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同一城心思各異
其實謝姜與蕭儀兩人出屋不久,烏鐵山便回來了。
這漢子到了後花園,看見兩個護侍正往外搬榻座,而留白又遠遠站在石徑上,心知自家主子怕是進了園子,這才拔腿攆了過來。
等繞過假山,烏鐵山見謝姜果然正與蕭儀說話,忙上前緊趕了幾步,躬身揖禮道:「夫人,十一守的那座是空宅子。」
空宅子?
謝姜聽了蹙起眉尖兒,想了想問:「你們仔細搜了么?夾牆……暗道……密室……。」
「搜了,仆與潑墨兩個幾乎將屋裡屋外翻了個掉底,並沒有暗道密室之類。」烏鐵山神色凝重,說罷一頓,轉瞬又道:「仆疑心是十一露了形跡,那些人聞迅逃走了。」
「未必。」謝姜垂臉思忖片刻,抬眼看了烏鐵山道:「就算那些人沒有發現十一,到手了東西一樣會「功成身退」。
說到「功成身退」,謝姜閃念間忽然想到……先前這些人打劫也好,下藥也好,做事情總有脈絡痕迹可尋。
而這回得了畫兒之後,卻是消失的乾脆利落,毫無一點徵兆。
難不成人皮畫的幕後主使,現下便在東街菜籽巷?
而蒙面漢子拿了畫之後,去見了幕後主使,這主使心思謹慎多疑,帶了畫由早就備妥的退路溜走了?
什麼樣的退路……連烏家人都發現不了?
謝姜不由皺眉。
剛才兩人幾問幾答,蕭儀也在旁邊聽了,這會兒見謝姜蹙眉苦思,便微微側身擋了些寒風道:「就算要盤算下一局怎麼走,夫人總要回屋子裡去想。」
這人聲音低沉溫柔,謝姜聽了心裡一恍,抬了眸子道:「我想……剛才正主就在菜籽巷。」
既然不聽話……蕭儀眸子里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索性邊說邊閑閑往前踱著步子:「嗯,不如夫人說來聽聽。」
這人邊走邊說,謝姜總不能還站著不動。
只是跟著走了兩步,等品出來這人內里的用意,謝姜不由心裡一暖,也是好笑。
東街菜籽巷。
仍然是巷子盡頭那幢宅子。
上回偷了畫回來,上頭寫了「千年萬年」,惹的元膺大發雷霆。當時郭北不解,過後問了韓君子,才知道那是罵人的。
這回郭北怕上頭再有什麼「千年王八萬年烏龜」之類,便先在屋外展開來看過,見一切如常,這才敢拿了進屋。
「嗯,明早起去烏龍澗……送兩車米……。」陳元膺正斜倚著矮榻與行舟說話,掃眼看見郭北,便桃花眼一眯,坐了起來。
郭北忙緊走幾步上前揖禮道:「啟稟君候,屬下幸不辱命。」
聽他這麼一說,陳元膺心知畫已到手,便勾起唇角笑道:「果然在城南別宛!本候還道又是九夫人玩的花招。」說了語氣一頓,又笑道:「拿來看看。」
眼見他眉開眼舒,郭北眼神閃了幾閃,也跟著咧嘴道:「可惜拿畫時驚動了別宛護侍,屬下只好丟下韓君子,先行回來見君候。」
「既然跟不回來……。」說了這句,元膺桃花眼斜斜一瞟,瞟了郭北道:「怎麼不殺了?」
「回君候。」郭北忙掏出畫捲來,邊捧了遞上,邊低聲解釋:「先前救他出來,屬下就嚴厲警告過他。此番萬一他再落入九夫人手中,想必什麼也不會說。」
「什麼也不會說?嗯?」陳元膺鼻子里哼了一聲,抬手接過畫卷,只覺觸手中似有幾分僵硬。
元膺眉頭一緊,忙左手捏住畫卷一端,右手解開紅綾子,一時倒忘了再理會郭北。
紅綾子飄落在地,他便一手捏住畫卷上端,一手向下捏捻著展開。
畫上仍然是亭台樓閣,花木假山。
又高鬢貴婦儀態秀雅,揣著玉觴仰首飲酒……又赤裸美人兒眼波斜睨,眉宇之間春色畢露……
陳元膺看了片刻,忽然臉色一沉,揚聲道:「揣來燈盞。」頓了一瞬,又道:「多拿過來幾盞。」
方才陳元膺神色一變,郭北便覺得有些不妙,及至他又叫點燈過來,這漢子心裡愈發有點發怵。
這會兒郭北顧不上規矩不規矩,探身向榻前案桌上一抄,抄了銀燭台拿在手裡,忐忑道:「君候……屬下在外頭看過,確實是陳烹畫的那副。」
郭北說著,揣了銀燭台照了畫卷後頭,這邊行舟又揣過來幾盞鶴嘴燈。
幾盞燈同時照在畫卷背面,正面的亭台樹木,線條輪廓便顯得愈發清晰。
陳元膺沒有開口,只映著光亮,拿眼上上下下,仔細看卷上的貴婦美人兒。
燭光透過薄薄的皮子,彌散出微暗的光線,畫上的婦人美人兒低眸淺笑,仿似傾刻之間,便要跳出捲軸之外。
只是線條輪廓再是惟妙惟肖,再是幾可亂真,然而,元膺看了又看,終究沒有看見骷髏標記。
「果然不是真的,果然……。」
陳元膺臉上似驚似惱,喃喃自語了這句,便兩手一松,仰身倚了榻被,頹然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妙手,竟能將這樣一副筆跡……臨摹繪製的足以亂真,倘不是本候小心……還真是上了當。」
他這樣似贊似嘆,又似鬱悶難解……
郭北扭臉看看行舟,見他也是一臉茫然,忙將銀燭台仍放去桌子上,轉回來低聲問:「君候……就算屬下不精通畫技,只陳烹作畫時,屬下天天守著,這副畫是陳烹所繪,屬下絕對不會認錯。」
「當真不會認錯?」
陳元膺聽了猛的坐直身子,眸子冷冷斜瞟了郭北,而後腳尖兒挑了地上畫卷向上一踢,恨聲道:「畫上沒有標記……還敢說是真的?你再看看清楚!」
「是是,君候息怒。」郭北忙彎腰拾了畫卷,只拾起來歸拾起來,卻不敢真的展開來再看一遍。
郭北便「哧哧啦啦」卷了畫,隨之小心翼翼道:「君候……要是畫兒是假的,那……。」
「那什麼那!蠢貨!」
陳元膺緊盯了郭北,臉色鐵青,原本搭在膝蓋上的手掌,握了松,鬆了又握,攥的關節幾已發白,終究忍不住,「咚!」的一拳捶在榻沿兒上。
矮榻「咚」的一聲大響,似是下頭木板裂了開來。
ps:……唉!蕭儀拿阿姜木有法子……元膺也快被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