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賣

  山村冒出了徐徐炊煙，家家戶戶都做上了晚飯，甚至有的人家都已經吃了起來。


  楊為柏幾人還沒有進屋，春秋就聽到了她大伯娘在屋子裡那尖銳的叫罵聲。


  「你個死丫頭，這些東西都是賣錢的，你還敢偷偷藏起來，一天不打你你這皮子是緊了啊，還真是反了天了…」


  春秋站在門口，愣愣的聽著院里的聲音，也沒動作，袁氏看到后直接伸手捅了捅春秋，隨後推開大門，和楊為柏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大嫂，你這是幹啥呢？」袁氏抬頭，看著梨樹下一站一蹲的兩人，開口問道。


  「…哎呦，看看這是誰回來了？」顧氏聽到門口的響動，回頭看了過來，語氣有些陰陽怪氣「我說弟妹啊，這是咋回事啊？回來的這麼晚？」


  袁氏笑笑，「大嫂，我這不是就去山上轉轉嗎？昨天秋兒饞大嫂採回來的木耳嘞，我尋思著大嫂這些東西都是要賣錢的，哪能看春秋喜歡就白送啊，大嫂，你說對不對」袁氏回頭看了眼楊為柏手中拎著的背簍，接著又道「所以我這不趁著早起天涼快，去後山摘了點回來了嗎？」


  顧氏聽著袁氏口中那些話的意思，心裡不高興的癟癟嘴，小聲嘟囔道「這是埋汰誰呢？打量誰聽不出來呢？」這還不是埋怨她小氣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可不是當初了，前有顧聰逼著，後有她娘追著，顧氏可不得不多想。


  「大嫂，孩子還小，這麼罵被別人聽到怕是不好吧」袁氏看了眼被顧氏罵的眼裡泛著淚花的春花，低聲勸道「大嫂，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隔壁老張家嘴碎，這要是被傳到娘的耳朵里，怕是又要不高興嘞」


  顧氏顯然聽出了袁氏的話外音，在老楊家，孩子可不能亂罵，更是不能亂打，楊李氏自己罵可以，如果是別人，還真的掂量掂量，之前顧氏因為春花那件事也沒少被楊李氏明裡暗裡的數落。


  顧氏抬頭瞟了一眼袁氏，又瞪了一眼不遠處正哭唧唧的春花，剁了剁腳，小聲說道「你個死丫頭片子，說你兩句咋了？還哭，趕緊的，給我回屋，一天天就知道吃吃吃…」顧氏說完，扯起蹲在地上的春花，也不顧春花的掙扎，扯著春花的衣物就往屋裡走…


