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你到底是誰？」秦伊人問道，她的聲音里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當然記得這個聖誕老人，就是因為這個人，她的生活才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不是他硬塞給她的那個盒子，如果不是她打開了那個盒子，如果不是……她原以為她的心情不會再那麼容易起波瀾了，沒想到一有關於先生的事，她還是無法淡定。
「姑娘，原來你也會害怕。」男人身形一閃，又重新變成了那個陰柔的男人，「真是抱歉，把你嚇著了，相信我，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來這裡只是想要和你好好談談，不要總露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那樣你會沒朋友的。」
他這會兒倒是不著急了，坐在沙發上，悠悠地喝著茶，只有秦伊人一直注意著他的舉動。
「瞧把你緊張的，來，坐下喝杯茶。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秦伊人依言坐下，示意骷髏頭給自己倒一杯茶。味苦，帶著回甘的茶水入口，她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她憑空拿出一塊令牌，推到男人面前：「說你想說的，我聽著。」
這塊令牌是秦伊人的父親曾經給她的，當時她父親並沒有解釋這是什麼。但後來秦伊人知道這塊令牌和世外桃源有關，而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有一塊一模一樣的令牌。她最初是吃驚的，也隱隱知道這和自己的身世有關，但由於她不願意麵對自己的身世真相，所以之前才毫不猶豫地將令牌扔回去，並且打斷了這個男人脫口而出的解釋。
可現在看來，便是她再不願意麵對，也不得不去面對了。
既然秦伊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男人倒也不再賣關子：「那麼，我就先講一個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究竟久到什麼時候，我也記不清了。那個時候，人類和妖界已經進行了一場大戰，雙方兩敗俱傷。但在這場大戰之中，有一個地方沒有受到絲毫波及，那就是世外桃源。那真是一個仙境，沒有爭端，沒有戰爭，一切都是那麼安靜祥和，因為那裡完全與世隔絕。
可這樣的地方終究還是被發現了，人類和妖界都在覬覦這塊鮮美的肥肉。那個世外桃源的主人為了避免這場爭端，也為了保護世外桃源居民的安穩，以自己的靈魂和鮮血為祭，啟動上古大陣，將世外桃源完全隱藏了起來，任何妖怪，任何人類都不能再找到。而世外桃源的主人，在最後的時刻，將自己的殘魂附著在一個夭折的孩子身上，以一個人類的身份活了下來。」
「那個孩子是我？而我是世外桃源真正的主人？」便是已經猜到了真相，秦伊人一時間還是內心震蕩。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個這樣的身份。她是誰？救世主嗎？犧牲了自己，拯救了他人？
別開玩笑了，她才不想做什麼救世主，更不想用那些遙不可及的身份為自己鍍上金光。她只想安安靜靜地，做一個平凡的人，做一個父親眼中的好孩子。可現實卻連她這點小小的心愿都無法滿足。難怪先生總說，她註定走不了回頭路。因為她的命運，在一開始就被註定好了。
那麼先生呢？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看著她被蒙在鼓裡，他是不是在心裡竊笑，笑她的無知，笑她的弱小？
「那你為什麼會扮成聖誕老人？為什麼.……會將那個盒子.……」
「因為我知道那裡面躺著一隻妖怪。作為人類的你，總要有一個覺醒的契機，那妖怪不過是一把鑰匙而已。」
「也就是說，先生對自己是『鑰匙』這件事情毫不知情？」
「他那個時候只是條虛弱的蛇妖，哪談得上知情不知情。」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人這樣說，秦伊人內心卻升起了一絲詭異的愉悅感。那麼強大的先生，那麼高高在上的先生，到頭來，也只是一把被人利用的「鑰匙」，真是……活該！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隻蛇妖，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啊。」男人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表情。
秦伊人抓住時機，立馬又問：「那麼先生，我是說，你知不知道那蛇妖去了哪裡？」
男人挑了挑眉，眼裡有些玩味：「誰知道呢，或許……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你……」
「誒，別動怒，我可不想和你動手。對了，這東西你拿著，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那個男人將手中的令牌扔給秦伊人。
這一次秦伊人倒是沒有拒絕，只聽那男人又說：「世外桃源後來發生了一場災難，我想你應該知道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讓秦伊人的心狠狠地揪起。雖然她只有零散的記憶，但她卻能夠體會得到來自靈魂深處的疼痛和內疚，那應該是那個人的殘魂所產生的感情吧，秦伊人想。儘管她知道自己就是那個人，可她卻非常排斥這種感覺。
那個世外桃源的主人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她以為自己能保護所有人，可最終卻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如果不是她隱瞞了所有人，那麼綠衣也不會以為她消失不見了。如果不是綠衣絕望到了極點，又怎會變成那樣，世外桃源又怎會經歷那一場浩劫。
「那些人，我是說，那些妖怪，是不是都……」
「沒有。除了一些強行逃入外界的妖怪，其餘所有的妖怪統統被封印到了這塊令牌當中……」
那個男人告訴秦伊人，如果當時不將妖怪都封印到令牌當中，那麼不止妖怪會遭殃，連人類都會跟著遭殃。畢竟世外桃源里妖怪的強大遠遠超出了人類的承受範圍。
世外桃源里有一種穩定整個世外桃源的東西，那就是「元」。「元」具有非常強大的力量，而且與所有妖怪的神魂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進入世外桃源的妖怪，只有自願與「元」建立聯繫，才能自由進出世外桃源。與此同時，世外桃源也可以憑藉這一點，牽制妖怪，所以「元」可以封印那麼多強大的妖怪。
「這兩塊令牌就是『元』，當它們合二為一的時候，也就是那些妖怪解封的時候。至於後面你想怎麼做，是解開封印，還是其他，就隨你的意了。好了，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那麼，再見了，可愛的姑娘。」男人聳聳肩，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彷彿他來這裡，真的就只是為了將這些事情告知秦伊人。
「等等，那麼你呢，你究竟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為什麼又會來告訴我？」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神秘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秦伊人有些困惑。
「變得強大吧，小姑娘，那個時候，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當然.……也包括他。」那男人留下這麼一句莫名奇妙的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秦伊人站在原地，拳頭漸漸握起。
……
後來，秦伊人還是沒有解開封印。在她強大到能掌控一切之前，她再也不會允許有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外的意外發生了。
那天晚上，她回了家，見到了她許久未見的爸爸。他們促膝長談，直到燈火闌珊。
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只是在秦伊人離開之前，她爸爸像往常一樣，堅定地告訴她：「伊人，不要害怕，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害怕。」
秦伊人哭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