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戲中戲兩相探底
蕭儀彎了腰往下看,見閃閃發光的「綠人兒」一會兒竄去樹上,一會兒又爬上房頂,簡直像是猴戲小丑逗樂子般。
而且不管他怎麼逃怎麼躲,眾人總如附骨之蛆循光而至,不由「嗤」地一笑道:「夫人用的是磷粉罷!」 謝姜笑而不答。 磷粉? 陳元膺神色數度變幻,只瞬間過後,又變做一派堂態,嘆息道:「夫人這一番巧思,倒真是令人驚嘆。」 蕭儀兩眼望著台下,悠然然接話道:「這毛賊竟然有膽往郡守宛里偷東西,夫人準備如何處置?」 聽他這麼說,陳元膺側臉看過去,皺眉道:「難不成這人……不是夫人特意令人裝扮?」 蕭儀斜眸,眸光流轉間,自他臉上略略一掃,輕飄飄道:「怎麼會,這人真是來偷東西的毛賊。」 「陳某還以為……。」陳元膺說了半截,樓梯處「咚咚」一陣急響,似乎有人急頭巴腦的上來,他便唇角一抿,轉身去看。 謝姜與蕭儀兩個人亦是不約而同,轉過身子去。 烏四覷見三人憑欄站著,忙過來躬身揖禮道:「稟報夫人,剛才有個毛賊溜進夫人卧房,撬開兩個柜子。」 謝姜蹙了眉尖兒問:「丟了什麼?」 烏四身子躬的幾乎挨住膝蓋,好像又是駭怕,又是尷尬慚愧,嚅囁道:「偷了……那個姓陳的……咳咳!」 繞了一大圈子,總算繞到了重頭戲! 謝姜長長一嘆道:「那畫丟了倒不打緊,只是這個毛賊膽敢來郡守別宛偷東西,要是叫他從容溜走,傳出去倒叫人笑話。傳令下去……不要放跑了。」 「是,夫人放心。」 烏四低頭揖禮,禮罷,轉身又急奔下樓。 邀人下棋,下到半途出了這檔子事兒,這棋哪裡還下的成? 陳元膺看謝姜拿著紗帕,指尖兒繞過來揪過去,直將好好一條帕子絞的皺皺巴巴,且過不一會兒,又探身往台下看,好像是坐卧難安,便薄唇一張,頗為體貼道:「夫人要是擔心,不如下去看看。」 說罷,轉眼瞟了蕭儀。 蕭儀眸光一閃,爽快點頭道:「夫人且去處置了事務再來。」 謝姜神色一松,對了兩人略一襝衽,歉然道:「二位郎君且稍待片刻,本夫人去去就回。」 說罷,彷彿心慌意亂之間,忘了要留個丫頭給兩人揣茶倒水,喊上新月北斗,急步下瞭望月台。 三人仍然從樓梯下的暗門,回去正院。 烏四早等在正廳廊下,看見謝姜從迥廊盡頭出來,緊趕上前揖禮道:「十一十二已將那人逼進右側空院子,外頭又有寫意領人團團圍上,夫人……抓是不抓?」 現下望月台上,只剩下蕭儀與陳元膺。 要是人皮畫的根源是陳全山,而陳元膺又清楚底細,就沖方才烏四那番半遮半掩一排子話,這人一定會抓住機會去探探究竟。
時辰還早。 還要再等一會兒。 想過了這些,謝姜心頭一動,猛然想起來光顧著抓這個,倒是忘了東街還有一樁事兒。
謝姜眉尖兒一蹙道:「這個先等等,我只問你……現下子時已過,郡守大人沒有派人往別宛送信?」 聽她這麼一問,烏四不由撓頭道:「夫人不問,仆差點給忘了。剛才郡守大人確實派了人來。」 果然有動靜。 謝姜不動聲色道:「送信的都說了什麼?」 大約來人傳的話多,烏四皺眉想了好大一會兒,才低聲道:「來人言……果如夫人所料,兵士拿著裝畫的木匣子,剛出南街便遭人偷襲,守備大人領兵士殺了四五人,抓住了兩個,另外十幾個人無比兇悍,逃去了東街。」 逃去東街? 謝姜唇角一翹。 東街正是菜市方向,那裡有崗有哨,圍的風雨不透。 這些人要麼不進去,只是要是不進去,守備領兵一攆,這邊埋伏在東街的兵士再有動作,這些人立刻背腹受敵。 要是進東街,這些人再是兇悍,遭兵士亂箭齊發也罷,一涌而上也好,再難逃出來一個。 捊順當這些,謝姜心裡大定,便順口問:「阿絮是怎麼發現賊人的?」 自從到了別宛,謝姜便將人皮畫密藏起來。
因為今天要燒畫,為防萬一,不光借了周啟暖閣里的暗櫃用,且在上午晌,又令新月在暗櫃周圍牆上地上,遍塗上磷粉。 這些烏四一清二楚,這會兒聽了主子問,便道:「阿絮是見廳門開了,便順腳前去關門,哪曉得正撞見賊子在裡頭翻騰東西。」 聽了這話,謝姜不由腳下一動,在廳里來回走了幾步。 原來她做的就是兩手準備。 一手是……賊匪知道人皮畫在她手上,就算她秘密來櫟陽,這些人也難保不循蹤追過來。 因此她使了障眼法……貼告示。 告示一出,無論是真是假,這些人都會露頭。
介時她正好躲在暗處,收網揀「魚」。 第二手就是……賊人探清楚她在別宛,趁東街焚畫,她這方鬆懈之機,前來探拿人皮畫。 這種……她一樣可以「瓮中捉鱉」。 現在東街出現了賊匪,而宛子里這位「綠仁兄」,又顯然不像是毛賊偷東西,趕巧偷到此處。 看來對方也是雙管齊下。 思來想去,謝姜腳下一頓,轉身吩咐烏四:「不等了,抓人!」 剛才叫等,這會兒又要立時抓人,顯然事情起了變化。 烏四臉色一肅,躬身揖禮,道:「是,仆即刻去。」 月色昏然,重重暗影中,別宛西北角小院里,一片寂靜。 郭北貼了窗戶往外瞄,瞄過幾眼,不由摸了下巴嘀咕「……打不過總也逃得掉,怎麼這些人像是惡狗聞到肉味兒……總甩不開?」 嘀咕過這些,郭北回頭看,屋子裡沒有床榻柜子,只光光幾堵牆,且后牆上有個臉盆大小的窗戶。 窗戶早沒有了窗扇,只剩下窗框子。 看見窗框子空空,似乎擠一擠縮一縮……郭北咬牙。 只他牙拫嘎嘣一響,房門也是嘎呀一響。 郭北慌忙回過頭來,貼牆貓腰,兩眼緊盯門板。 門板上油漆駁斑,風吹日晒之下,早左一道右一道,裂了指手寬縫子。 月色由縫隙間透進來,只此時光影恍惚一暗,門板「吱吱嘎嘎」,仿似外頭有人開了鎖,而後又小心翼翼往裡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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