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動靜
周宓在年後大朝會的第一天,被批捕入獄,貪冒軍功、誣陷功臣、敗軍之將數罪齊發,拿入刑部天牢。
接下來第三天,周大將軍的請罪摺子送到柳相手中。
除了明發的請罪摺子之外,還有一封密折。
密折中細數對孟王之不滿,對當前朝政之不甘,願以周家富貴性命,請柳相居正,扶正綱紀,一統大孟。
柳相彈著手中的密折:「這是個聰明的,甘願將把柄送到我的手中。」
柳從浩按捺下心頭的激動,臉上卻仍迸出一片紅光:「父親,只要有領頭的,以父親日下的聲威,不怕朝中不一呼百應!」
柳相臉色卻淡然得很,似乎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小事:「不急,周家很不錯,不過以兵將帶頭,難免落得一個以武挾宮的污名。周家的意思,可以稍微在朝中傳一傳,文臣之中,除了幾個我們自己的人,探探其他人的口風,那些酸臣腐文,有時候比刀劍更可恨。」
「是。」柳從浩低頭應道。
「還有。」柳相摩挲著手中密折:「將那,常在周府出沒的丁先生,請來,聊一聊。」
「是。」柳從浩答應著,卻抬頭詫異地看了父親一眼。
父親從來不信這些江湖術士,怎的會請這人來。
柳相今日心情很好,遂耐心解釋道:「周家不像是有這麼聰明的,我猜這必是這丁某人出的點子,若他一個局外人,能讓周家這麼做,那這人的能耐,我便要重新估計幾分。」
柳從浩恍然,應喏著退了出去。
他剛走,柳府大管家便進來彙報了另外一個好消息:「相爺,西邊的人帶回來了!」
柳相驚喜萬分地抬起頭來:「走,帶我迎去!」
忙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丁巳接到柳府的請帖后,急急忙忙來找阿沅。
阿沅卻一點不意外,柳府要是不找來,她才奇怪了。
「這麼快。」她看著那張燙金鑲黃的龍紋請帖,大張旗鼓的僭越,他已經不害怕人看出他的心思了。
她抬頭看著丁巳和坐在旁邊的孟千秋。
「柳相著急了,想要入宮了。」
「師父是說,柳相找我,是要問入宮的事情?」丁巳斟酌著,心頭不免敲起小鼓,這可是謀逆。
「若我沒猜錯,他入宮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找你,無外乎是想安安心,另外,這樣的大事,也想問問風水吉時吧!」
丁巳稍微鬆口氣,似乎這樣一來,柳相奪宮就不會是他推動的,雖然知道師父必不會讓他成功,心頭還是有些忐忑。
孟千秋則一臉喜色,對阿沅信心滿滿,篤定她一定有后著:「豈不是他什麼時候動,全在我們掌握中了?」
阿沅點點頭,思索了一番,方緩緩道:「沒錯,不過他若問起吉日吉時,你先拖上一拖,等南邊的消息傳來之後,才能定奪,我暫時有個日期,但目前還不確定。」
遂又將丁巳去柳府需要注意的地方細細說了一遍,又將相國可能問的話和他要如何回答,絮絮說了不少,想著丁巳差不多能應付了,放讓他去了。
待丁巳出門之後,她掐著手指算了一番,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們應該到湘國了,最遲明日,湘國也該變天了,消息傳到上京,快馬不停,三天。很好。」
她看向孟千秋,難得地俏皮眨眨眼:「恭喜殿下,可做登基準備了。」
孟千秋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阿沅點點頭,再起身道:「我還需去找個人,有此人相助,想來會更順利。」
阿沅來到丑婆婆處,丑婆婆將新制的麵皮取出來,細細幫她貼到臉上。
「這是最後一次用它了吧?」丑婆婆癟著嘴,聲音被壓得扁扁的。
阿沅將下頜的部分細細壓緊,微微一笑:「希望是了,婆婆,你這手藝可不能失傳了,要不再收個徒弟吧。」
丑婆婆但笑不語,自下山以來,她心境也變了很多。
「教你吧就。」她想一想,笑著道。
阿沅那張醜臉上浮現一層微笑,看起來再自然不過,連肌膚紋理都貼合完美。
「好!等我學會了,便一天變個樣子,日日上街戲耍人去。」
丑婆婆張著沒牙的嘴哈哈大笑起來,這才是她當初第一次遇見的那個姑娘。
丁巳來到柳府的時候,柳相剛安頓好了鬼王和西邊接回來的人,心情很是不錯。
他拉著鬼王道:「二弟不如與我一同去見見此人。」
鬼王知道這是關係著他們計劃的大事,也點點頭:「走吧,我去見識見識,若是只會胡言亂謅的江湖術士,當時便一刀砍了。」
二人同時進了門來,均穿著常服,梳文士髻,一個頭頂帶著白玉簪,一個帶著一柄木簪。
二人進來也不講話,丁巳行過禮之後,也不講話,默默退回去。
柳相將丁巳打量一遍,朝鬼王使了個眼色,鬼王立馬懂了他意思,朝丁巳道:「丁先生既有卜秘卦象之才,不妨算上一算,我柳某所求何事?」
丁巳也在悄悄打量二人,見他二人面貌相似,他又知道鬼王的存在,心中便有了定數,知道柳相這是與鬼王一同來了。
二人必得考上他一考,看誰才是正主。
丁巳見二人衣衫,一個紫檀色團花紋長褂,一個棗泥色盤龍錦長褂,均是富貴之氣撲面而來。
細看之下,那說話的著棗泥盤龍卦之人,衣衫新整,還帶著樟腦的熏香氣息,想是剛從櫃中取出不久。
而旁邊那不語凝望他的,團花紋看起來則是有日常磨損之色。
便朝那不出聲的人拜了一拜,道:「不知柳相此次邀了丁某來,是為柳相看卦,還是為這位柳大人看卦?」
柳相與鬼王對看一眼,眼中均是火花一閃。
柳相撇著嘴輕笑道:「你怎知我是柳相?」
鬼王也道:「你怎麼就說我是柳大人?難道這裡還有兩個柳大人不成?」
丁巳知道自己猜對了,點點頭,落了一顆心,開始自己最擅長的工作,胡謅:「相士相士,相乃第一關。中品人相貌,上品人相氣。二位均是貴氣衝天之人,不過。」
他朝著柳相道:「貴氣色有不同。柳相乃是紫氣,一脈衝天,宛若驚龍,小的不想相中都難。而這位柳大人。」
他又轉向鬼王道:「乃是金氣,金貴無匹,必是大富大貴,為商必為豪賈,為官必為丞相,為俠必為開宗立派之師。」
「二位大人雖氣,色有不同,但氣出同源,乃是一脈相承,故而這位大人,與柳相國大人必是血親之脈。」
他說道鬼王身份時,句句點在明處,開宗立派四字一出,鬼王與柳相皆是心中暗服。卻在說到柳相國之時,紫氣驚龍這般隱晦地說了一下,卻不在往深了講。
柳相國只覺被人拿雞毛撣子輕輕從皮膚上掃過,酥酥麻麻,癢得蠢蠢欲動。
待他判定二人關係,又多了幾分信服,方抱拳道:「丁先生不愧是名士,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