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京面聖(4)
車內,意猶未盡的婉瑤仍是念念不忘地說道,「原來那個人就是三阿哥啊,真是瀟洒俊朗,一表人才。姐姐你也真是,何必要那麼說話氣他呢,他也沒有惹到你。」
「我哪有啊」,零淚翻翻白眼道。女生外向啊,若是將來她和三阿哥同時掉水裡,這丫頭肯定是見色忘義,虧她還捨身入龍潭,人家全沒有記在心裡。
「不過,傅大哥似乎和三阿哥的關係也不太好呢。他們口裡說的那個四阿哥很了不起嗎?為什麼在提到那個人時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呢?」婉瑤一頭霧水地看著零淚和陳夫人。
「唉,皇宮裡面的爭鬥不是你這小丫頭能夠明白的,有時候親人亦敵人。總之,等咱們找到你爹后就速速離開這是非地,免得惹禍上身。」陳夫人苦笑一聲,將女兒摟進懷裡。
零淚用眼角冷冷地瞥著她倆,到時她們一家子走得乾淨,留下她一人深陷泥沼,無所依靠,這古人怎麼比現代人還要自私可惡。她懶懶靠在背墊上,漫不經心道,「四阿哥是太子,將來的皇帝,做哥哥的以後要屈居在弟弟的腳下,你說他能甘心嗎?」
「為什麼四阿哥是太子?」婉瑤想了想,微蹙起眉,若有所思道,「自古以來都是立長不立幼的,難不成雍正爺排行老四,他也要讓自己的四兒子當皇帝?」
「撲哧」,零淚忍不住笑噴了出來。
「瑤兒」,陳夫人一聽,臉色大變,立刻捂住她的嘴,怒喝道,「不許胡說,這裡不是家裡,你說錯一句話是要滿門抄斬的。」
「有那麼嚴重嗎?」婉瑤懵懂地拉開她的手,幾不可聞嘟囔道,「我到寧願三阿哥做皇帝。」
夜色降落,馬車緩緩地從大街拐向一條窄巷,巷中兩盞青紗燈籠在冷風中晃蕩搖曳,映照著一道半掩的側門。馬車在門口停下,傅恆上前行禮,「阿瑪,人接回來了。」
「路上還平安嗎?」
傅恆沒有回話,只是輕搖了幾下頭,其父便已明了,吩咐家僕領陳家三母女進廂房休息。
正堂內,明亮的燭光落在李榮保的臉上,這名老人家,拄著鐵拐,眉目間依稀有抹英武之氣,想必十幾年前也是馳騁沙場的一把好手,「這麼說來,宮中肯定被人安插了耳目,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傅恆眉頭微一攏,神色自若道,「恐怕只有想法找到那個女刺客,才能查出來了。」
「你有把握找到嗎?」李榮保雙目炯亮,對自己這個兒子充滿自信,富察家的優良基因已在他的身上繼承併發揚光大。
「我曾經扣住過她的命門,她的手腕上必定會留下我的指痕,短時間內不會消失。而且我在和她交手之際,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葯香,且味道極雜,若是我沒有猜錯,她一定是隱身在藥鋪裡面。」
「此事一定要秘密進行,切不可被人發現」,李榮保小心翼翼地說,「畢竟關係到皇家隱私,萬一泄露出去,不只是咱們一家滿門抄斬的事兒。」
「兒子明白」,傅恆低聲說。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慢慢地退出后,傅恆抬眼望了一下陳家女眷居住的后苑,猶豫了一下,還是邁開了腳步。
月色朦朧,后苑的涼亭內,一個嬌小的人影站在那裡,望月發獃,他好奇地走過去道,「陳二小姐,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
「傅大哥不是也沒睡嗎?」婉瑤臉龐抹著倦意,垂下視線,輕聲問道,「白天見到的那位三阿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難不成她是特意等在這裡要問他這些嗎?傅恆沉默了片刻,才低低道,「三阿哥是個很複雜的人,他絕不適合陳二小姐,你還是儘早打消這樣的念頭吧。」
「我……我能有什麼念頭」,婉瑤尷尬得臉微紅,含糊地說,「我只是奇怪而已,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不喜歡他?他看起來……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敢說,就算同為姐妹,二小姐也不能完全看懂零淚姑娘的心思,更何況是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呢!不要以你的感覺去判斷一個人,否則將來你會吃虧的」,他沉靜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關切。
「我知道了」,她扁扁嘴,不以為然,「傅大哥和姐姐說的話很像,姐姐也說我太單純,將來會被人欺負的。」她若是能被三阿哥欺負一下,那倒……也挺好的,想著就不禁抿嘴偷笑了下。
提到零淚,傅恆無意識地眨了眨眼,淡淡問道,「她睡了嗎?」
「姐姐說肚子餓了,剛剛去了廚房找吃的,不過,我真害怕她會迷路,畢竟院子這麼大,傅大哥幫我去找找她好嗎?我怕她找不到回來的路。」婉瑤吸吸鼻子,略有些聲重了。
「夜深了,快回去吧,小心著涼,我去找零淚姑娘」,傅恆把婉瑤送回房內,就沿著小路去了廚房。
