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變天
她剛離開的時候,他心裡很痛,但是更恨。
恨她自作主張,恨她不管不顧他的想法,恨她將自己一個人留在湘國,留給韓芝。
他執意沒有和韓芝成婚,但也沒有放棄湘國,到韓今是大軍圍城,守到最後一刻。
他想找她問個明白,所以在死裡逃生之後,到上京尋她,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憐憫和痛惜。
那時候的她,那個帶著醜陋麵皮的叫阿秀的女子,和剛亡國失父的自己何其相似!
他在那時候忽然懂了她的仇恨,她的冤屈,她的不甘,以及她的愧疚!
這些他都沒有說,他只是開口道:「你要天下一統,我如果不能陪著你,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說剛才的他,對阿沅來說,是感動和幸福。
那麼現在,是震撼!她沒想到,即使在她以為的二人分道揚鑣之後,他仍然將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用他的方式,默默支持著她,陪著她。
無以為報,她在心中暗念,此情此意,無以為報!
顧因只覺懷中人反手緊緊摟著他,猜到她心情,不由更加憐惜,讓她抬起頭,看著她雙眼,臉上閃過一絲霸道的凌厲:「這次我不會再放手了,即使孟千秋知道了你的身份,即使你想回去,我也不會放手。」
阿沅不以為忤,反而輕嘆一聲:「月娘的一切,都是錯的,都是錯的,我只願能早日看天下一統,洗清罪孽,還要,血債血償!」
「我都聽說了。」顧因雙手攀上她的臉龐,細細從眉眼劃過:「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阿沅茫然搖搖頭:「瘋道人,大概也不知道。」
她忽然振奮起來,迫切道:「你知道嗎?我有個哥哥,叫陽沂,聽說去找我了,可是,不知道他現在哪裡!」
顧因也聽香鈴兒說了雙生子的事情,並不意外,只挑眉道:「他還活著?那太好了!我們一定能找到他!等一統天下之後,走遍所有地方,也要找到他!」
自從找回記憶以來,阿沅第一次覺得人生充滿希望和滋味,她細細將瘋道人的話和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鬼王宗的事情,和顧因講了一遍。
顧因聽得鬼王宗與柳相的關係,不由氣憤道:「雖早料到倭賊在中原有內應,還以為只是鬼王宗的舊人而已,卻沒想到,這內應竟然是堂堂大孟的相國!真正當得起賣國賊一稱!」
又思量著:「孟與梁在中原相持不下,無力顧及越國,正好給了我們機會,如今越國義軍遍地,除了在東邊一帶抗倭的萬安軍,還有數支義軍,都是不忍越國窩囊軟弱,又對內嚴征苛待,揭竿而起的老百姓,這其中甚至有本身是越國兵士的人,萬安軍中都收編了不少越國軍隊,連著名的戚家軍,如今也是萬安軍的一支。」
「所以。」阿沅仰著頭看著他仔細思索的模樣,他想問題的時候,眉頭微微蹙在一起,眼如寶石,熠熠生光,好看至極。
她順著他的話頭:「這是極好的時機!」
顧因點點頭,看著她溫柔一笑:「你已經看出來了?」
阿沅點頭:「在來越國的路上,已見星象有異,年前變天,越國隕龍。」
「越王早已形同虛設,我們不打算攻佔金陵。」顧因笑得愈加溫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這般和人講話:「只想,不戰而屈人之兵。只要越王答應退位,越國靜候天下明君,我們便繼續抗倭。」
「不。」阿沅打斷他:「只要鬼王宗和柳相一滅,倭奴成不了氣候,一來他們只是小島之民,人口不多,二來,過海而來,哪及中原戰士養身以待,沒了內應,再兇悍,怕也難以攻進內陸!」
「不過,等天下一統之後,自然要打得他們不敢再來。」
顧因知道阿沅這麼說,必是知了天機,遂問道:「那我們往哪邊去?」
「往西。」阿沅微微一笑,眼中透出悠遠的光芒,似看到了湘國金碧輝煌的深宮。
「沿江而上,直奔巴陵!」
顧因眉頭一跳!
他終是沒想過要攻佔它國。
「且必須要快!」阿沅補充:「若慢了,怕巴陵就要落入孟之手。柳相已經著急了,他怕更多的義軍起來,像越國這般,到時候,孟不成孟,他又去哪裡奪宮?奪誰的天下?」
顧因一雙眼漸漸亮起來,心頭明鏡一般,瞬間懂了。
湘國如今只是個虛幌子,當年禍起蕭牆,韓今是領兵圍城,大傷湘國元氣。韓今是又名不正言不順,多少忠於湘王的軍中之才都憤而離去,湘軍,早不是當年稱霸長江的湘軍!
「我有信心!」顧因眯起一雙俊眼:「千里奔襲,出其不意!」
「還有巴東,王城主該動動了,還有益州,玉屏山的兵,應該練得差不多了!」阿秀一面說,一面以顧因胸膛為地圖,順勢畫了起來。
顧因還陷在揮軍西上的激動中,忽覺胸口一癢,忙抓住她纖纖玉手,只見手掌珠圓玉潤,十指纖纖如蔥,捏在手中,滑膩非常,胸口便騰起一團火,沿著身體蔓延開去,只覺口乾舌燥,不由吞了吞口水。
阿沅見他忽然不出聲,抬起頭疑惑地看過去,卻冷不防正好他低下頭來,還來不及反應,一雙唇已重重壓在自己唇上,軟軟的,暖暖的。
整個身子一軟,陷落到無邊的溫柔中去。
等她費力掙扎著推開他時,臉若芙蓉,嬌艷欲滴,顧因依依不捨地放開那溫軟小嘴,似吃了蜜一般,直甜到心底。
可還有一股慾望緊緊箍著他,讓他開口說話都覺費力,他凝望著阿沅,稍稍將她搬離自己胸膛,怕她又勾起自己的邪念。
「阿沅。」他低聲道,聲音格外暗啞。
「嗯。」阿沅低著頭,這不是在水底需要渡氣,這是真真正正的,來自他的愛意。
「我想,去看看你爹娘牌位。」顧因道。
「恩?」阿沅抬頭,不知他為何突然說這個:「我留在山頂廟中了。」
顧因嚴肅而又誠懇道:「我想在他們面前,求娶陽沅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