想約小南吃飯，但始終碰不上面，小南要麼有事要麼就是在外面比賽會演，兩人雖然隔三岔五就有簡訊聯繫，但嚴寒顯然不滿足這樣的頻率，除了提醒小南在外注意安全，有時候嚴寒也找不到更多的話題，因為沒有確立關係，也就不好越界。
開學已經一個多月了，嚴寒一直找不到機會與小南見面，心中很是鬱悶。這學期的課明顯比上個學期要減少很多，也就有了更多的閑暇時間。職場上有句話叫「成功都在八小時之外」。意思是八小時內，大家都在做事，八小時外，大家的生活各自不同。大學也是這樣，可以明顯地看到，有明確目標的學生，在非上課時間計劃安排得滿滿的，相當自律；無所事事的學生，則基本在網吧、遊戲中揮霍時間。嚴寒屬於第三種，基本不泡圖書館不打遊戲，但是精彩的網路世界還是讓嚴寒找到了另一番天地，嚴寒在網上自學了設計，一些基本的圖片處理技巧已經難不倒嚴寒了，論壇里的留言討論依舊熱火朝天，但是已經成為超級版主的於劍不滿論壇管理員的「不思進取」，他認為論壇應該繼續創新，推出更豐富的內容，往商業化的道路進行探索，而論壇管理員的意見正好與其相左，他說他辦論壇的初心就是為了讓大家有一個地方可以針對一個專業話題暢所欲言，商業化會破壞這種自由討論的氛圍，會讓論壇變質並逐漸衰落下去。
嚴寒認為兩個人的觀點都沒有錯，其實很多時候，思路也好、模式也好、方法也好，沒有絕對的孰對孰錯，只要執行力到位、夠強，做到極致，哪種方法都能成功。當然，這個觀點是嚴寒多年以後總結出來的。但是，論壇上兩人的爭論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激烈，最終，於劍決定自立門戶，建設一個新論壇，並拉嚴寒入伙。嚴寒在QQ上勸於劍再考慮考慮。
嚴寒：「於劍，現在這個論壇有今天的規模也不容易，一個論壇搭建起來不難，花不了什麼錢，也不用什麼高深的技術，下載一套標準化的論壇源代碼，再註冊個域名，買個虛擬主機，一兩個小時就可以搭建起來，但是流量不容易獲取啊，人不容易聚攏啊。」
於劍：「道不同不相為謀，商業化是必經之路，我認為我和管理員之間並不矛盾，他做公益化，我做商業化，可以同時發展，我也還是會繼續支持他的論壇的。」
嚴寒：「這個思路還是可以的，這樣那邊也可以繼續按照公益、中立的思路運作下去。你這邊，商業化的運作思路有成形嗎？可否分享一二？」
於劍：「有個大概的思路吧，其實，我之前泡論壇也是為了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對這塊感興趣，首先，我想先從知識、培訓做起，我看好這個行業，這是未來的趨勢，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學習實操的知識，這是在課堂上、書本上都找不到的。其次，我準備尋找兩三個技術好手，再拉幾個搞營銷厲害的，組個團隊，前期先以鬆散的合作模式先合作起來，做一個標準化的產品和一套非標準化的服務為企業提供服務。」
嚴寒：「看來你早就胸有成竹了嘛，這事你還跟誰說過？」
於劍：「幾個版主我都摸了一下底，夜狼、宋斌、醬醬都支持我的想法，並且願意付諸行動。」
嚴寒：「哈哈哈，於劍，你這挖牆腳的功夫真是到家了。」
於劍：「嘿，我上論壇的目的其實就是這個，我到論壇的第一天開始，就在觀察每個人了，誰的觀點犀利獨到，誰最活躍，誰擅長做哪塊兒，我基本都心中有數。」
嚴寒：「那你看我擅長和適合做什麼？」
於劍：「雖然你是個學生，但是你和一般的學生不一樣，你是屬於勤于思考也會思考的那一類，其實最早你沒有表明身份的時候，我以為你是一個從業至少5年以上的專業人士咧。」
