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誰人慾李代挑僵
有甚為難?為難之處太多!
再世為人之事爛在心裡永不能啟口,九公子運籌帷幄,為人處事又光風霽月磊落坦誠。
他若陰狠無情好辦,他若濫情無義亦好辦。
可他偏偏……
蕭儀兩眸看了謝姜,心裡翻翻滾滾,偏又甚麼都不可提不能言,半晌,終是淡然一笑,緩緩道:「夫人且先回去,終有一日……我與夫人有些話要講。」
終有一日有話要講?
這話說的大是奇怪!
謝姜眉尖兒一蹙,眸子在蕭儀臉上轉了幾轉,只見這人眼角眉捎笑意團團,哪裡有什麼澀痛!又何來一絲絲感概悲涼?
莫非方才自家眼花?
不會罷!
謝姜心裡疑惑,兩顆眸珠不由自主又落在這人臉上。
「夫人有甚話,不妨……。」蕭儀戲謔般照搬謝姜原話,說罷,眸光流轉間似睨非睨,對上她的眼神兒一轉。
方才真是眼花!謝姜心裡嘀咕歸嘀咕,抬手一扶額頭:「郎君留步。」話落,身子一旋,急步出了內室。
眼見她淺綠色的衫兒瞬間擋去帘子之後,且腳步細碎急促,頗似帶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蕭儀眸光一黯。
往昔這小人兒嫻雅寡言,今次倒似性子跳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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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姜出來客院,仍舊於北斗沿來路回居處。
兩人兜兜轉轉,待繞過一蓬藤花架子,便看見烏鐵山在石扳路盡頭走過來踱過去,仿似十分焦急。
北斗伸伸舌頭,貼近謝姜小聲嘀咕:「夫人……烏老大必定訓斥四哥了。」
兩人出門時只有烏四在,北斗喊了他去廚下幫忙劈柴,謝姜這才換上衣裳偷溜出門。
現下烏鐵山堵住了門,兩人顯然不能再偷溜進去。
謝姜乾脆大大方方咳了一聲。
烏鐵山豁然回頭,待看清謝姜主僕,先前陰沉的臉色剎時一緩。
謝姜知道他是擔心,便指指院子示意「進屋再說」。
三人魚貫進了院子。
烏鐵山心知謝姜喬裝出門,必定是去見蕭儀。這漢子便撇開「偷溜」之事不問,只邊隨謝姜身後進廳,邊低聲道:「仆有兩件事稟報夫人。」
兩件?謝姜心裡念頭一閃,在門邊隨意尋了榻座坐下:「是舞陽老宅來了消息么?」
對於謝姜見一知三的本事,烏鐵山早就見的多了,聽了她問,沉聲道:「是,郡守夫人今兒個下帖請老宅那位「九夫人」赴宴。」
謝姜聽了眉尖兒微攏。
從櫟陽那次「府前磕頭」事件,再到陳元膺派人傳假訊調她出城,結果半途是王嬌兒攆出來。
這幾樁事連在一起,莫不表明王嬌兒與陳元膺有聯繫。
只是這種「聯繫」,究竟是她本人還是她身邊人,謝姜現下還拿不準。
按說這是個「查探」王嬌兒老底的機會。
既然是好機會,謝姜細聲問:「前些天舞陽新都兩地,均傳王嬌兒在客棧里與隨侍鬼混。且現下舞陽又傳她與陳元膺有染,坊間流傳的沸沸揚揚,王氏族老們沒有理由不知道。」
言外的意思,王氏族老們偌若知曉這些事,早該將王嬌兒關起來了,怎麼她現在還能大明大放出門。
烏鐵山聽了一怔。
顯然這漢子沒有打這頭想過。
謝姜見他皺眉思忖,似乎亦是有些疑惑,想了想,細聲道:「若是連你都不清楚,怕是這中間又出了什麼岔子。」
烏鐵山點頭:「仆現下便去打探……。」
謝姜抬手止了他說下去:「九公子找的這個「夫人」怎樣?」
烏鐵山想了半天,遲疑道:「仆沒有見過,聽東城言……與夫人有三四分神似。」
三四分神似,騙騙王嬌兒還成。
怕只怕萬一姓陳的下山。
謝姜眉尖兒愈發蹙了起來。
只轉念再想起自上次為蕭儀療傷暈瘚,且經陳大醫診脈言自家肺腑傷重,九公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所作所為莫不是讓自己安心靜養的意思。
謝姜只好嘆了口氣,細聲吩咐道:「也罷,既然公子不欲我插手……你派人看住陳元膺便是。」
烏鐵山沉聲應了,便退步出了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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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晌元膺起了榻,便命隨侍去見安世昌,言自家想隨意逛逛。
因有嚴守正與申誠公「招供自首」,現下陳元膺一行是近有合謀叛逆之嫌,遠又怕他再做出甚麼事體。
安世昌只當他是塊「燙手山芋」,只想趕緊扔了了事。
現下他言明要獨自逛逛,安世昌便以「保護」為由,派了幾十個護侍隨行。
陳元膺便帶著這群護侍,逛過紫雲觀又逛斷魂崖,下了斷魂崖又去看綠鄂挴,直逛到將近午時才在夜瀾聽雨湖停下。
湖畔疏影亭里早鋪了氈毯,毯上早置擺了酒器菜品。
元膺坐亭子里飲酒用飯,幾十個安家護侍自然不可能再「貼身保護」。
幾十人只好散去周圍。
元膺揣抔做飲酒狀,只盞沿兒在唇前一擋,低聲問郭北:「王嬌兒可下了貼子?」
郭北低聲道:「辰時初送的貼子,九夫人已應了。」
「甚好。」元膺唇角向上一挑,露出幾分譏誚不屑來,緩緩道:「倒不枉本候送王氏宗老一車玉器。」
郭北聽了皺眉,正思忖有些話說了眼前這位發不發脾氣,元膺啜了口酒,眸子一瞟周圍,閑閑又問:「人準備妥了么?嗯?」
「準備妥了。」郭北緩過神來,抬手執了酒壺,邊躬身倒酒,邊低聲稟報:「他穿戴打扮與君候一樣,偌若不遇極為熟悉之人,至少可瞞過十幾二十天。」
「嗯,十幾天之後本候早到了陳國邊境。」元膺眸光閃爍間露出幾分自得來,仰頭飲盡酒水,隨之將杯子向毯子上一扔,長身站起來吩咐:「收了罷。」
他一起身,幾十個安家護侍齊齊圍上來。
內里兩人拎著藤籃子去收酒器毯子,另幾個有人問:「候爺欲去何處?」
「本候有些累了,欲回別宛歇息。」元膺絲毫不在意這人是否失禮,只神色如常,扱為耐心地道:「諸位且隨本候同往。」
其實他說不說眾護侍都要同往的。
方才元膺觀景是步行,如此繞了半座山,眾護侍也是心煩。問話那人躬身道:「卑職已為候爺備了馬車,候爺且移步上車。」說罷抬手一揮。
元膺挑唇……冷笑,莫說馬車,就是鐵桶,困得住本候么?真是蠢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