  袁氏趁機看了眼，忍不住搖頭輕嘆，她大嫂啊，還真是愁人。


  春秋乖巧的站在一旁，看著她大伯娘的身影已經消失，直接對袁氏說道「娘，咱們進屋吧」


  袁氏回頭，低頭看了眼一旁的春秋，笑道「咋了？妞妞這是餓了？著急回屋幹啥？」


  「虎子餓了啊」春秋一本正經的說著，絲毫沒有表現出自己已經餓得不行了的事實。


  「行」袁氏笑得眯眼，「你爹呢？」這麼一會兒功夫，這人怎麼沒了？


  春秋回頭望了一下，說道「回屋了吧」


  「那行吧，咱們先回屋」袁氏說道。【零↑九△小↓說△網】


  和春秋說的一樣，楊為柏已經拎著背簍進屋了，他一進門就看到了顧氏，也沒搭理他這有些不靠譜的大嫂，就直接拐回了屋。


  袁氏兩人進屋的時候，楊為柏正坐在地上的凳子處歇腳，虎子趴在炕上正喊著餓呢。


  「哎呦，你可是能躲清閑，直接將我們娘倆扔到後邊了」袁氏進門，就看到了一旁歇腳的楊為柏，白了一眼說道。


  「嘿嘿，我這不是著急嘛」楊為柏自知自己理虧，面對袁氏的埋怨，自己一臉的討好。


  袁氏笑著嗔道「死相」


  袁氏直接走到背簍面前，將靈芝從背簍里拿出來抱在懷裡，隨後回頭沖著春秋兩人說道，「虎子，秋兒，拿著籃筐里的東西去東面晾著去，我和你爹說點事，然後就給你們做好吃的」


  虎子聽到他娘的話，蹭的一聲從炕上蹦了下來，仰頭看著袁氏，問道「娘，你給我做啥好吃的啊？我都餓嘞」


  袁氏看著兒子，又瞅了一眼身後的楊為柏，說道「你爹去黑山帶了什麼好東西回來，娘一會兒就給你們做什麼好東西？咋樣？」


  「那太好了，我可以吃兔肉了」虎子歡呼一聲蹦了起來，「娘，那我要吃燒兔肉嘞」


  「行」袁氏眯著眼笑笑「快去和你姐幹活去，回來娘就給你們做兔肉吃」


  得到了袁氏的保證，虎子直接拎起背簍里的籃筐，又遞給春秋一個，然後扯著春秋就往外走。


  春秋知道她娘要說的是靈芝的事，也沒甩開虎子的手，兩人直接轉身走除了房門，因為對門的楊李氏不在家，袁氏倒也不用擔心會有人偷聽，直接將房門關上，隨後眼神示意楊為柏過來。


  「咋了？這包里是啥東西啊？」楊為柏看著袁氏這架勢，心想媳婦這是從山上又發現什麼好東西了？

  「快過來，快過來，別磨磨蹭蹭的」袁氏看著遠處還沒有動作的楊為柏，有這心急的伸手招呼。


  楊為柏直接快走兩步，來到袁氏身邊「咋了？」


  「你看，這是啥？」袁氏直接打開了包裹，露出了裡邊的東西。


  「這是…靈芝」楊為柏瞪大雙眼，看著袁氏，小聲的說了出來。


  「算你有眼光」袁氏挑著眉，「這可是好東西，正好咱家的牛車在，明天咱倆去趟鎮上，賣給鎮上的本草堂，你看咋樣？」


  「這沒問題啊」楊為柏激動的說道「正好周大夫是個好人，肯定不能坑咱，到時候咱也放心」


  「我也是這麼想的」袁氏點點頭，伸手指了指那三株紫黑色的靈芝，興奮的說道「別看這幾株都不太大，可值錢著呢，之前我爹在的時候，買過這麼一小旮瘩，你猜多少錢？」袁氏伸手比了一下大小，能有小株一半左右，隨後目光灼灼的看著楊為柏。


  「這…」楊為柏撓撓頭，小心的說出了一個數「五十兩？」


  袁氏正搖搖頭，伸手比了一個八字，沖著一臉震驚的楊為柏說道「八十兩，還是直接從葯農那裡買的呢」


  「嘶」楊為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這麼多？比茶葉多多嘞」楊為柏有些詐舌，之前袁氏同他說起茶葉的時候，他都被嚇到了，結果同現在一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茶葉可比不上這東西金貴」袁氏說完，又有些可惜的說道「不過只發現三株，沒有更多了」


  楊為柏：…這靈芝也不是大白菜啊！看他媳婦這樣，這是還嫌少了。


  「行了，收起你這眼神，我就是說說，哪還不知道靈芝這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啊」袁氏看著楊為柏的樣子，笑道。


  「哦哦，嘿嘿」楊為柏憨笑。


  「好了，放在柜子里，我這就去做飯的，對了今天你抓回來多少野味啊？」袁氏看著楊為柏問道。


  「兩隻野雞兩隻兔子，兔子我都殺了，給了大嫂一隻，剩下的野雞都放在雞架呢」楊為柏說完，有些小心的看著袁氏，生怕媳婦生氣自己給了大房一隻。


  「我哪是這麼小氣的人」袁氏白了楊為柏一眼，「我去做飯了，你趕緊把靈芝收起來，別讓孩子們知道」袁氏說完，看到楊為柏將靈芝收好，才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春秋正同虎子整理採回來的蘑菇和木耳，茶葉還整整齊齊的擺在一邊沒動。


