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相交之情(六)
「那個小蹄子,這下覺得傷心了吧!這以後啊,有她受的。」李品停在房門外,屋子裡小蹄子,賤人罵她的聲音不停,若不是親耳聽到,她還真不知道自己這麼遭人煩。
「嬤嬤這是在說我嗎?我來的還真是不巧。」李品推了房門徑直走了過去,後面跟著小喜和幾位侍衛。
「小姐帶著這麼多人大張旗鼓的闖入我這裡是做什麼?你的教養呢,禮法呢?我忘記了,小姐可不是沒人教不是。」李奶媽看見李品進來也不惱,坐著神態悠然,沒有一絲背後說別人壞話被抓住的羞恥。
在李奶媽眼裡李品一個小孩子能能耐到哪去,還不是得聽她的。
「狗奴才,你是怎麼服侍主人的,真以為自己如今得了幾分勢就高人一等了,這骨子裡還不是個奴才。」李品站到李奶媽的丫鬟面前一邊罵著一邊狠狠地扇了那丫鬟兩個耳光。
「死丫頭,你做什麼?」李奶媽雖對下人狠厲,但李品在她面前罰她的貼身丫鬟顯然是落了她的面子,怎麼不惱,氣的手指都哆嗦了。
「嬤嬤是在說我嗎?嬤嬤剛來府里,想是不知道這整個宰相府都歸我管,我罰一個丫鬟算不得什麼?嬤嬤許是在鄉下呆久了,已經不會說話了,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嬤嬤沒讀過書,難怪說話這麼粗俗,比那街上最潑辣的悍婦也不逞多讓。」李品笑著,徑自坐在椅子上。
「你,你,你好歹是宰相府的千金,說話怎麼如此尖酸刻薄。」李奶媽氣的已經不行,在心裡不斷地咒罵李品。
「你還知道我是宰相府的千金,我以為嬤嬤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這個丫鬟偷奸耍滑,挑撥是非,暗中私授消息,如此姦猾刁奴,你們還等著做什麼給我綁了。」李品指著李奶媽身邊的丫鬟命令侍衛說。
「是,小姐。」侍衛哪敢遲疑剛剛她們罵小姐的,自己在門外可都聽見了,這樣的主子丫鬟在這府里日後可是要難了。
「李品,這是我的丫鬟,你怎麼敢這樣。」李奶媽站到丫鬟身邊,欲拉回她。
「吩咐下去,府上所有手上沒有活的下人都來這裡看著,你們就在這裡把這個丫鬟杖斃。」李品眉頭都不皺一下的說。
「是,小姐。」
「你這個心狠手辣的賤人,你居然要殺我的丫鬟,我一定不會饒了你。」李奶媽怒火攻心,向李品撲了過去,被侍衛攔了下來。
「嬤嬤,你嘴裡可不要再這樣不乾不淨,否則我一生氣不僅要殺了你的丫鬟,恐怕也要殺了你呢!」李品走到李奶媽面前說。
「你敢?我到底是大人的奶媽,你這樣可是不孝。」李奶媽心中更為惱火,絲毫沒感到危險,只覺得這個小丫頭怎麼可能敢動她。
「我有什麼不敢的?嬤嬤別因為我尊稱你一聲嬤嬤就忘了身份,你雖是父親的奶媽,不過依然是個下人。當年父親艱難之時,聽聞嬤嬤可是自己跑去鄉下夾帶金銀過起了逍遙日子,嬤嬤可是忘了?嬤嬤可是要安分些好,否則不過是死了個下人,父親可是問都不會問。」李品笑著看著李奶媽說,只是那笑容未達心底,看上去頗為駭人。
「你這個毒丫頭,以後會遭報應的,放開我。」李奶媽聽了這話雖嘴上不要饒人,但心裡到底慫了,便準備離開這個糟心地方,丫鬟是救不下來了,也是她的命。
「哦!以後遭不遭報應不知道,現在嗎?你們可要好好看著嬤嬤,嬤嬤與這丫鬟到底主僕情深,就在這裡看著丫鬟送她最後一程吧!你們可不能讓嬤嬤走了,到時說嬤嬤不念主僕情誼。」李品笑呵呵的對侍衛說。
一會的功夫,府里的下人都聚集過來,那丫鬟也被綁在了凳子上。
「既然人都全了,我就說幾句話,在宰相府里若是有人心裡打著什麼鬼主意的,儘管去做,被發現了就是這個丫鬟的樣子,但若是恪盡職守,宰相府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天也不早了,就行刑吧!」李品說完就帶著小喜離開了。
「小喜,等那丫鬟死了,吩咐侍衛處理了,還有告訴李管家,嬤嬤年紀大了,自己的丫鬟做出這樣的事情,接受不了,瘋了。既然瘋了,當然不能隨便走動,萬一傷著別人怎麼辦,可要好生照料著,切莫讓旁人接近才好。」李品頓住腳步,補充地說道。
「小姐,那李奶媽實在是蛇蠍心腸的貪婪小人,她可害死了柳先生,小姐為什麼不殺了她。」
