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鬧劇
慕言春這一回在一眾笑鬧中吃得很好,除了時而說些宅子里的趣聞,在席上說得最多的還是唐允章幼時的糗事了,著實不是這廝太受寵愛,他之所以受到如此關注,完全是因為他那儒雅外表下藏著一顆生生不息的作死之心。
這府上子嗣本就不多,大表哥唐錫禹自小跟在大爺唐裕隆身邊教養,端的是一等一的規矩教養,打小便從沒叫人替他擔心過。唯一的一回還是有一次唐允章從樹上摔了,唐錫禹想也沒想將他接住了,可他又不是鐵人打的,那時的唐允章已是十一二歲的少年,身子骨兒不是一般的強壯,那麼一個大活人砸下來,硬生生被他抗住,僅僅只是骨折外加震傷,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那之前的唐允章性子是真皮,自那之後,也不知是被大哥的傷嚇到了,還是這一砸將人砸清醒了,從此性子便開始收斂了下來,不過兩年下去,人人只道鎮國公府出了一個四面周全、廣袖善舞的小公子,而他先前是什麼模樣,卻似乎全然忘記了。
唐允章同唐錫禹是真正的兄友弟恭,他們雖非胞生子,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卻十分深厚,這其中多半免不了唐錫禹對唐允章的深情厚遇。
唐錫禹比唐允章年紀大上十多歲,大爺唐裕隆從前並不常在家,可以說唐允章是被唐錫禹一手帶大的,雖是兄弟,卻勝父子,感情自非常人所能比擬。
再者,這鎮國公府中子嗣不多,唐允章幼時年紀小,出府一趟並不容易,他身邊能夠親近的兄弟,也只有唐錫禹這一個。
這樣的境遇,多半也是舅舅的良苦用心,鎮國公府子嗣本就單薄,實在容不得兄弟鬩牆之事發生,僅僅只是一次,便足以將這滿府震蕩得支離破碎了。
雖說唐錫禹比唐允章足足大上十多歲,可唐允章畢竟是府中幼子,難免自小便受寵溺了一些,若是他被寵得昏了頭,開始惦記起唐錫禹的位子,這樣的事情即便那些婦人不願意考慮,可也是唐裕隆不得不放在心上的。
僅僅憑唐錫禹是府中嫡長子這一點,唐允章便沒有了半分機會,更何況唐錫禹還比他大上十多歲,這樣的差距,更是唐允章無論如何也無法企及的。
只要唐允章尚有一分理智,便絕不會惦記屬於唐錫禹的位置,唐裕隆這番設計煞費苦心,卻也卓有成效。唐允章與唐錫禹兄弟感情之深,是慕言春生平僅見。
事實所顯,唐裕隆那一番擔憂是沒有必要的,唐允章雖看上去極為大大咧咧的,可真正到了那樣的關頭,孰輕孰重他比誰都拎得清,他不是那等惦記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痴心妄想的蠢人,相反,他比誰都聰明,正因如此,他才比誰都親近唐錫禹。
那是他的兄長,也是他的親人,只要唐錫禹日後承爵,必不會薄待於他,他會成為他將來的左膀右臂。
慕言春對於這些事情是丁點也不曉得,她聽了幾位嬸嬸的談論才曉得原來還有這樣的緣故,她從前只當唐允章生來便是那樣一副外表純良內心風騷的本性呢!
原來他從前是明騷,現今是收斂了來著。
這一群閨秀將唐允章從前的糗事拿出來說笑著,卻不想這廝這回出去反倒鬧出了一場新鮮的鬧劇。
唐允章自大哥那件事之後,便將性子好好地收斂了許多,平常不輕易發火,一發火起來便分外厲害。
但朱漸之這廝從來不算在唐允章的平常之內,只要見了他,唐允章必會發上好一頓火氣,這兩人私底下的矛盾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各自的家長都清楚得很,只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只是這一回這二人卻是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連鎮國公府裡頭幾個有頭有臉的夫人都驚動了,更不用說慕言春了。
先前那唐允章不是往那種樓子里去了么?
他原打發了那樁差事,想著總算能輕鬆片刻,悠閑地往那處走去,想著必得好生消遣消遣,這可湊了巧了,那朱家的大公子不知怎的也想著去消遣消遣,但這位公子的消遣卻十分不走尋常路,唐允章的消遣一向分外低調,能避著人的耳目便避著,免得被自家兄長數落。
可朱漸之這廝本就是大公子,哪裡會怕這些,當朝風氣將狎妓這事兒視作一樁風雅,那朱漸之可不就是個極風雅的人物。
他一個人風雅了,還要風雅得不同尋常,他先往姑館去了,帶走了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倌兒,那小倌兒那叫一個弱柳扶風,是個極可人的,可朱漸之這廝不急著辦事兒,反將這小廝帶著去了妓館,說是他又想出了一個新鮮玩法兒,許多紈絝公子哥兒都跟著他,道他何其雅緻、頗有意趣。
他這一來二回意趣的,便不巧被唐允章撞見了,這撞見也便罷了,偏偏朱漸之還看上了唐允章新到手的小花魁,唐允章當即氣血上涌,偏生朱漸之這廝這回沒了眼力見兒了,見著人家懷裡如花似玉的那個,便說要用自個兒懷裡的去換。
可人家唐允章懷裡的是漂亮的小姑娘,他懷裡那是裊裊娜娜的小兔兒啊。
說實在的,當今天下並不反對男風,因著官員狎妓觸犯了法律,這導致那樣的姑館分外紅火,那些個被稱為一等風流的公子哥兒,哪個身邊沒有一個兩個美貌的小廝的,說的好聽是小廝,可其實還不是主子的床上人兒,府里養上個把美貌小童是一種頗為流行的風雅。
可風雅是風雅,有人喜好兔兒爺,便有人不好這口,唐允章便是不好這口風雅的那種。
他想著前些日子那樁事兒還沒結呢,便不想再生事端,想了想,硬生生忍了這口氣,便只當身邊有隻蒼蠅嗈嗈叫了幾聲。
正常人都曉得,蒼蠅要叫也不會只叫一聲,那朱漸之瞧他難得的沒有反駁,以為他同意了,便得寸進尺上房揭瓦了,說你要是捨不得那咱倆也可以一塊兒玩玩兒。
這是什麼個意思,這樣的玩玩兒便是尋常能玩兒的嗎?
唐允章當即便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