嚴寒：「哈哈，過獎過獎，我覺得同樣是學生，宋斌和醬醬比我更厲害，宋斌的專業底子很好，加上跟著他的導師見的世面也多。醬醬是家裡就是做生意的，我跟他聊過，他家裡是開花炮廠的，他們家很早就開始利用網路把煙花賣到國外去了，單子都還不小，就算沒吃過豬肉，他看過的豬跑也比我多多了。」
於劍：「是的，你們都是優秀的學生，比起那些在網吧里打遊戲的不知道強多少倍。」
嚴寒：「只能說我們是不甘於浪費青春吧，但是人生真的是有太多的機緣巧合了，今後誰的成就更大，真的不好說。」
於劍：「想太遠也沒用，不如腳踏實地地去做。」
嚴寒：「這個沒錯，你說怎麼干吧，建議把他們幾個一起拉個QQ群。不過至少這幾個月，我們還是要維護一下老論壇，畢竟，我們是在那裡相識的，也要對得起管理員嘛。」
於劍：「這個是應該的。我現在就先拉個群。」
嚴寒為這個新成立的網站起了個名字，叫「21先鋒」，他希望，這批人，能成為21世紀互聯網時代的先鋒隊，研究在前、學習在前、行動在前。大家對這個名字沒有異議，「21先鋒」這個名字也就這樣確定了下來。
這是嚴寒的第一次某種意義上的創業，雖然大家沒有投錢，沒有在一起工作，但是大家都投入了大量的時間，成員也可以發起並召集會議，會議就在QQ群里開，召集人會把準備好的議題拋出來供大家討論，最終於劍根據討論的情況做出決策。
「21先鋒」的發展也非常迅速，從註冊會員這一指標來看，就有直逼老論壇之勢，同時，「21先鋒」網站上還有更為豐富的視頻、圖片、課件、源代碼，且分門別類很好查找，用戶體驗較之老論壇更優，漸漸地，有人開始去老論壇發帖，吸引用戶到「21先鋒」註冊，這種競爭讓老論壇的管理員無可奈何，他每日發帖數明顯增多，但原來很多版主的心思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管理員一人之力已難以挽回論壇的頹勢，昔日熙熙攘攘、門庭若市的景象也不復存在了。
「21先鋒」讓嚴寒轉移了不少注意力，也暫時緩解了不能約小南見面的焦慮。此時的葉小南也有些疲憊了，但是小南又是個責任心很強的女孩子，所以她必須堅持下去。其實這段時間，王健利用「工作之便」經常去看望小南，也有噓寒問暖，但王健是院學生會主席，平時身邊圍著巴結和奉承的人也多，即便見著小南總還是有一點兒端著，這點多少讓小南有些不悅。
一天，嚴寒正在寢室里開QQ會議，小南發來消息：「下午有空嗎？」
嚴寒：「有空，必須有空啊。」
嚴寒下午確實沒事，不過即便下午有事，面對小南的這個問題，嚴寒也會先說有空，再看是什麼情況。
小南：「原來學生會的一個學長，今年剛畢業的，他一直在邀請我去他公司坐坐，我已經推了兩次了，這次實在是不好意思不去，你陪我去好不好？」
嚴寒警惕起來：「什麼學長？我們學校的嗎？哪個專業的？原來也是學生會的？你怎麼認識的？」
面對嚴寒連珠炮似的五連問，小南有點兒招架不住。
小南：「是我們學校的，以前是學生會幹部，盛情相邀也是好意吧，但是我一個人去還是不好。」
嚴寒：「沒問題，那我們幾點出發？」
小南：「下午3點，我們在校門口公交車站見吧。」
嚴寒：「好的，不見不散。」
下午2:45，嚴寒就到女生公寓樓下等小南，他迫不及待想看見小南了，等不到公交車站了。不一會兒，小南下樓了，小南今天穿了一身連衣裙，把身材襯托得玲瓏有致，看到嚴寒時，小南先是吃了一驚，但又馬上恢復了平靜。嚴寒看到小南的那一刻，眼睛都看直了。
小南：「好久不見啊。」
嚴寒：「是啊，你是大忙人，約不上啊。」
小南看著嚴寒還盯著自己看，就說：「你看什麼啊？」
嚴寒：「就覺得你今天挺好看的。」
小南撲哧笑了一聲：「你這種誇讚太沒有殺傷力了。」
嚴寒：「是真的。」
小南往前邁出一步：「走吧走吧，爭取趕上這一班車。」
