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碰瓷
當然不是特意等她，只是想一些事情想入迷了而已。
「嗯，那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好多了啊。感覺非常棒，謝謝你，秦伊人。今晚我又可以愉快地去見北歐了。啊，我得去買一件好看的衣服，北歐說他喜歡單純的女孩，我得選一件素凈的才好……」
楊蘇念念叨叨地走了，看得出來她非常開心，為即將見到的那個人。
可是她那天真的是去見北歐了嗎？一個不知真實身份的網路主播？
「先生，你怎麼看？」
「你想多管閑事？」
「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往往是管閑事的開端。」
「也對，還不如想想中午吃什麼。糖醋排骨，辣子雞丁，水煮肉片？還是先來個飯前甜點？冰淇淋和甜甜圈都不錯……」
每天決定吃什麼是最艱難的事情。以前先生還沒來的時候，我都是「點兵點將」，點到哪個菜名，就做哪個。
現在先生來了……我們就一起「點兵點將」。最後我們點到了酸菜魚，於是準備去超市買條新鮮的魚。
我現在很喜歡行走的感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看形形色色的人，見花花綠綠的景，給我一種非常悠閑舒適的感覺。所以只要不是太遠的距離，我都會走過去，而不是乘坐公交車或者打車。
嗯？前面那群人圍在那裡做什麼？
目光越過人群，我看到了圈子裡面的情況。是一個摔倒的老人，因為腿傷的緣故，站不起來。周圍的人或觀望，或拍照，卻沒有人幫忙扶他。
現在的人都怕了吧，怕遇到碰瓷，怕好人變成壞人。
人群之外的站著一隻妖怪，人面猴身，正抓耳撓腮地望向人群裡面，然後捂著肚子大笑。
「哈哈哈，讓你侮辱我的猴子猴孫，讓你騙人，這下看有誰幫你。活該，活該！哈哈哈……喂，你，對，就是你，看什麼看，沒見過我這麼英俊瀟洒風流倜儻懲得了惡霸打得了騙子的猴子嗎?」
那猴子靠在旁邊的路燈柱上，歪著身子，抖著腿，弔兒郎當地瞥我一眼，又繼續看著那摔倒的人大笑。
這妖怪倒是好玩兒。
「你乾的？」
「好漢做事好漢當，像我這樣的好漢，當然不會賴賬，這人就是我推倒的，誰叫他罵猴。怎麼樣，你來咬我嗎？」
「他罵你什麼了？」
「諾，就是那個，那個小乞丐，瘦得跟……啊呸，瘦得皮包骨，身上沒二兩肉的那個，他和那個老傢伙是一夥的。剛剛那個老傢伙指著那個小傢伙罵『瘦得跟猴似的』、『臉紅的像猴子屁股一樣』『尖嘴猴腮的沒人可憐』.……哼，被我聽見了，我當然要給他一個教訓！」
猴妖一副「我是大爺」「我在伸張正義」的樣子看得我想笑。
這還真是一個幼稚的妖怪。
我撥開人群，去扶那個倒在地上不肯起來的老人。
「哎呀，媽呀，殺人了，撞了人還不負責喲--」
我手還沒有碰到他，他就一把抓住我的袖子不放，臉一下子就變了，那哭天抹地的樣子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周圍的人紛紛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目光，有好心的人喊到：「妹妹你放心，我們都看著呢，我還錄了像，這騙子賴不到你身上。」
那老人一聽錄像了，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更加囂張起來：「你們這些城頭的人喲，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鄉下的，還有沒有天理了，你們是要天打雷劈的。哎喲，沒天理喲——」
「老人家，你說是我把你撞到的？」
「不是你是哪個，撞了人還不承認，我腿都斷了，你要是不賠錢，我就報警，看你一個女娃兒家家的，進了警察局啷個嫁的出去。哎喲喂喲--」
那老人擤了一把鼻涕，順手想擦在我袖子上，我眼疾手快趕緊讓開了。
你老演技像耍猴也就算了，你這行為，真的不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
「老人家，我再問你一次，真的是我將你撞到的，你的腿還斷了，想要賠償？」
「是你，是你，就是你！賠錢嘛，沒個兩千塊錢，你是脫不了手的，休想！」
「那好，這裡是兩千塊錢，你拿著，不過你這腿……還是真的斷了好。」
我將錢遞給他，然後隔空在他的腿上按了一下，只聽他慘叫一聲，然後抱著腿在地上打滾。
這下他的腿才是真受傷了，沒斷，只是脫臼而已。
我老早就想這麼做一次了。
這些碰瓷的人實在是太可惡，逮著誰就咬誰，也難怪現在的人越來越冷漠。雖然不能全怪他們，但多多少少有他們的緣故。
「嘁，幼稚。和一個普通人計較，你也是出息了，或者說你是在發泄什麼怒氣？」
先生的話一下子勾起了我塵封的記憶。
那年我只有三歲，懵懵懂懂的，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還非常陌生。那個女人帶著我出門，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當我從廁所里出來，已經找不見那個女人的身影了。
我被一個高個子的乾瘦男人帶走了。
那是一個充滿了污穢的屋子，坑坑窪窪的土牆上滿是臟污，破了一扇玻璃的窗戶旁掛著一件破舊的皮衣，各種包裝袋扔了一地，尿騷味混合著食物的味道，讓我幾欲作嘔。沒有桌椅板凳，沒有床，只有一張破舊的涼席扔在地上。
三四個像我這樣大的孩子坐在涼席上，裹著油膩膩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的被子。他們都是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像極了電視里的行屍走肉。
那個男人將我推過去，我沒有站穩，倒在那幾個孩子的身上。薄薄的被子下，我幾乎感覺不到幾個孩子的身子，只有硌手的骨頭弄得我生疼。
那個時候的我什麼都不懂，只能用哭來宣洩我的情緒。
男人被哭得煩了，他掀開被子，大吼一句：「再哭，再哭我就打斷你的腿！」
我看到被他掀開的被子下，那些小孩子的腿。
只有半截，被破布胡亂地裹起來，血液滲出，流到被子上，結成了血痂，混合著黑色的臟污，發出難聞的腐臭氣味。
幾個孩子被男人的舉動嚇到了，瑟縮一下，紛紛往被子里鑽。那隻剩半截的腿在涼席上拖動，像是一條條醜陋而猙獰的蟲在蠕動。當我看到幾條不知道是蛆還是什麼的東西鑽進了他們的腿里時，我終於被嚇暈了。
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啊。
先生也是夠討厭的，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這些。
不過我今天還是衝動了啊，看著這種老人小孩的騙子組合，我心底的邪惡就不可抑制地滋生。那段記憶，到底還是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
「秦伊人，走了。」
「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