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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責罰

  若是她死不承認,只說自己是受了仲氏蠱惑才說出那等胡話,慕博庸顧忌著在唐允章面前至少也會給她一個機會,讓人去查上一查,等慕芩雪回來了,自然會想辦法為她開解。


  可此時她張口便認了,不僅不會讓慕博庸解氣,只會令他覺得自己受了愚弄,怒火更盛罷了。


  一切都如慕言春所預料的那樣進行,她在院里等了不出兩個時辰,那位仁兄便偷偷溜了出去,緊接著便有一幫丫鬟婆子帶著小廝來給她開鎖。


  沒片刻功夫,便見著慕博庸帶著唐允章與慕晉臨來了她的小院。


  慕言春並未出門迎接,只坐在房裡等著慕博庸進了來,才緩緩起身行禮。


  站在慕博庸身後的唐允章好奇地看著慕言春,這還是他自成年後第一回見這個妹妹,卻並不令他感覺陌生,反而有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彷彿是在許多年前,在某個時候,曾與她見過無數次一般,當真是一種玄妙的感覺。


  慕言春輕輕頷首,低聲道:「女兒見過父親。」


  她一抬頭便看見了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唐允章,心中又是激動又是辛酸,比第一次見到晉臨時的感覺更為強烈,她面對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無數的淚水想要噴涌而出,卻又被她強行咽下。


  當年她嫁入獻王府後,日子過得並不好。


  她在靖安侯府見慣了人情冷暖,也不再相信所謂的真情熱血,若不是眼前的這個人,她必不會成為如今的自己。


  當年鎮國公府風光無限,卻也僅限於虛名之間罷了,在她被人陷害,險些被沉塘的時候,靖安侯府聲稱已和她斷絕了關係,將她最後一絲希望給掐了個乾淨。


  也是在那個最絕望的時候,外祖母叫表哥來看她,為她撐腰,給她翻案,讓她在獻王府站穩了腳。


  到了後來,鎮國公府遇難,一朝跌落枝頭,人人踐踏。


  即便是那般境地,他們也依舊保持著應有的傲骨,慕言春前世今生,從未見過那樣的一族,凌冽傲骨,煢煢孑立。


  哪怕是那冷酷鐵血的宋瑾後來當政,他說過這一族不知變通、榆木腦袋,也說過他們遲早會自取滅亡,可他罵盡了天下人的虛偽貪婪、卑賤低劣,卻從未將這些詞語附加在這一族人的頭顱之上。


  當年宋瑾扶趙寬上位,唐家上下無一人不曾罵過他,罵他狼子野心,罵他天誅地滅,可當北莽入侵,朝野上下無一人應戰,也是唐家挺身而出。


  唐家上下三百二十六口,嫡系子嗣只有區區十八人,祖孫三代,除老太君與唐老太爺之外皆入沙場,余者不過六人,何等慘烈。


  那一役之後,慕言春再沒有見過唐允章,唐家喪服三年,再無一人見過他。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自那之後,她才記起他的好。


  想起他裝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眉眼帶笑地刻薄別人;想起他那些塞外沙場的趣聞軼事,與「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絕美景緻;想起他對保家衛國的堅定,與對未來的彷徨猶疑……


  她不敢相信,那樣的一個人,就這樣死在了沙場,可自那以後的數年,再沒人從世上提起過唐允章這三個字。


  天下訃告,那其中有著他的名字。


  白髮人送黑髮人,唐家是朝中最為榮光的一族,也是朝野上下最為悲烈的一族。


  朝中文人批判他們不曾保住國土,認為他們是一介武夫,粗野出身,認為他們濫殺無辜,手段太過。而那些蠻夷之人,也帶著對唐家的恨意,發誓讓他們血債血償!

  世人只覺唐家龔勛赫赫,可曾見過唐家守候之人那藹藹白髮,再也盼不見歸人。


  如今唐家依舊是舉步維艱,可老太君聽說了她的事情,依舊讓自己最疼愛的孫兒趕了過來。


  深情厚望,她一絲一毫也不敢忘卻。


  慕言春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住衣角,緩緩低下頭,收拾好面上表情,再不露一絲破綻之後,才又望向慕博庸,聲音微啞道:「父親……這位是?」


  她如今正是和唐允章第一回見面,在慕博庸看來,她被關在這房間里,根本不知道唐允章的到來,她不認識他才是正常的反應。


  慕博庸低聲道:「這是你允章表哥,專程從汴京過來的,你們也好久不曾見過面了吧?」他說著話,卻根本不敢抬頭看唐允章一眼,也不敢看慕言春一眼,只覺得臊得慌。


  慕言春這才緩緩起身,抬起頭望向唐允章,面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頷首問好:「春兒見過表哥。」


  唐允章越瞧越覺得她分外熟悉,見著她這副生分樣子,忍不住道:「不必跟哥哥這樣生疏的,咱們小時候還一同玩過遊戲,你從前總喜歡黏著我,你可還記得?」


  慕言春下意識的眼角一彎,眼眶濕潤起來,「春兒記得。」


  她記得,是因為前世他總在自己身邊提起,說她小時候是多麼調皮,又是多麼愛哭愛鬧,總將他吵得毫無辦法。


  母親帶她去汴京的時候她才三歲,哪裡有那樣深的印象,母親一向說她很乖,她自己印象中也認為自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於是只覺得唐允章多半是哄她頑兒的,直到如今他提起,她才猛然發現,腦海中記憶最深的,還是他曾經告訴自己的那些玩笑話。


  唐允章聽見她的回答,像是很有些意外,但卻飛快收斂了自己眼中的那一絲驚訝,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春兒妹妹記性可真好!」


  慕言春親自給他們倒了幾杯茶,才輕聲問:「父親,您可是查明了真相,所以今日才特意過來的?女兒確實是被冤枉的,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福壽庄的人,我那日之所以會到福壽庄買香,只是因為身邊小丫鬟從二姨娘那處聽著了這個莊子,覺得這個莊子的香燭極好,所以才特意告訴我的……」


  「你不用解釋了……」慕博庸移開目光,只覺得慕言春那茫然的眼神和無力的辯解每一下都在抨擊著自己的內心,讓他覺得愧疚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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