嚴寒後來經常回憶起這一天的這一刻，那天的小南給了嚴寒一個定格式的畫面，每當嚴寒想起小南，都會想到那天小南的笑容、小南的樣子、小南的穿著打扮。
公交車上，嚴寒問小南：「今天到底是去見誰啊？感覺神神秘秘的。」
小南：「大概情況和之前說的也差不多，這個學長我剛進學生會的時候見過幾次，但是他很快就畢業了，他已經邀請了我好幾次了，說他現在在一個什麼大平台，有什麼賺錢和幹事業的好機會，要我一定去看看，我其實不想去，但是推脫幾次了，再不去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嚴寒敏感的神經突然綳了一下，「蓮城有什麼大平台嗎？還沒聽說過」。
小南：「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吧。」
嚴寒：「好吧，但是我們的原則是安全第一。」
小南：「好的，聽你的。」
蓮城大廈13樓，走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時常有人進進出出，這裡隔三岔五會開培訓會，培訓會上一個講師模樣的女人一會兒手舞足蹈地帶領大家跳舞，一會兒又放聲高唱《感恩的心》，一會兒又激情澎湃地向各位聽眾介紹公司的背景、實力、願景、商業模式。台下的聽眾，有的認真做著筆記，有的耷拉個腦袋，但更多的是蠢蠢欲動、恨不得第二天就成為世界首富的人。
嚴寒和小南剛進入蓮城大廈的電梯，嚴寒就有一種壓抑的感覺，蓮城大廈雖然名字挺唬人，但實際上由於建造時間較為久遠，大廈里的各項硬體設施早已經跟不上時代，電梯轎廂頂上的白熾燈泡一閃一閃的，地板上散落著大量的煙頭和檳榔渣，四周張貼著各種小廣告讓人不想靠近。電梯緩慢上升的過程中，又陸續上來幾個男人，其中兩個人嚼著檳榔的嘴歪得厲害，邊進電梯還邊打罵著，看到電梯里的小南其中一人還吹了一聲口哨，嚴寒下意識地往小南的方向靠了靠，身體形成了一種保護的姿態，但動作沒有太過明顯，小南意識到嚴寒的這個動作，往嚴寒身後挪了挪，嚴寒只想快點結束今天的這場會面，早點和小南一起找個好吃的地方去。
終於，電梯到了13樓，嚴寒覺得這個電梯的速度真是慢到令人髮指，換別的新電梯這個時間可以到30多樓了，出電梯的時候，嚴寒用自己的身體擠出了一條過道，小南快步地走了出去，嚴寒幾乎是在小南走出電梯的一剎那也跟著一個轉身出了電梯。蓮城大廈是商住混合樓，有的人在裡面辦公，也有的人在裡面居住，三教九流在這裡會聚，加上物業管理不到位，導致魚龍混雜，嚴寒領著小南，穿過一家美甲店，又經過幾間住戶，快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終於看到了「美利國際」的招牌。
小南給那個學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到了，不到半分鐘，那個學長從辦公室裡面走了出來，態度倒是熱情，一見到小南和嚴寒就招呼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又倒來兩杯熱茶，不停地說著歡迎歡迎，說邀請小南好多次了，今天終於有機會請過來了。
小南倒是一臉平靜，沒有說話，看著嚴寒，嚴寒看了一眼小南，明白小南的意思是今天想讓自己做主角，就先開口說道：「學長你好，小南說你這邊邀請了幾次，今天我和她一起過來了解一下，看看具體是什麼情況，麻煩你介紹一下。」
嚴寒在剛剛上電梯和穿過走廊的時候一直在觀察和思考，在這個學長出來迎接之前又大概打量了一下這個公司的基本面貌，公司不大，面積不到200平方米，由一個大廳、兩個獨立辦公室、一個會議室組成，裝修也很樸素，這與這個學長口中的大平台、大公司的形象相去甚遠，嚴寒心裡基本有個判斷，所以在剛剛的開場白中，嚴寒沒有太客氣，但也不失禮貌。
