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價值
或許會有人說她虛偽,可一個人能將虛偽做到這個份上,也實在是種本事。
待那燒火丫頭走了,慕芩雪才整理了儀容,帶著嬤嬤丫鬟準備出門,卻沒想到在門口正好碰見在湊熱鬧的慕芩香,一絲帶著寒意的不滿劃過眼眸,很快化為了溫柔笑意。
「香兒,怎麼又在外邊頑兒,如今天氣又冷,當心凍著了。」慕芩雪上去為慕芩香整理好被風吹亂的頭髮,眼中滿是寵溺神色,「方才娘親腹中不適,姐姐剛巧有事,香兒替姐姐進去陪娘說說話……」
「嗯!姐姐慢走!」慕芩香興高采烈地笑著,望著慕芩雪,滿眼都是濡慕之情。
後面的嬤嬤見了亦是滿心滿懷的溫暖笑意,如今這府中,能有大小姐和四小姐這般姐妹之情的,實在是少見哪!
慕芩雪察覺嬤嬤神色,心中陰沉滯悶,可眼中卻愈加溫柔。跟慕芩香低聲叮囑了幾句,才離開了湘君院。
天空凝成一團烏色,風也漸漸停歇,瞧著像是要下雪的樣子,可卻一絲雪花也無。
張申望著這天色,心中一片灰暗。
他當初接下這差事兒,便知道這事不好辦,他也明白不可能不得罪人便將這事兒辦了,卻沒料竟然碰見了最糟糕的情況,這事兒竟跟二夫人房裡有關。
他正惱著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便有一個丫鬟過來,說大小姐有請。
地點不是湘君院,也不是暖閣,而是當初大夫人杖斃珠兒的那個白玉台。
一路上張申都琢磨著大小姐的心思,可他想了千千萬,一見白玉台上大小姐那溫柔的笑,便嚇得毛骨悚然,什麼也忘了。
「大小姐,老奴……」張申猶豫開口,說到一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管家,您在咱們府里也有許多年了,也算是芩雪的長輩,不必與芩雪如此見外啊!」慕芩雪見他神色驚慌,便知道已經敲打得差不多了。
當年白玉台之事這個老管家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想必乍聽地點居然是這兒,一定嚇得不輕罷。
聽了慕芩雪的話,張申心頭一凜,便知道她已經得到消息了。
「張管家,芩雪跟您也不是外人,也就不見外了。」慕芩雪微微一笑,「聽說您揪住了我院里的香蘭,說她與膳房的末兒勾結竊了四姨娘的鐲子,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
張申臉色大變,「大小姐,這都是證據確鑿的事兒,您即便是過來問我,老奴也不能將這黑的變成白的啊!」
「這怎麼就是證據確鑿的事呢張大管家?香蘭那丫鬟不是因為前天打碎了珍貴的波斯金粉,惹惱了母親,被拖出去亂棍打死了嗎?您難道忘了?」
慕芩雪的聲音極輕極輕,彷彿一片羽毛拂過面頰,卻令張申駭然至極,「大小姐,您……您……」
「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豬玀一般的東西……當初,您又不是沒有做過?」慕芩雪笑了。
張申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他呆愣良久,才像是終於放棄了似的低聲說:「大小姐……您想讓老奴怎麼做,就直說了罷。」
慕芩雪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樣,彷彿早就預料到了張申的妥協,嘆息一聲,「張管家,您也明白,其實我並不願意逼迫您。不過如今父親已經半月未來湘君院了,那鐲子又實在意義非凡,保不齊父親便因此事對母親生了芥蒂,我也是不得不防啊……」
張申心中冷笑,就憑大小姐您的鐵血手段,這府中誰能是您的對手?您又怎麼會讓自己的母親失寵,失去自己在這府中的籌碼?
慕芩雪心中明白張申的不滿,不過她並不介意,依舊帶著一絲溫柔笑意說,「……所以,就勞煩您,讓那末兒將此事一齊背了吧!您告訴她,我會好好叫人替她操辦後事。至於她的家人,我也會讓他們的後半生衣食無憂,對她而言,她的這條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罷。」
張申臉色難看地答應了下來。
慕芩雪滿意地笑著,那日宴上慕言春與江氏相視一笑的場景又忽而在心中閃現,令她一瞬間改了主意。
這件事可不能這麼隨意了了,這可是一樁大事,這麼輕易解決……很不好。
——太沒有價值。
天氣太冷,慕言春也懶得出門,閑閑地卧在軟塌上看著話本子,都是一些山精鬼怪的故事,看著也頗為得趣兒,她一看便是一兩個時辰。
慕言春揉揉太陽穴,覺得眼珠兒有些泛酸,便放下話本子,想著是不是打個小盹兒,就看見一個小丫頭急匆匆地闖了進來,眼睛里泛起白霧,淚珠兒幾乎要掉下來,鼻頭通紅,「小姐救命啊……」
一句話未說完,淚珠兒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小姐……救救八哥兒吧!那些人好不講道理……鶯兒姐姐去攔,他們還推了鶯兒姐姐一把……他們說八哥兒犯了事兒……那些人……嗝……」小丫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打了好幾個嗝。
慕言春一聽是八哥兒,便知道自己憂慮了這麼久的事終究還是化為了現實,她忙安慰小丫頭幾句,才從小丫頭顛三倒四的話語中明白了事情的由來。
不多時,顧嬤嬤攜著鶯兒等丫鬟通報一聲,便掀了軟簾進來。
瞧著顧嬤嬤臉色,慕言春便知道八哥兒怕是被那些人帶走了,於是撿了重要的地方問了幾句,又思索了一番,便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再聯想起膳房的劉嬤嬤前天派人過來傳話,說是那二夫人房裡的香蘭和膳房的末兒勾結,慕言春便將湘君院那邊的心思猜了五六分。
「鶯兒,你快去西院問問九兒,香蘭這幾日有沒有與她出來吃茶,九兒素來與香蘭交好,不可能不知道……」慕言春瞧鶯兒雙眼通紅,想來八哥兒遭難她心裡難受得很,在屋子裡待著只怕更難受,給她個差事也好。
若是香蘭還在,那八哥兒就算是有救了。不過以慕言春對慕芩雪的了解程度,她多半不會留下這樣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