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家長女(2)
「喂,你要帶我們去哪?」坐在馬車內,零淚不情願地掀開帘子。這是赤裸裸的綁架呀,不過,這到是其次,現在最令她頭疼的是同坐在車上的一對母女,臉皮厚得簡直賽過老城牆了。
「陳大小姐,不該問的最好別問」,忽然,一抹白色的鬼影從她眼前晃過,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他猛地扯下帘子放好。
她驚異地揉揉眼睛,懷疑那真是一隻鬼,否則憑她超人一等的眼力,居然沒有看清他那個鬼樣子。她目光非善地瞪向那母女倆,腦門擠出幾道黑線,「現在該跟我老實坦白了吧?」
「呵呵」,婉瑤嬌滴滴地笑了幾聲,聽得零淚全身發毛。
「唉」,貴婦嘆息的聲音帶了點低啞,也有點心虛,「零淚姑娘,對不起,事到如今,我們也瞞不了你了。」
這種說話的調調她非常地似曾相識,不用預感她都知道,又要霉運降臨了。
「皇上要見我的長女。」
「什麼?皇上?」她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巴,傳說中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真的讓她撞上了。她要收回剛才的話,這哪裡是霉運,明明是吉星當頭照啊。只可惜她的相機不知在穿越時被丟到哪裡了,否則聽到這樣千載難逢,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三百年難遇的好消息,她非要仰天長笑不可。
「娘,姐姐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不高興嘛」,婉瑤笑眯眯地晃著腦袋。
「好像是這樣」,望著零淚臉上莫名奇妙的笑容,陳夫人也覺得糊塗了,難不成是把她嚇傻了?「零淚,你沒事吧?」
「我好得很,哈哈哈哈~~」,她揚起被修得有些細長的眉,肆無忌憚地笑著,還大方地搖了搖手,「算啦,我這人一向心胸開闊,這點小事就不和你們計較了。既然是去見皇帝,那咱們要不要打扮一番呢。」皇帝耶,那就是國家首腦,此等重要的外交場合,她怎麼也得穿得正式些吧。糟了,她立刻全身感覺都不好起來,那件被她壓箱底的prada禮服啊,她居然沒有帶過來,早知道她應該穿著禮服去刺殺瘋老頭的。但想到穿越后那件阿瑪尼襯衫的下場,她又慶幸地拍拍胸口,還好還好……」
「娘,姐姐手舞足蹈的,在想什麼呢?」婉瑤歪著頭,奇怪地看著她。
「不知道」,陳夫人也有點擔憂起這丫頭的腦子了。
零淚耳尖地瞄著她們倆,「要見皇帝呀,你們難道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沒有嗎?你們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啊?好歹也是被國家最高領導人接見,這是多大的榮耀,有的人祖宗十八代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哦」,兩人依舊無動於衷。
唉,做人果然不能太熱情。滿滿兩盆冷水潑下來,零淚徹底沒了興緻,無趣的眨了兩下眼,「你們的目的現在已經很清楚了,讓我冒充陳家的大小姐去見皇帝。這很容易啊,但問題是皇帝為什麼要特地見她呢?」
「這個……」,陳夫人描畫極為精緻秀麗的眉不由微微蹙了起來,「你有沒有聽說過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間盛行質子制度?」
開玩笑!她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殺手也是有文化的。
「當今聖上天性多疑,對每一個重臣都不會輕信。所以他強留我夫君在身旁,並要求以最親之人為質才肯放他回來。」
「原來如此」,零淚慢吞吞道,目光不由睇向婉瑤,眼前放著現成的一個女兒不去送,偏偏要認她這個假閨女,明擺著將來萬一她那個所謂的爹做錯事,惹怒龍顏把她給砍了,他們陳家上下也不會覺得太心疼。哇,人心可畏啊!
「零淚,你放心,等時機成熟我們一定會把你接出來的。你說你一生漂泊,無親無故,那麼,我和瑤兒,還有我的夫君永遠都是你的親人。」
話雖動聽,可實難相信啊。這世上,唯一可信可靠的只有自己。零淚半垂著眼,這會兒一點也不覺得進宮是件好玩的事兒了,她唯有走一步是一步,伺機再找怎麼回現代的法子吧。
「什麼人?」忽然,車外一聲怒吼,車內人的心都提了起來。膽小的婉瑤更是縮進了陳夫人的懷裡,不敢往外看。
「夫人和兩位小姐莫怕」,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俊秀的身形透過月白的薄紗窗帘映出。
「發生什麼事了?」零淚認得出,這就是剛才那像鬼一樣輕快如風的男子。她偏頭打量著紗簾上朦朦朧朧的剪影,雖看不真切,但那如雕刻般精緻的面部輪廓卻一直在她的瞳中晃動。
「只是幾個小賊,不礙事。」他淡漠答道,語氣寒涼不帶一點溫度。
「那就好」,聽到他的態度很是不屑一顧,她反而放下心來。辨音識人,車外的男子顯然是個傲世輕物的狂妄小子,既然敢狂,那肯定是有點真本事的。
然而,接二連三的喊殺聲還是讓她心虛,她坐立不安地瞄著車門,他說要她莫怕,但她還是無法自控地心顫,本能地想要拔腿就跑,「喂,你們應付得了嗎?不行就早說啊,我們也好多點時間逃命。」
「看來這些人不是一般的毛賊,武功深厚,倒像是……」,他抬眼望向車窗,似是看到她焦慮擔憂的神色,不由嘴角微翹,含著一縷極淡笑意。
雖然隔著紗簾,雖然模糊到可以忽略不計,但他的笑容真地非常賞心悅目,再配上霧蒙蒙像打個高光似的效果,確實很養她的眼。她養了一會,才依依不捨地目送他進入戰區。
哎呀,看不到了!