這個學長立刻滿臉堆起笑容來，問道：「你好啊，請問你是小南的？」
嚴寒馬上說道：「我比她大一屆，好朋友。」雖然說這句話的時候嚴寒心頭閃過一絲不悅，但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學長笑呵呵地說：「哦，哦，我叫戴陸，比你們都大個幾屆，畢業以後我在南寧，也是一個老鄉帶著我，後來有個機會我認識了美利國際的周老師，周老師做這個事業已經5年了，她下面的學生早就過萬了，去年她買了套大別墅，賓士、寶馬什麼的就不說了，至少四五輛，就連她的一個學生，我也認識的，原來是中學老師，一年前也跟著周老師做，上周剛提的寶馬，還請我們吃飯呢。」
此時嚴寒心頭冒出了兩個字——「傳銷」，但是嚴寒也不好馬上翻臉，一是他還沒有完全摸清楚情況；二是貿然做出一些行動可能會激怒對方，這樣可能會給小南和自己帶來不安全的後果。嚴寒打算先順著這個學長的思路往下，看看再說。
戴學長繼續說：「其實吧，來這裡的很多人一開始也是不相信的，我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後來周老師，尤其是連周老師帶的很多學生都發財了，鐵板釘釘的事實擺在我面前，我不得不信啊，加入我們事業的有公務員、老師、學生，還有企業老闆，他們都覺得這個事業好，有前途更有『錢』途，都願意放棄原來的工作跟著我們干，美利國際是大公司，在美國有自己的園區，是國內政府重點引進的企業，是給政策、受保護的。」
嚴寒還是不動聲色，頓了頓，說：「聽戴學長你剛剛介紹，我們還是不清楚公司主要是做什麼業務的，可否介紹一下公司的業務或者產品啊。」
話音未落，嚴寒看見小南拿起剛剛戴陸端來的茶杯，正準備喝，嚴寒朝小南使了個眼色，但小南沒有看見嚴寒的這一舉動，還是喝了一口，嚴寒有些懊惱，為什麼之前不提醒小南不要喝對方提供的水，為什麼之前不給小南買一瓶礦泉水，嚴寒反思今天的準備不夠充分，他忽然有些緊張，心中暗想著今天無論如何自己要保持清醒，要保護好小南。
戴陸接著說：「這個嘛，我其實介紹不專業，正好今天周老師在公司，平常她到處講課的，很難見上一面，你們今天的運氣可是真好啊，要不，我帶你們見見周老師，看看周老師現在有時間沒有。」
嚴寒馬上說：「沒關係，沒關係，跟學長你聊就可以了。」
戴陸：「我怕介紹得不好讓你們產生誤解，主要是今天周老師正好在，真的，這個機會挺難得的，很多人交錢排著隊也想聽周老師講課呢，你們今天有這個機會，我剛來的時候想見周老師一面都難。」
戴陸不由分說又顯得很客氣地將嚴寒和小南往裡屋引，裡屋是一個會議室，一張橢圓形的圓桌佔據了室內大部分面積，一個40來歲的女人正在白板上寫著什麼，乍一眼看上去白板上面已經有了一張「宏偉」的事業版圖。見到嚴寒和小南進來，女人停了下來，招呼嚴寒和小南往前面坐。
戴陸指著小南介紹道：「周老師，這是我跟您提到過的我的學妹。」接著又朝著嚴寒的方向擺了一下手，說：「這位是她的朋友，今天一起過來跟周老師學習的。」嚴寒點了一下頭，想著既來之，則聽之吧，先聽聽看，也當是社會經驗積累了，倒是要瞧瞧這個周老師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
不一會兒，裡屋又陸陸續續來了3個人，又是一通自我介紹之後，這位所謂的周老師走到白板面前，她顯得很亢奮，「今天我很高興，因為有這麼多准家人聚在一起，我們共同來學習美利國際的大事業，各位今天選擇來到這裡，我相信今天也許會是你們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之一，因為美利國際這樣的大平台，是可以成就我們所有人的事業，成就我們所有人過上我們想要的生活的」。
