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團聚
見母後面色鬆了些，我看了看四下，於是接著道：「太後娘娘，小女有要事稟奏，懇請太后屏退左右！」
母後端坐著。目光在我身上盯了良久，才冷著聲音問到：「有何要事需要哀家屏退了左右，現在不能說嗎？」
我垂著腦袋，沉了沉目光，「太後娘娘屏退了左右小女才能說！」
只見她眸光一冽，隨後揮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房間內只剩我和母后二人。燭火隨著風氣一明一滅地輕輕躍動著，檀香味驅之不散地縈繞在鼻間。看著居高臨下的母后，我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心裡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告訴母后我的真實身份，又怕說了會把母后也亂入我，歐陽止和龍吟修三人之間的是非中來，。若我不說，又不忍和母后二人相見卻又不能相認的苦。
正在我猶豫不決之間，似是等得太久，母后的聲音有些不耐煩的響了起來：「有什麼就快說吧！別在這兒給哀家打啞謎。」
我抬起眸子對上母后，不知怎的，總覺得母后和記憶中的不大一樣了，至於哪裡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忽略掉心間的疑惑，藏在袖間的雙手緩緩抬起，向臉上的面紗移去，「母后，其實我……」話到一半便被外面傳來的一聲尖尖的「皇上駕到！」給打斷了，我的動作一僵，雙手停在了半空中。
母后的眸中在聽到皇兄來了時快速地閃過了一絲怒意，但立馬又換作了一副慈愛的模樣，我以為是我自己花眼了，並未及多想。
「你也別跪著了，起來吧！免得教皇帝看見了還以為哀家怎麼你了。」母后不耐煩地吩咐到。
我應了一聲便從地上起來，腳有些微微發麻。我剛站起身，皇兄帶著皇后一干人等便進了屋，皇兄和皇后的目光都先落到了我身上，我垂著頭，向二人行了禮，「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皇兄頷首，「免禮！」
皇后也笑著頷首。隨即二人便轉向了母后。
「兒臣給母后請安。」
「臣妾給母后請安，願母後身體康泰，壽與天齊。」
母后聽罷，樂呵呵地命人給皇兄和皇后看座，隨即問到：「皇帝這會子怎麼到哀家這裡來了？」母后嘴裡聞著，可心裡卻明白著呢，剛才一進來二人的目光都是落在我身上，母后看在眼裡，又豈會不知他們的來意。知道歸知道，但不拆穿罷了！
「兒臣想著咱們一家人很久沒一塊用過膳了，今日得空，想著母后這裡的吃食，於是拉上皇后就來了，母后不怪兒臣吧？」皇兄恭恭敬敬地回答，母子間總是讓人感覺到有些疏離。
母后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馬上又笑逐顏開地對著皇兄說：「皇帝能來，母后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怪你！」說罷，於是吩咐到旁邊不知何時進來的竹儀嬤嬤，「竹儀，去吩咐膳房傳膳吧！今兒皇帝在，命膳房多做幾個皇帝愛吃的菜。」
竹儀喜滋滋地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皇後娘娘自打一進來就一直盯著我看，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我不想與她多有交集，於是一直垂著頭或將目光移向別處不看她。
皇兄和母后一直在閑談著，不提國事，只是些日常的家常理短。
他們說著，我也插不上話，只能百無聊賴的低頭擺弄著手絹。若是在從前，我總是喜歡躺在母后的懷裡和皇兄嬉鬧。母子三人偶爾也談談心，有時候也打趣皇兄該娶妻了，哪家哪家的姑娘好，氣得皇兄佯怒地要作勢打我，我便躲到了母後身后，一臉嬉笑。只是那種幸福美滿的日子，到如今已是再回不去了。端坐在此，我與母后形同陌路，心間便是一陣悵然。
皇兄似是察覺到我的神情有異，笑聲爽朗地對著我說：「雪兒，如今你已是長鳳公主，朕的，義妹。平時里得空可要多來陪陪母后啊！」
我明白皇兄的用心良苦，他是想我多餘母後走動增加感情，於是乖巧地點點頭，「林雪明白，請皇兄放心。」
聽罷，皇兄滿意地點點頭，對著母后笑道：「母后，您可是又多了一個女兒了，您可得多疼疼您這個女兒啊！」