「你以為我想留著她,但到底她是父親的奶媽,父親本來親人就少,若是動了她,外面該說父親不孝了,她如今這樣下場還不如死了,日後在這府里人人若是見了他只會作踐她,過這種日子於她怕是最大的懲罰。」李品嘆了口氣說,這也是她自作自受,可憐了柳先生。
「小姐,這是她應受的。」小喜堅定的說。
「走吧!我們去柳先生在府里做藥丸的地方,他在臨走時說在那裡給我留了東西。」李品想起柳先生與他告別時說給她做好了養身子的葯放在那裡,如今想起,那日柳先生神情不似尋常,他怕是早知道自己凶多吉少,特意來訣別的。
藥房內,李品翻看著柳先生留下來的物品,依舊是一個大的錦盒,錦盒下面壓著每個藥丸的製作方法,打開錦盒,裡面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小錦盒,只是多出一個,李品發現多出一個錦盒,將每個小錦盒都打開,前面是往常的小瓷瓶上面寫著藥名,最後一個錦盒裡面卻是空的。
虧李品最開始還以為是柳先生留給了她什麼東西,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順手拿著裝著養胃的藥丸的錦盒和那個空的錦盒發獃,猛地回頭,發現不對勁,這空的錦盒空間怎麼這樣小,李品看著錦盒,吩咐小喜:「快去找把剪刀來。」
李品拿著剪刀小心翼翼的將錦盒沿著邊緣剪開,從空的錦盒中抽出一張信紙:
李小姐:
小生柳氏,原只是紅塵中一淺薄人,雖粗識醫理,但技藝不精,卻得緣為小姐醫治,甚為榮幸。
小姐雖年幼,但小生早已視小姐為知己,童言稚語,卻點破小生困惑,是為大智慧。小生一生中雖不過二十餘載,卻不曾遺憾,能得兩位知己,實乃蒼天福待。小生知小姐心中疑惑,小生與摯友乃總角之交,后師從同門,少時常常對弈彈琴,捉魚飲酒,情誼自非同尋常。后雖志向不同,但昔日情誼猶在,摯友有難,柳某自當竭力相幫。柳某原不想驚動小姐,但到底借用小姐身份便宜行事,小生心中有愧,對不起小姐的真摯,小生寫此書信,不求小姐原諒,只願小姐看后可寬心一二。
小姐素來身子孱弱,又心思玲瓏,多思多慮,宰相待小姐一片真意,小姐可放心託付,靜心將養,方可痊癒。小生猶記與小姐對弈遊玩,製藥解惑,小姐切記保重身體。小生摯友有一九歲小兒,稚齡就身患奇毒,怕命不久矣,若小姐日後遇上,望照拂一二。小姐之情,小生無以為報,來世願結草銜環報此大恩。
小生實乃心甘情願,望小姐勿傷,勿怪。待再遇之時,願置一盞清茶,與君共歡。
莫念
李品看過書信,淚水長流,心中晦澀不明,她與柳先生之情誼,雖抵不上與父親之間深厚,但到底是花了十分的心思,真心引為摯友。
李品心中亦有愧,到了最後她不是不知道他處境艱難,但為了自己的私心和宰相府的安全,她還是選擇了要將他送出去。她對不起柳先生的至誠相交,只是這時,再說這些卻是再也來不及了。
李品將柳先生昔日寫的字都拿了出來,和小喜一起去了柳先生墳前的柳樹下,她還記得幾日前就在這裡,她取笑他是笨蛋,他緘默不語。拿出柳先生最喜歡的茅台酒倒在樹下,李品喃喃自語:「柳先生,這酒味道還好,你知道的,我年幼是不喝酒的,不知到底是什麼滋味,只是旁人都說好喝。」
李品將帶來的字點著:「柳先生,我怕你在地下寂寞,便拿了你昔日練字的紙燒給你,你也和以無事練練字體,等練成一代名家,我便不再取笑你是假書生假正經了。罷了,你與摯友一起怕是不會寂寞。」李品眼中盈滿了淚水,流了下來。
「柳先生,你還沒將我完全治好就先跑了,還有那盤棋才下了一半,你卻和別人下棋去了,待以後我找到了你,可不會就輕易地饒了你,你騙了我的賬,可還沒跟你算呢!」
「小姐,可別再哭了,當心身子啊!」小喜將披風披在李品身上勸阻。
「小喜,你說這柳先生平時時而狡猾,時而過分愚笨,他這樣子在下面會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小姐,柳先生還有朋友呢!想必已經了卻心愿,逍遙自在。這風大,我們快回去吧!晚了宰相大人該擔心了。」小喜扶起李品,慢慢的往回走著,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