嚴寒瞟了一眼旁邊的人，剛進來的3個人正不住地點頭、說是、表示贊同。後面的幾個人正眉毛舒展，如沐春風一般。只有嚴寒就那麼木然地聽著，嚴寒覺得這種氣氛很壓抑，但強忍著，實際上具體內容也沒聽進去多少，因為從一開始嚴寒就發現她說的東西自己基本上知道，嚴寒繼續觀察著這個周老師接下來要說什麼。
周老師繼續說：「你們有的人現在還在打工，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打工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拿點死工資一輩子發不了財，我自己原來就在國企上班，那種日子我受夠了，每個月到手的錢我想買什麼都買不了，後來自己出來闖了幾年，尤其是加入美利國際以後，現在基本上什麼都有了，這年頭兒，做什麼賺錢？炒股票？套在裡面還不知道要套多久。做生意？做生意要有本金投入，投入還要經營，經營還有風險，我身邊做生意的朋友虧得血本無歸要跳樓的都有。我後來總結下來，只有美利國際是穩賺不賠的，因為它的模式是先進的，它要做的事情是國家政策鼓勵的。在美利國際，做滿一年還沒買賓士的，你都沒臉待下去，因為，做一年買賓士，這對於我們很多家人來說，是最低的目標。」
有人舉手，周老師微笑著點了一下頭，示意讓他說，舉手的人就站了起來：「周老師，我們的模式和政策您可以介紹一下嗎？」
「我們美利國際起源於美國，100多年前美國的西進運動就是靠著生意發展起來的。國家的開發都離不開他們生意人的支持，我們國家現在北部灣開發都是他們這個生意在支撐的，還有西部大開發都是靠這生意提供資金支持的。我們國家引進來四五年了，現在發展特別快，准入條件越來越高，參加條件：18歲至60周歲的人才可以參加。我們這個企業是國家支持，受地方政府保護，利國利民，帶動地方經濟發展的，是國家給普通平民百姓一次翻身的機會。」
嚴寒差點兒笑出了聲，心想這門檻真高啊，18~60歲的人都可以參加。周老師講了一大堆虛頭巴腦的，又開始舉例子說：「你看我們的銀行卡都是國有四大銀行的，我們這麼大的資金量，要是我們做違法的事情，銀行和銀保監會肯定會知道的。我們的電話卡都是移動公司的集團網，多於5000人就要國家電信部門專門批准的，但是現在我們所有家人都是辦的公司集團網，內部打電話不要錢，你說沒國家支持怎麼能辦得到？我們中國區的總裁，關係是通天的，通天你們知道是什麼意思吧？就是可以隨時與國家領導人一級的對接。」
嚴寒心想：我去，能吹啊，銀保監會管這事嗎？還集團網需要國家部委批准，是個公司就可以辦理通話集團網好不好？至於總裁認不認識國家領導人，反正我們也沒法求證，還不是隨你怎麼忽悠！
嚴寒此時有點兒按捺不住性子，想走，他見戴陸坐在門口，就借口上廁所，在門外跟戴陸說：「學長，我們今天下午還有點兒事情，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先走一步？下回再來學習。」
戴陸臉上露出不悅，說道：「周老師這才剛開始呢，最精彩的部分都還沒講到，怎麼能就走呢？」
嚴寒堅持了一下，說：「我們確實還約了其他人，剛剛聽了一下這個事業還挺大，下次專門找個時間來學習好嗎？」
「再聽聽吧，既然來了也不差這一會兒。」戴陸語氣中略帶強硬。
