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 誘敵
鬼王帶著柳相在兵動之前回到柳府。
柳相雖仍無法動彈,神智卻清明,這一籌,是他輸了,不是輸給孟千秋,而是輸給月娘。
他壓抑著無窮的恨,盤算著手中還剩下的籌碼。
龍虎衛雖被孟千秋握在手中,可還有豹鶴二衛在自己手中,還有西營,還有周宓。
隨即又想到,周宓已經被退職收押,周大將軍又遠在襄陽,心中不由一涼。
府上的大夫在柳從浩帶領下匆匆趕來,查探一番后,發現柳相果真是中了毒,方施針放血,黑血從指間流出。
柳相張了張嘴,艱難地開口:「不要,讓他們進宮城,全,殺在門外!」
他還有西邊的大營,只要西營的人過來,百官承認又如何,命都沒了,要承認有何用?
柳從浩看出了他的想法,臉色慘白,平日陰兀的一雙眼中滿是驚懼和絕望:「父親,金佐堂,入京了!」
柳相從榻上直挺挺坐起來,雙眼瞪得滾圓:「你說什麼?」
柳從浩一哆嗦,忙重複道:「金佐堂,帶著兩萬東路軍,如今制著西營,又帶了數千人,進上京。」
柳相一雙長眉擰成繭,雙眼垂下來,口中喃喃念道:「這怎麼可能,他們敢冒這個險?金佐堂一走,楊昌烈豈不是就能長驅直入!」
不知從何時開始,事情發展變化得太快,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從越國易主,到湘國被占,再到今日借白日蔽天,將他恨恨打落。
好大一盤棋!
他忽的眼睛一亮,模糊把握到對方的想法。
他們,比他更著急一統天下!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他們的動作快速,目的明確,正一步步朝這個方向前進。
那麼,讓金佐堂回京,孟國西線猶如空門,如此引誘楊昌烈往東攻來的原因是什麼?
憑著一個忠親王,一個周大將軍,便想拖住他嗎?
他腦中一個念頭瞬間閃出來。
梁王!
他們的目標,直取長安,不對,應該是,直取梁王!
梁已無國儲,唯一的希望又在自己手中。
別人卻不知道,都以為梁王一死,楊昌烈沒了依靠,梁國必散。
而他們靠的也不僅僅是忠親王和周大將軍,他們還有越安軍,還有歸元宗!
柳相又振奮起來:「若我沒猜錯,歸元宗的人,已經在前往長安的路上!」
鬼王和柳從浩都是一愣,不太懂柳相為何突然說這個。
柳相卻不做解釋,一雙眼又慢慢紅起來,滿頭鬚髮微微顫抖:「只是為了引開楊昌烈,好給他們下手的機會。他們不敢和楊昌烈真打,只會拖住他!楊昌烈是聰明之人,如此空門大開,他必會想到有詐,又怎會直接衝進來?」
他越說越激動,乾脆從床上站起來,卻不料四肢仍有些僵硬,一時未完全活絡,晃了一晃差點摔倒,又只好坐下,一拍床榻,大笑起來:「哈哈哈!他們想裝腔作勢,不想打,我非讓他們打起來!就讓楊昌烈和忠親王比一比,誰先拿下對方!哈哈哈哈!」
柳從浩被他的癲狂狀嚇呆,怯怯道:「父親,你在說什麼?你還好吧?」
鬼王倒是聽明白了一些意思,他知道他們手中還有什麼籌碼。
沉思道:「大哥的意思,是將質兒帶出去?」
柳相扶著柳從浩的胳膊,終於站起來,雙眼眯成縫,得意地想象著那個場面:「沒錯!他們想唱空城計,我們就陪他們唱到底!」
「走!」他喝了一聲。
半個時辰后,當虎衛來到柳府外時,柳府已成一所空宅。
孟千秋被百官迎回宮中,仍然還像做夢一般,面對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錦繡宮殿,那種不真實感更重。
只是現在,他再不會輕易透露自己的感覺。
有那種不真實感的,還有扮成護衛隨同他進宮的阿沅。
畢竟她曾在這深宮中,呆了一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
還來不及行登基禮儀事宜,第一步是羅列柳相罪狀,清掃柳相餘孽。
事情吩咐下去之後,他屏退眾人,只留了阿沅等人在御書房中。
「楊昌烈有動靜了嗎?」上京城,他們的網已張了那麼久,再加上今日之事太過於震撼,如今萬民一心,想來是亂不起來。
他擔心的是,還是楊昌烈,畢竟這步棋太險!
若是楊昌烈破釜沉舟,真箇兒往上京攻來,忠親王只能追在他身後,不知道僅憑正面的金佐堂,能不能攔得住。
他頗有些擔心地看著阿沅。
「往東行進了,若我沒有算錯,他會止步在欒川城外。」
阿沅靜靜答道。
李昱懷倒吸一口涼氣,他現下主要負責與越安軍那邊聯繫,逍遙宗已和顧因他們會合,正往長安而去。故而他對楊昌烈這邊的動靜倒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金佐堂被調回上京對付柳相。
這一聽才知,楊昌烈竟直如大孟之境,還要到欒川城!
要知道,欒川城離上京只有八百里路程!他若要攻入欒川城,上京便岌岌可危!
「這是要?」李昱懷忍不住皺眉道,一時忘了是在新晉皇上跟前議事。
孟千秋看了一眼阿沅,示意她來解釋。
阿沅點點頭,沉聲道:「只要扔出欒川,楊昌烈才捨得東進,只有他動了,我們對孟王才有機可乘。不過,我們的目的不在和梁開戰,而在議和。」
「議和?」李昱懷更納悶了,「不打了?」
阿沅面上浮現一絲困惑,聲音卻依然篤定:「夜觀星象,天下一統之機將近,而孟梁雙星都由亮轉白,相協相合,此乃有和談之兆。且梁王與楊昌烈之間,現在已有了很大嫌隙,而楊昌烈,似乎比梁王更急著吞併大孟。」
她說著,想起那日在柳府遇到的黑衣人,他便是楊昌烈,那麼,他對柳相,似乎有著深仇大恨,不惜放下戰場來進行暗中刺殺。
現在柳相下台,她隱隱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和談機會,如果梁王再落入他們手中,那麼,不戰而統,將是最好的結局。
阿沅繼續道:「比起梁王,楊昌烈更難對付,但對楊昌烈來說,梁王,等同於他的七寸。當年梁王如此待他,孟多次試探,他卻一點反心都無,實實在在忠於梁。所以,對此人,要麼打敗他,要麼,就只能讓他自己屈服。」
孟千秋雖然對阿沅的推卦深信不疑,但想到楊昌烈,還是有些不安:「若是楊昌烈真的要攻入欒川怎麼辦?」
阿沅抬首道:「我親自前去欒川等著他,若拖不住此人,便殺了他。」
她說得聲音清淡,聽起來似乎帶著一絲狂妄,但在座聽到此話的人,卻無人覺得她託大。
對她來說,有由天元之氣幻化而來的陰陽之氣不說,如今又有了奇香相助,她想刺殺一個人,任是誰,怕都不是難事。
正在此時,殿外有急報。
「呈上來!」孟千秋命道。
立刻有內侍將一封火折密報送到龍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