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先生，別
後來我和陽老師之間的戰鬥是怎樣結束的，我記不清了，我只知道是先生抱我回家的。
「先生，我似乎失控了。」
「沒有，我在旁邊。」
「他怎麼樣了？」
「沒死。」
「哦。」
不管時間過去多久，痛苦的記憶還是如影隨形。我會被它牽動情緒，甚至會被它帶入萬丈深淵。
這不好，得改。
「先生，可以給我拿一杯酸奶嗎？」
「自己去。」
「小氣。」
雖然法術很方便，拿酸奶這種事情不過是揮揮衣袖的功夫而已，但這種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我和先生都願意親力親為。
如果什麼事情都用法術來解決，大概也沒有什麼成就感。
我瞥了眼地上的鞋子，忽然有點不想穿，直接光著腳就從床上下來，去到客廳拿酸奶。
打開冰箱，首先映入眼帘的卻不是食物，而是一隻有點像企鵝的妖怪。它縮在保鮮室中間的那個隔間里，黑眼睛骨碌碌地轉動。它大方的用他的小短手給我打招呼，一點也沒有身為非法闖入者的自覺。
「你好。」
「你好。」
它聲音挺悅耳，有點像風吹風鈴發出的聲音。
「你能從我家的冰箱出來嗎？」
「不能。」
「這是我家的冰箱。」
「我只是借住，不搶你的。」
「可是我要拿東西。」
「你要拿什麼？我給你拿。」
「酸奶。」
「給你。」
企鵝妖怪丟出一瓶酸奶給我，啪地一下就關上了冰箱門。它的態度讓我有點懷疑，它才是主人，而我是一個不受待見的客人。
真是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客氣，不過它這態度還真有點像剛到我家時的先生。這樣想來，這隻妖怪似乎也不是那麼可惡了。
嗯？它怎麼只給了我一瓶？
我敲了敲冰箱門。
「再來一瓶酸奶。」
冰箱門飛快地被打開，從裡面飛出來另一瓶酸奶，然後門又迅速地合攏了。
我有點哭笑不得。
算了，由它去吧。
去到卧室，我遞給先生一瓶酸奶，先生沒接，直盯著我腳看。
「先生？」
「鞋穿上。」
「為什麼？」
「穿上。」
「我不。」
「那就別想喝酸奶。」
先生一出手，我根本來不及護住我的酸奶，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酸奶落到了先生的手上。
「先生，你這又是怎麼了？」
我故意光著腳在先生面前走來走去，他卻一眼也不肯看我。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除了白嫩一點，也就是小一點。也正是因為小，以前我總是買不到合腳的鞋，後來有了飛天小豬，我自己會了法術，也就不再被這個問題困擾了。
先生以前也不是沒見過我光著腳的樣子，這會兒怎麼有些奇怪。
「哦，我知道了，先生，你是不是……」
「閉嘴，穿鞋。」
「先生，那你給我穿，不能用法術。」
「秦伊人，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這次要我給你穿鞋，下次你還想幹什麼？」
「這個……我還沒想好，下次再說吧。」
「秦伊人！」
「到！」
看到先生被我噎得眼皮直跳的樣子，我在心裡幸災樂禍。我只有在先生面前才會這麼放肆，也只有先生才能讓我這麼放肆。
妖怪大概和人有些不一樣，他們的感情大多比較直率，不會像人類那樣有許多彎彎繞繞花花腸子，不會以為強勢的一方給弱勢的一方穿鞋會顯得卑微。
先生大抵也是這樣。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一句玩笑話被先生當真了，他沉默著沉默著，時不時地向我的腳投過來一個隱晦的眼神，最後竟朝我挑了挑眉，作勢要蹲下來。
「先生，別。」
我以為先生真的要給我穿鞋，趕緊阻止他的動作，高高在上的先生，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
沒想到我阻止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做，先生朝我詭異地一笑，他一揚衣袖，我眼前一花，就來到了世外桃源。
望著面前這個翻滾著紅色岩漿的所謂「溫泉」，我無語凝噎。
我還是將先生想的太簡單了，做為一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怪，怎麼可能輕易地向人低頭。
最近我的修為日漸提高，已經達到了築基二層，再加上無頭妖怪和大金剛的到來，開始聚集了少許的信仰之力，所以我對世外桃源的掌控越來越得心應手。
雖然現在先生還是可以自己隨意出入世外桃源，但卻不能控制我的出入。所以剛才先生的那番做派，不過是讓我放鬆警惕，好趁我不備將我帶到世外桃源中。
「先生，又到了『泡溫泉』的時候了嗎？」
「你以為？」
「……」
雖然我不知道我和陽朔之間的戰鬥是怎樣結束的，但從現在先生的行為看來，我大概沒能討得了好。
現在想來，我和陽朔之間的戰鬥的確有些奇怪。我承認他很厲害，對人心和幻境的運用也非常得當，但我現在竟然回想不起來我和他之間打鬥的細節。
我依稀記得身體有點發熱，那個時候，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我的意識很渙散，就像是我的身體被……另外一個靈魂支配了。
「先生，我的身體是不是出了問題？」
「嗯。」
「什麼問題？」
「小問題。」
在先生的眼中，不管什麼問題都是小問題。可我卻隱隱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先生，還是和以前一樣，在裡面泡上十天嗎？」
「一個月。」
「為什麼？」
「你問題太多。」
先生也不管我準備準備好，衣袖一卷，就將我拂了下去。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滾燙的灼熱撲面而來，瞬間就將我淹沒。腦海里一陣轟鳴，就突然變得空白，但我卻本能地知道，接下來會有極為恐怖的事情發生。
身體像是被捲入了打肉機，撕碎，重組，已經讓我感到麻木，我渾渾噩噩，情緒卻沒有絲毫波瀾。
忽然，眼前出現了點點光亮，即使我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那斑斕的色彩。它們漂浮在我的周圍，柔和的力量滋養著我的身體，身體的毛孔彷彿都被打開，身體的疼痛瞬間緩解下來，我的精氣神為之一振。
我正覺得無比放鬆，從靈魂深處猛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巨大的疼痛讓我的意識瞬間渙散，眼前一黑，我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