嚴寒用餘光瞟了一眼辦公室的大門，此時已經拉上了捲簾，兩個男的站在門口抽著煙，他是以上廁所的借口出來的，但是看到這個場景，廁所也不打算去上了，嚴寒心頭一緊，心想不妙，今天看來是得想辦法脫身了，嚴寒一個人好辦，但是小南還在裡面，一會兒無論如何要保護好小南，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
嚴寒回到裡屋座位上，小南輕聲地問了一句：「你去哪兒了？」
「我去跟你那個學長說能否提前走，他沒同意，今天看樣子有點兒麻煩。」嚴寒貼著小南的耳朵輕聲說道。
「那怎麼辦？我感覺這個公司有點兒奇怪啊！」
「不是有點兒，是相當奇怪，這其實就是傳銷了，再看看，想想辦法。」
嚴寒沒有告訴小南自己發現了大門已經關閉並且有人把守的情況，他擔心小南緊張，他只能再尋找其他的機會帶著小南一起離開。
周老師繼續說：「我們的背景和實力我想大家已經略知一二了，接下來我要講的內容，才是今天的精華，才是我們每位家人都要了解的發財之路。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們是一個國家扶植的產業，要想加入事業先要認購份額，一份是49800元，也可以選擇低一檔的入門級別，一份是3980元，入門級別的升級速度和分紅比例都相對來說要低一些，我建議大家直接選擇49800元的級別，這樣的發展速度是最快的，這個錢有45%是給國家繳稅的，另外55%是運作資金。這個周老師邊說這就邊在白板上畫了個5級的台階，然後又給大家說這個晉陞分為五個級別，第一級別叫實習業務員，認購1~2份就可以成為；第二級別叫組長，需要認購3～9份；第三級別是主任級別，認購份數為10~64份；第四級別是經理級別，需要認購65～599份；第五級別是最高級別，叫合伙人級別，需要做到600份及以上，我現在是經理級別，不過馬上就快到合伙人級別了。份額是這樣的，你有錢可以都自己買，但是我們的模式主要是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加入進來，也就是說你每發展一個人，那個人的份額就在你名下，那個人發展的人的份額也在你名下。」
周老師看到大家有所疑惑，就說：「我知道很多人會覺得這是傳銷，但是我可以明確地跟大家講，我們是國家支持的直銷企業，所有人交的份額的錢會有我們自己的產品給到大家，大家儘管放心。」
周老師繼續說：「我給大家算個實際的數字吧，這樣方便大家理解，例如你現在發展了3個人，我以49800元的檔為例，告訴你們如何利用幾何倍增原理把49800元變成680萬元。」
她熟練地寫著那些公式，那些公式可都是由三四個數字相乘的，有的地方還有百分數，但是周老師寫起來沒有絲毫的思考和停頓，整個下來一氣呵成，計算器在她眼裡都是浮雲，寫了好幾個公式以後，幾個數字相加約等於680萬元。寫完這個公式，周老師說如果用剛剛的方法發展到600個人，速度太慢了，這個模式的厲害之處就是每人還可以額外申購5份，這是第二條線，兩條線同時運作，這也是美利國際模式的獨特之處。接著，周老師在白板的另一邊又列出了一個公式，這個公式具體是怎麼發展的嚴寒也沒看懂，總之匯總以後，最後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3800萬元在她的筆下橫空出世，在場的一些人此時嘴巴張得老大，甚至發出陣陣驚嘆，跟著周老師的節奏附和著。嚴寒其實並不懷疑按照她說的發展能否發財，只是這種發財是建立在違法、欺騙的基礎之上，從加入他們購買份額的那一刻起，就是在為前面的人買單，就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傳銷吸引人的地方就在於，它首先營造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能快速發大財的夢；其次所有人都覺得自己不是最後進去的那一批人，自己後面總還有人進來，他們會源源不斷地為自己買單，成為自己發財之路的墊腳石。