她下意識地掀開帘子,竟看到十幾具護送她們的清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層層包圍圈裡只剩下了一襲白衣的他,氣定神閑,遊刃有餘。可是孤掌難鳴,一時難以脫身。
咚地一聲,黑衣毛賊,不,應該說是她的前輩,驀地飛身躍進了馬車,一把磨得鋥亮的九環鋼刀寒光森森地朝她脖口砍來。
「等等」,她強作鎮靜,可冷汗一直流,一直流。她懷疑,如果自己這會兒暈過去,是不是可以逃過一劫?
「救命啊……」,婉瑤已經被嚇得大聲哭喊著。而那把鋼刀在離零淚只有零點零一公分的時候,她故做沉穩的面具也不中用地垮掉了,配合著婉瑤的高聲部,此起彼伏地尖叫了起來。
一道飄逸的白影衝破車頂而入,眼神冷峻堅毅,犀利如刀地盯向刺客,狠狠地一掌就劈在刺客的脖子上,脆弱的頸骨頓時吱吱作響,鋼刀順勢脫手飛出,驚險地擦過零淚的臉頰直插入車門上。
「咻」,終於來得及抹乾冷汗,零淚長吁一口氣,埋怨地死死瞪著他那張冷淡的臉,「你說過不用我們擔心,大騙子,要是靠你,准死定了。」
「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地嘛」,他懶懶地瞟了她一眼,好像在說,忘恩負義,明明才救了你的性命!
「你、你、你……」,她的氣勢很沒用地全軍敗退,和一座冰山發火,不僅自討沒趣,還被他滿目寒氣「凍」得啞口無言,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大哥哥救我們啊!」婉瑤梨花帶雨哭成一團,小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有沒有搞錯啊,你居然還叫他大哥哥!讓我低聲下氣求他,我寧願跳河算了」,零淚一把推開他,奮勇地跳下馬車。求人不如求己,她好歹也是個殺手,還對付不了幾個小賊!
「陳大小姐,外面……」,他話還沒說完,就傳來了零淚的一聲慘叫,他無奈地嘆道,「……外面是條河。」
撲通——
「救命啊……」,她不會游泳。
他的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焦急,緊跟著掀開車簾,縱身一躍,魚貫飛出,隨著她一同跳進河裡。她激烈地掙扎著,讓他好幾次想要靠近,都被她胡亂甩動的手臂擋了過來。
「陳大小姐,不要在水裡亂動」,他急得都想上前打昏她。
她猛灌了幾口河水,根本張不開嘴呼救,眼前水霧漣漣,只能看到一片白向她游來,如果那是救命的稻草,拜託能不能快點,她馬上就要力竭地沉下去了。
終於,他牢牢鎖住她的胳膊,拉進了懷裡面,「陳大小姐,你還撐得住嗎?」
她嘴角往外冒著酸水,眼神又歡喜又幽怨地瞪著他,咬牙蹦出幾個字,「還活著呢!」
「哦,那就好」,他用力吸口氣,一把抄起她的腰,抗在了自己肩上,奮力朝著岸邊游過去。
「零淚,你沒事吧?」陳夫人等在岸邊,幫著一塊兒將她抬上岸。
「姐姐,你不要嚇瑤兒啊,你跟我說句話啊」,婉瑤也湊過來,捶胸大哭,當然,捶的是零淚的胸。
咳咳,沒被淹死,卻被這丫頭的拳頭捶得快吐了血!零淚有氣無力地出聲,「住手!住手!」
「姐姐……」,婉瑤見她能開口說話,激動得一把摟住她的脖子,「你醒啦,太好了,嚇壞瑤兒了。」
「呃……呃……」,她就要被勒死啦!
好在某人眼疾手快,及時把婉瑤拉到一邊,又上前仔細檢查了一遍她還有沒有其他外傷。所幸,她只是灌了一肚子水,並無性命之憂。不過,衣裙已經徹底濕透,秋風愈漸寒涼,她身子抖得厲害,一旦陰氣侵體,少不得又是一場大病。他連忙催促陳夫人扶她上馬車去換件乾淨衣裳。
一場廝殺,所有隨行侍衛盡數殉職,只剩下他獨苗一棵仍立在馬車前。此次刺殺確實來得古怪,這些人從武功來路上瞧,肯定不是一般蹩腳的江湖小毛賊,尤其是地上零散的鋼刀,鋼質精良,鋒口犀利。鐵礦歸國家所有,只有軍中及官宦人家才配使得這種上乘武器,也就是說,這些人背後的撐腰絕不簡單。連他們這些宮中侍衛都敢動手,且下手毫不留情,顯然是受訓多年的死士。令他最為憂心忡忡的是,他們此行極為機密,而來人卻熟知他們回京的路線,除了主子身邊的人,還有誰能這麼了解?
他不敢有半刻耽擱,若是再蹦出十幾個人出來,再加上那位格外好動的陳大小姐,他真不知道能不能再撈她一回了,連忙駕著馬車,在日頭落下的最後一刻趕到了臨近的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