官宦人家的廚房果然不一樣,即便到了半夜,爐里的火也不熄,隨時用小火煨著些粥羹,供做夜宵。零淚隨手掀開一隻青花燉盅,冒著熱氣的羊肉羹,香噴噴的勾得她吞了一下唾沫,如此美味,她就不客氣了,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沒想到,手指被燙得猛地收縮回來。
「小心」,身後連忙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股涼風吹上指尖,灼燙的感覺漸漸消散了。
「傅恆」,零淚吃驚地扭頭看他,有些做賊心虛地笑笑,清涼的氣息從他微微張開的唇間呼出,吹在手上如沐春風的舒服。
「你做事總是不管不顧,一點也不像個大家閨秀」,他皺起眉,沉聲責怪道,卻又很認真地盯著她看。這女人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錯覺,進而影響到他也會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比如,現在,他居然會握著她的手,溫柔地為她吹散指間上的灼燙,若是被別人看到,定會以為他腦子出問題了。
零淚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他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子,修長的眉眼,無可挑剔的五官,確實比羊肉羹更加秀色可餐,她神情一滯,看得有些呆了,驀地搖搖頭,讓自己從心動神迷中清醒過來,微笑道,「糟糕,被你抓到了!唉,我這人就是一點壞事也不能幹。」
他慢慢鬆開她的手,拿起爐台上的布,小心地將燉盅從爐火上端下來,盛出一小碗遞給她,「吃吧,小心又燙到。」
零淚舀了一勺送進嘴裡,咂了咂,似乎又沒有那麼餓了。唉,這都怪他,幹嘛要用美色攪亂了她的食慾啊。她很無奈地放下碗,瞄了他一眼,最後慢騰騰地背過身,這種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感覺,讓她很彆扭,「傅恆,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皇帝?」總該找些話說吧,否則她真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明天一早」,傅恆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沿著那碗的邊畫圈圈。
「哦」,她慢吞吞道,「過了明天,我就很難再看到你了吧。你可是一流的保鏢啊。」
「姑娘希望我保護你嗎?」他幾不可聞的聲音偏偏清楚地飄進她的耳朵裡面。「當然」,她點了一下頭,笑盈盈道,「想起路上那些兇惡的殺手,我現在還心有餘悸呢,若是有你在身邊保護,我絕對可以高枕無憂了。」
傅恆忍不住輕輕地微笑,低掩的眉睫微微一挑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儘力保你周全。」
「你又不可能保護我一輩子」,她嘆了口氣,早就知道後宮中明爭暗鬥異常激烈,她做人向來追求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可如今,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勇闖龍潭虎穴,誰讓她大意失荊州,偏偏被個臭老頭陷害,還沒搞清狀態就騙到這個鬼地方來。回家,為了回家,再惡劣的環境也要闖也要忍啊。她抬頭望著窗外的皎皎明月,眨了眨眼睛,她現在看見的,是一個吉凶難測的未來,所以眼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找個幫手。
她想了想,腳步一跺,轉身直視著他,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別忘了,若是將來有刀來砍我,你還是要擋在我身前喲。驛站那次你險些連累到我,總該還我這個人情吧。」
傅恆點點頭,「姑娘無需拿話激我,我答應過你,就一定會遵守承諾。就算是死,也會先死在姑娘前面。」
「你說得也太嚴重了吧」,她心頭一跳,這叫什麼話嘛,弄得好像要跟她生死相守似的,連忙撇開視線,低聲道,「到時候就算你丟下我,我也不會怪你的,畢竟我們是非親非故。」
他神情有些飄忽,手不自禁地抓緊了碗,指尖與碗身發出清細的摩擦,聲音是低低的,倒彷彿是悵然嘆息,「哦,我知道了。」
她長舒一口氣,眯眼一笑,「我困了,睡覺去了,你也快回去吧,否則明天要頂著熊貓眼去見皇帝了。」說完,匆匆推門走了出去。
傅恆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眸中閃過一抹苦笑,抬手端起被零淚只吃過一口的羊肉羹,頓了一下,將剩餘的慢慢吃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