周老師講完了，現場瞬間熱鬧了起來，大家交頭接耳地聊著，分享各自的看法。嚴寒把小南拉到一邊，神情嚴肅地說：「小南，這家公司就是搞傳銷的，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想辦法離開。」
小南也緊張了起來：「是啊，怎麼辦啊？我越聽越覺得有問題，學校里組織過反傳銷學習，我聽下來，覺得他們哪一點都符合傳銷的性質啊。」
嚴寒：「這個已經不用討論了，比較惡劣的傳銷組織會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但是我看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做得特別過分，要看接下來他們有什麼安排。」
「如果他們把我們控制住不讓我們走了怎麼辦啊？」小南有些著急了。
「你別急，一會兒看情況，因為有你在，只能智取，不可強攻。」嚴寒安慰道。
嚴寒接著說：「一會兒我們如果找到機會，我喊你跑，你就跟著我一起跑，千萬別猶豫啊。」
「好！」
周老師看到大家聊得起勁，就沒有立刻打斷，大概過了七八分鐘，周老師清了清嗓子，招呼大家安靜下來，她提出要帶大家去公司的基地看看，那裡有很多做得很成功的家人，他們分享的成功經驗會更生動、更具體。此時這一堆聽講的人里有一個人高聲附和說好，說什麼今天聽了周老師一番話，勝讀十年書之類的，說特別想再深入地了解一下情況。小南朝嚴寒擠了擠眼睛，嚴寒做了一個「托」的嘴形，小南點了點頭。
嚴寒沒有拒絕周老師的提議，因為要去所謂的基地，必然會先離開這裡，等到了樓下就可以再想辦法，在樓下開溜也更容易，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也不敢亂來吧，嚴寒心裡不停地盤算著。
周老師準備帶著所有人往外走，這時公司里三四個馬仔樣的男人也站了起來，分佈在這群人的左右兩側，戴陸則跟在了最後面，幾個人對這群人形成了一種合圍之勢，電視上經常可以看到，保鏢們在保衛要客入場或者退場的時候，就是這種陣勢；警察在押解重要犯人的時候，也是這種陣勢。嚴寒看到這「訓練有素」的盯人隊形，心想一會兒逃脫的時間窗口可能很短暫，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經過戴陸身邊的時候，嚴寒有心地問了一句：「現在要去的基地是在哪裡啊？」
戴陸回答：「就在旁邊一個小區里，很近，走路過去就五六分鐘吧。」
嚴寒哦了一聲，也更加堅定了下樓就想辦法逃走的想法。
一隊人馬來到蓮城大廈樓下，但是沒有走嚴寒和小南剛剛進來時的大門，而是從大廈的一個側門走了出去，周老師還是有說有笑的，但是聊的話題很是生硬，感覺是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嚴寒一路上都在尋找機會，恰好發現左前方有一家建設銀行的網點，嚴寒迅速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銀行有監控攝像頭、有保安，跑進銀行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自身安全，嚴寒打定主意，在經過銀行門口的時候，嚴寒拉著小南就往銀行裡面跑，戴陸叫了一聲，所有人就這樣看著嚴寒和小南進了銀行，周老師給戴陸使了個眼色，讓戴陸跟進去看看怎麼回事，而後又跟大家說：「那兩人看樣子這麼迫不及待地就要取錢了啊，沒事啊，我們那可以刷卡的，不用取現金，馬上就到了，我們先走吧。」
