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太后
雨水順著檐角像透明的珠子一般往下墜,發出清脆的滴答聲,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我望著被風雨摧落的滿地落葉,心中一陣悵然,突然想寫很憂傷凄美的詩。輕嘆了一聲,伸手從檐下接了一滴雨水,涼涼地躺在手心,像極了一把深宮裡的美人淚。
沿著迴廊一路行至宮院,胡公公早已命人備下了轎輦,四名太監就這樣立在轎輦旁邊,全身皆是暴露於雨中,並無半分遮擋,衣衫早已濕透往下滴著水。
見此情形,我心中有些不忍,也許是五年的現代生活叫我知道,謀生不易,職業也無貴賤之分,太監也是可憐人。輕嘆一聲,對著胡公公道:「公公,命人取傘來罷,我想步行去見太后他老人家,以表對太後娘娘的尊敬。」目光瞥了一眼轎輦方向,接著說:「叫他們回去吧!否則都淋病了還怎麼當差。」
胡公公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許之色,隨即便對小太監們吩咐道:「你們幾個都下去吧!」
好在鳳慈宮離我所在的鳳嵐殿不遠,一路行在雨中,雖是深秋,若不是這場秋雨,這一路花草依舊疊茂的景色總是教人忘卻季節的,宮裡從不卻花色,一年四季皆是,就如這宮中的美人一般,一些落敗了便會有另一些順勢而起。常以花比美人面,可誰知,在這深宮裡花草比這美人要幸運多了。
難得能有機會漫步雨中,現代重生的五年裡,出門都是坐車,快節奏的生活方式,超負荷的工作,人們也難走時間漫步走走看看了。
不多久,我們便已到了鳳慈宮門外,我的鞋尖和裙腳皆有些濕,胡公公領著我們一路沿著迴廊不是去正殿,而是到了太后的寢宮。
絮兒收了傘,抖了抖上面的雨水,鳳慈宮的一名小宮女便接了過去。胡公公進去通報,我和絮兒在外候著,絮兒替我整理著衣裙,我的右肩上落了兩滴雨水,,發尖兒也有些濕。絮兒更是,左肩濕了大半,這丫頭,方才定是把傘都往我這邊傾了,我的心裡流過一陣暖流,有些感動。
不一會兒,胡公公便出來,一臉堆笑地說:「公主,太后請您進去!」
我微微頷首,領著絮兒緩步進了屋。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昏黃,整個陳設也偏素凈,佛龕上供奉這一尊觀音像,香爐落滿了香灰,插在裡面的供香正冒著裊裊青煙,似是剛點上不久。
再往裡兩步,母后正躺在矮榻之上慈目微閉,雖是年近五十,因保養的極好仍是風韻猶存,容貌和從前並無半分差別,只是兩鬢添了幾根銀絲。一名宮女在輕輕地給她垂著腿,而立在旁邊的嬤嬤卻瞧著眼生,從前沒見過,從前一直服侍母后的金嬤嬤呢?
一進來我便聞到檀香味幽幽飄滿屋子,心下也生出好奇,從前母后不是最討厭這檀香了嗎?今日怎會熏那麼重的檀香,我可是記得母后聞到檀香味就會打噴嚏的,母后不喜香料,所以她的宮裡從不熏香,只會叫婢女插些鮮花,花香清淡,聞起來舒坦。
正在我疑惑之際,母后緩緩睜開了眼睛,揮手示意捶腿的宮女退下。我帶著絮兒跪下行了大禮,這一拜是分別多年思念和未能在側盡孝道的愧疚,見到母后的瞬間,眼角便已經濕潤了,聲音有些顫抖的到:「長鳳公主林雪參見太後娘娘,願娘娘洪福綿長,身體康泰。」
母后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聽到我的話更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一旁的嬤嬤,「竹儀啊,快扶公主起來,看座。」
被喚作竹儀的嬤嬤笑著應了一聲便上前兩步將我扶起,搬來了凳子,我道了謝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絮兒則站到了我身後。
「太後宮里今日熏的可是檀香?」我率先開口不卑不亢地問到。
太后聞言,瞄了一眼擱在桌案上的香爐,笑呵呵地答到:「正是,禮佛之人,熏些檀香,靜心。」說罷於是又轉而問我:「怎麼?長鳳公主也喜歡檀香嗎?」
我不敢直視母后,垂著眸子,畢竟對她而言,我只不過是皇兄封的一個不相干的公主罷了!言行更不敢懈怠半分,找機會得向母后坦白身份才是。
「小女原是鄉野女子,哪裡懂得什麼熏香之道,偶聽人提起過。今日聞得太後殿中的這香味兒好聞,亂猜的。小女在鄉間平日里聞得最多的也就是花香了,還望太后勿怪!」我故意提及花香,不知母后可懂我話中之意,卻只見她神色微微一滯,但很快便面如常色地沖我擺了擺手,「不妨事,你們年輕人呀都愛些花兒啊果兒的。哀家前些年也愛這花香,這幾年老了,就熏熏香,禮禮佛,求個心靜。」
聽著太后一席話,我心中的疑慮消了大半,從嫁入龍泉一別七年,加之這些年鳳池皇室動蕩,父皇仙逝,經歷了那麼多事,年歲漸長母后的改變也屬正常,我竟還在這兒疑心自己的母后,不禁一惱,真想給自己一大嘴刮子。
思罷,便笑著拍起了馬屁,「太後娘娘真會說笑,這瞧著哪裡老了,分明就是十八九的小姑娘。」
母后掩嘴一笑,「你這孩子啊,就會逗哀家開心!不過……」話音一轉,切入了主題,「哀家真的老了,這後宮的事管的少了。今兒下午臻妃就跑到哀家宮裡哭訴了一下午,鬧得哀家頭都疼了。你可知哀家這會子叫你來作甚?」
母后臻妃一說,我心裡便有了底,原來今日臻妃在我那兒偷雞不成蝕把米,沒討著好跑母后這裡告狀來了,我摸不透母后的心思,於是不卑不亢地回到:「請太后明示。」
母后盯了我幾秒鐘,滿意地點點頭,語氣一改之前地和藹嚴肅了幾分,臉上的笑意也隱去,「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這後宮呀也是皇帝的後宮,後宮不寧則天下不安。皇上既然封了你九儀長鳳公主哀家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這宮裡皇后雖是和病秧子管不了事,臻妃性子跋扈,皇上忙於政事無暇顧及後宮,但是還有哀家。這宮裡容不得肆意滋事,哀家說的,你可明白?」
我心間一緊,母后一席話是警告也是威脅,我趕忙從凳子上跪到了地上,壓低語氣,表明態度,「小女定謹遵太後娘娘教誨,安分守己,絕不讓太後娘娘煩憂!」
見母後面色鬆了些,我看了看四下,於是接著道:「太後娘娘,小女有要事稟奏,懇請太后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