母后也應和著笑起來，招手示意我坐到她的身邊，和藹地抓起我的雙手，「這孩子，哀家打看著的第一眼就喜歡，就像跟哀家有緣似的，像是哀家從前就有這麼和女兒。以後沒事啊就多到哀家宮裡坐坐，陪哀家說說話。」
我聽著，心尖一顫。多想立刻告訴她，我就是您的親生女兒靈雪，我回來了。有多想以靈雪的身份真真切切地叫上一聲母后，卻又礙於皇后在場，不宜揭露身份，只得應聲答到：「小女見著太后也甚覺親切只要太后您不嫌棄小女愚笨，小女日日來陪您。」
「好好好！母后一連著說了三個好，一臉的慈笑，「還叫什麼太后啊，多生分，叫母后便是。」
「是，母后。」我應了一聲，眼眶微微有些濕潤。皇兄則眼裡都是欣慰的笑意。
半晌，才聽見皇后開口到：「這長鳳公主聰穎乖巧，別說母后您喜歡，連臣妾都喜歡得緊呀！」
也不知道皇后這話哪裡說得不對，落到母后的耳里，只見她面色稍稍一沉，問到：「皇后的身子可好些了？今日外頭下著雨，怎的就出門了，也不顧惜著自己個兒的身子！」
經母后這一說，我才發覺皇后今日的臉色比及早些時候確實顯得蒼白幾分，這又是風又是雨的，她竟出門，不怕蠱毒發作嗎？
皇后垂了垂眸子，恭敬地答到：「多謝母后關懷，臣妾不是想著難得能和皇上一起陪母後用膳嘛，臨出門前按陳太醫囑咐的湯藥提前泡了身子，又服了葯，堅持兩個時辰沒問題的，再說臣妾也穿的厚實。」
皇後身上著實嚴嚴實實地裹了一件冬斗篷，臉色看起來雖然差些，神色看起來倒是無異，精神也較好。母后這才放心地點頭，又囑咐了一句：「以後這身子不適就好生在宮裡將養著，沒事兒少出門。」
皇后應了一聲。
說話間，竹儀嬤嬤便來稟報晚膳已經備好。母后笑著頷首，「說了這會子話，哀家也餓了，用膳吧！」
席間，皇兄不斷地給我和母后創造話題，我知道他的用意也積極地配合著。一別經年，還是第一次和母后，皇兄一起吃飯。一幕場景看起來是那麼的其樂融融，但我的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堵得難受。一時間竟有些黯然神傷，一家人的團聚，而我卻不得不頂著另一個陌生的身份，若從前種種只是虛夢一場，夢醒了，一切如舊該有多好。
我只顧著自己傷神，卻未留意到皇后不知何時湊到了我的耳邊輕聲問到：「我和皇上沒來之前，母后她，沒為難你吧？」
我不明其意地看著她，並未作答。她接著說到：「我接到消息，臻妃從你那兒離開后便來了太後宮里，以她的性子八成是向母后告狀來了。又聽說母后叫了你來，這才等皇上處理完事務急急地拉著皇上來了，但還是晚了一步。」
我看著她，她是打算邀功嗎？若不是她來打擾，這會兒我早已和母后相認了。雖是如此，不管什麼目的她也算是出於好意幫我，這個情還是該領受的。於是低聲說：「多謝娘娘，母后並未為難我。」
「如此就好，臻妃那邊你得多提防才是。我與你說的事？」
我知道她所說何事，便回到：「娘娘放心，林雪自會考慮。」說完，我便不再多話，專心地用膳，入口卻味同嚼蠟一般。
夜色漸濃，雨勢不但未減反而越發大了起來，風雨夾雜，不知又摧落了多少花葉。雨水嘩啦啦地傾盆而下，瀰漫在黑夜裡像是有上千萬人在嚎哭，我心裡悶悶的不痛快。
用完晚膳母后又留我們用點心，清冽的雨前龍井配上甜而不膩的精緻點心不知是晚膳時沒吃飽還是怎的，看著我面前的三樣點心，竟食指大動。但同時又有些疑惑，為何他們的點心只有兩樣，我的卻多了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
見我疑惑，母后笑呵呵地開了口：「今年的桂花糖釀得不錯，哀家特地讓膳房給你備了著桂花糖蒸栗粉糕，你嘗嘗看。」
我道了謝，拿起玉箸夾起一塊栗粉糕送到了嘴邊，輕輕咬上一口。就在此時，某個角落裡一個宮女正緊張盯著我，眼裡閃過一抹寒芒，而我卻渾然不知。
不錯，入口軟糯彈牙，甜而不膩，一股桂花的清香在唇齒間彌散，充斥著味蕾，我點點頭，「母后這兒的點心當真是極好的。」
皇兄聞言，爽朗的笑聲飄散在房間里，繼而又嗔怪地對著母后說：「母后真是偏心，這道點心。我和皇后可是都沒有啊！」皇兄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估計，他也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罷！
母后佯怒地瞪了他一眼，：哪裡皇帝來沒吃到啊！怎麼，今日還要與妹妹爭不成？瞧你一國之君，竟饞成這樣。於是又吩咐膳房做來，大夥都呵呵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