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她愛的人離開了
旁邊的阿三聽得直打哆嗦。
五爺這連番火兒滾下來,籌謀了幾年的事兒都沒了個蹤影,沒噴著蕭爵個始作俑者,又跑了柳清清,簡直如同火山噴發似得,就等著蘇和一開口,然後全都囫圇的噴下來呢。
偏生蘇和這時候竟然一言不發。
這種如同淩遲一般的壓抑充斥著整個傅氏會館,蘇和越沉默,這場天災就壓的越狠,隻是幾個呼吸間,蘇和就受不住了。
他真的受不住了,他之前被傅聞奪逼的都快瘋魔了,哪兒還有什麽脊梁呢,少年人還沒成長的傲骨被生生碾碎了,現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哪兒還顧得上什麽“情長紙短”,崩潰似的往地上一跪,半個身子顫顫巍巍的衝別墅裏頭指了進去:“在裏頭,在保鏢房裏頭。”
出乎意料的,那如山一般的怒火卻沒有噴發,一腳踩在他臉上的男人用一種分外平靜的眼神看他,過了好幾秒,他才聽見一道聲音問:“你不是愛她嗎。”
說是問,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雖然隻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但蘇和的腦子卻將後麵的話全都補全了。
你不是愛她嗎?為什麽要出賣她呢。
你不是愛她嗎?為什麽不保護她呢。
你不是愛她嗎?
一句句如同魔鬼般的回響震在腦子裏,蘇和如同被人扇了兩個巴掌,這兩個巴掌帶來的疼和之前傅聞奪打他的疼是不一樣的。
之前的疼隻是疼,疼過了就算了,等他回了家,將這段時間的經曆一說,所有人都會安慰他,雖然他爸爸忌諱傅聞奪,但自己兒子被打成這樣,總要上門來說理的。
但後者的疼卻是靈魂上、心理上的疼,這一巴掌讓蘇和認清了懦弱的自己,看懂了他在壓力前出賣夥伴的肮髒、醜陋的靈魂,他自己都羞恥的抬不起頭來,但這種羞恥很快就被臉上的疼痛點燃,變成了一把邪火,燃燒了蘇和的理智。
“我是愛她,難道你就不愛她嗎?你比我好到哪裏去了!我是臨陣脫逃,我是對不起她,我是自己想活,你呢?”
蘇和半張臉被踩在泥土裏,說話間口鼻處都是泥土的味道,他奮力的昂起頭,死死的盯著在上方居高臨下的男人,像是用盡生命一樣怒吼:“我他媽再怎麽無恥也比你強,你這麽對她,你是愛她嗎?”
就像是狼和羊一樣,狼一生隻會有一個伴侶,腥風血雨裏為你保駕護航,愛的純粹熱烈,一條命豁出給你,大不了一起死了,但如果遭到了愛人的背叛,那保護你的爪牙就會劃破你的喉嚨,和你一起死在寂靜的荒野上,用滿地的枯血來祭奠。
羊呢,放樣的也好,家養的也好,總歸都是吃草的,生來就是軟綿綿的,傷心是會傷心的,但骨子裏就沒有那種“是我的,任誰都不能碰”的勁兒,沒了也就沒了,自然搞不懂那種互相折磨、絕不肯放手的愛。
就像現在,蘇和雙眼通紅的吼:“你是愛她嗎?你是愛嗎!你就是有病,變態,你他媽的應該去看醫生,正常人他媽的沒你這個腦子,你——砰!”
一腳踢下來,蘇和牙都給踢飛了,阿三手快把人提著腳拽出來了,堪堪避開了傅聞奪的另一腳。
滿院子的人,也就阿三敢上來拉這一下了。
嘴上都是血,混著血唾沫吐出來一口牙,蘇和還有些懵,他眨著眼,從嗓子裏發出“哬、哬”,宛若破舊的風箱般的聲音,耳朵裏都跟著嗡鳴,什麽都聽不清,偏偏阿三就在耳邊碎碎念。
“蘇大少爺,對不住了,對不住,五爺之前讓我給您放出去的,我這一忙就忘了。”阿三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他一邊把人拖上車,一邊小心翼翼的解釋:“我們這兒事兒多。”
他是真給忘了。
五爺把蘇少爺擄來第一天,蘇家人就來了,隻不過不敢得罪五爺,隻是賠禮道歉,要五爺高抬貴手,五爺順勢就讓他把人給放了。
但當時柳小姐跑了!阿三腦子不夠用,就活生生忘到了現在,一想到此,又趕忙道歉。
但蘇和眼神渙散,一副就要死了的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聽進去。
阿三再三道歉,一邊道歉,一邊轟開了車油門,心想,這可怎麽把蘇少爺送回去,半響,哀歎一聲:“這他媽都什麽事兒,流年不利!”
車子從傅氏會館出去,宛若出了一座牢籠,但是最重要的東西卻丟在了這座牢籠裏,他再也不敢回這所牢籠裏,自然也就再也拿不到這個東西。
蘇和瞪著一雙眼,眼睜睜的看著一片衣角從窗戶那裏不見了,像是一陣風一樣刮過。
衣角甩在窗簾上,沒收住的腳磕碰到了拐角處,柳清清一路小跑,從走廊那頭跑到這頭,到了還是沒跑過。
這小地方就這麽大點兒,她能跑哪兒去?傅聞奪一轉頭就能碰見她了,小姑娘提著裙擺拐了兩個彎兒,撞人手上了。
“往哪兒跑!”一隻粗壯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中年女人渾厚的嗓音炸響在她耳邊:“柳、清、清!”
恍惚間,竟然有種教導主任的感覺。
“劉,劉媽。”柳清清本來是不怕劉媽的,因為劉媽一直對她很寬和,就像是母親一樣,但之前柳清清偷過劉媽的鑰匙,所以她心虛。
劉媽顯然也記著這個仇,凶神惡煞的把她往回拉,一路上罵罵咧咧的,活像是在教訓一個逃了課的孩子。
當然了,這比逃課嚴重多了,劉媽把她推進屋裏,“砰”的一下關上了門,想了想,又把門拉開,惡聲惡氣的說:“別跑了。”
柳清清渾身僵硬的站在門口,對上劉媽的臉,咽了口唾沫,問她:“傅聞奪呢?”
劉媽哼了一聲:“去醫院了,傅老三醒了。”
想象之中的那些事沒有發生,就像是頭上懸了一把刀,除了害怕之外,還有一種莫名的滋味兒,就像是原先那個和她互相撕咬、互相折磨的人突然不願意和她折磨下去了,本該第一秒撲上來,要她“不要離開”的那個人居然沒有來,那種感覺讓她竟然有些許落寞。
是被咬多了,所以怕疼了嗎?還是覺得她太能折騰,遠不如文薔溫和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