嚴寒和小南跑進銀行之後還有些驚魂未定，突然看到戴陸一個人走了進來，嚴寒讓小南在休息區坐一下，自己朝著戴陸走了過去。
戴陸故作鎮定地說：「兄弟，你們跑到銀行里來做什麼？取錢呀？」
嚴寒：「我和小南下午還有事，沒有時間跟你們去了，有人還在等我們，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還請不要為難我們。」
戴陸：「千萬別這麼說，我沒有半點要為難你們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們一起過去看看，看得多聽得多才能了解更多。」
嚴寒：「不好意思學長，我們已經基本了解了，這個事情我們也不想參與，你放心，我們也不會出去亂說什麼。」
戴陸還想再堅持一下，但看見嚴寒態度堅定，現在所處的環境也沒有辦法強求，只好說：「那好吧，兄弟，以後有想法了隨時可以和我聯繫再來找我。」說罷戴陸跟不遠處的小南做了個再見的手勢，便走了出去。
嚴寒鬆了一口氣，在小南身邊坐了下來。
「你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嗎？」
「你是說如果跟著他們走的話會有危險嗎？」
「我看十有八九是的，我們今天幸運的一點是沒有在大廈裡面被限制自由，可能我們碰上的還不是那種特別惡劣的傳銷組織，我想到之前看過的新聞，那種傳銷組織，他們會把人控制起來，做任何事情都有人盯梢，一般這種就是在小區裡面，把人關在房子里，不讓人出去，吃的喝的有人送進來，如有不從就會被打。剛剛我在樓上的時候問戴陸，他說基地在旁邊的小區里，我就心想絕對不能去，去了可能就出不來了。這個戴陸，帶的都是歪路啊。」
「啊？這麼恐怖嗎？」
「我剛一路上都在找逃的機會，當看到這個銀行的時候我就想這是個機會，因為銀行的安保措施齊全，有保安有監控。」
小南點了點頭，「你考慮得還是蠻周全的」。
「沒辦法啊，這不是要保護好你嘛，我要是一個人就直接開跑了，一般人追不上我，哈哈。」嚴寒想開個玩兒笑，活躍一下緊張的氣氛，但是說完又覺得這個玩兒笑很尷尬。
「我們回學校吧，今天這麼一搞，好累。」小南說。
「你坐一下，我去門口看看，確認一下安全再走。」
「好。」
坐上回學校的公交車后，小南一直沒有說話，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嚴寒也很鬱悶，好不容易見到小南一面，結果鬧了這麼一出，也不知道今天英雄護美做得好不好。
到了校門口，小南好像才緩過來，她問嚴寒：「你說他們說的那個銀行監管和移動集團網，是真的嗎？如果他們是做的非法的生意，為什麼不管管他們？」
嚴寒解釋道：「在沒有警方或者法院的干預下，銀行是沒有道理限制普通公民的轉賬的，而且我估計他們有很多個賬戶，例如這個所謂周老師發展的下線，就都打給周老師的賬戶，周老師再往上轉，不過也有可能是打給一個統一賬戶，這樣可以防止上線私吞，總之，銀行不會無緣無故地查封你呀。移動集團網那個就是個笑話，打個比方，學生會就可以辦個集團網，只要人數達到一定規模，誰都可以申請的，這就是移動公司的一項普通的業務。」
「哦，好吧。」小南說。
「最近還要出去比賽嗎？」嚴寒問。
「已經比完了，終於可以休息一段日子了，在外面真的好累。」小南說。
「那好好休息幾天，找時間一起吃飯咯。」嚴寒說。
「好的，拜拜。」小南說。
「拜拜。」嚴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