  看到袁氏出來，春秋直接喊道「娘，這些茶葉咋辦啊？」


  「茶葉先放著，娘自己弄」袁氏回了句。


  「誒，知道嘞」春秋聽完，又弄起了木耳。


  之前帶回來的那截木頭，已經被春秋清理乾淨，將木頭上的木耳都摘下來放進了簸絡里，虎子正在另一頭整理蘑菇。蘑菇有的都碎了，虎子只好一邊晾曬一邊將壞的撿出來，準備一會兒給家裡的雞吃。


  因為虎子要吃燒兔肉，為了將肉燉爛，她家的晚飯吃的有些晚，可是兔肉燉的爛，吃起來香，一家人吃的也不錯。


  第二天天一亮，袁氏就起來了，和楊為柏一起趁著大早去了黑山鎮。


  本草堂此時還沒有開門，袁氏直接在門口等了起來，等到本草堂開門的時候，袁氏也是第一個沖了進去。


  「請問一下，周大夫在嗎？我有急事找他」袁氏笑著同眼前的夥計說道。


  大寶看著眼前的袁氏，越看越覺得熟悉，最後同春秋的臉對了起來，驚的直接喊道，「您…是秋兒妹妹的娘吧，我記得您」


  「沒錯，小哥好記性」袁氏一臉笑意。


  「周大夫正在後院晾制之前收上來的草藥，您可以直接過去」大寶笑呵呵指著後院。


  「那我就先過去了」袁氏點點頭，緊了緊懷裡的籃筐，往後院走去…


  袁氏站在後院門口，手裡拎著籃筐，小心的問道，「周大夫，您忙著呢？」


  周大夫聽到有人喊她，回頭看了一眼，一臉笑意的說道「這是袁夫人吧，來找老朽，所謂何事？」


  袁氏聽后先是走到了周大夫跟前，又抬頭寫看了眼周圍，不放心的小聲道，「周大夫，咱們可不可以進屋去說？」


  「哦？是老朽的疏忽，當然可以，夫人這就隨老朽進去吧」周大夫也是心思剔透之人，看到袁氏的樣子，直接點頭同意，也沒有問為什麼。


  「麻煩周大夫了」袁氏低頭道。


  「不麻煩，夫人請吧」周大夫搖頭，隨後領著袁氏進了屋裡。


  「實不相瞞，民婦這次過來，是想給周大夫看一樣東西的，周大夫您請看」袁氏將籃筐放在桌子上，隨後打開了包裹在籃筐上邊的布，露出布底下的靈芝，推到周大夫面前。


  「這是…」周大夫剛開始還是漫不經心，待看了一眼后，直覺得驚訝，瞪大眼睛，露出一副震驚的樣子。


  周大夫直接伸手拿出裡邊的靈芝，小心的放在鼻子下方聞了聞，又放在眼前認真觀察了一番后，接著放回了籃筐里，周大夫伸手捋了捋鬍鬚，一臉感嘆道「藥效保留的非常好，而且是多年的野生靈芝，妙不可言啊妙不可言」周大夫說完，還一頓慨嘆，他活了這麼大歲數，也就是年輕的時候跟在東家老太爺身邊見過這麼好的靈芝，只不過那還是要進貢上邊那位的。


  「周大夫，那您看…這值多少錢？」袁氏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口問道。


  「夫人這是要賣給本草堂嗎？」周大夫難以置信，雖然野生的靈芝達不到那種醫死人生白骨的程度，可也是能帶來極大的妙用，有這麼多好東西，居然要賣了？周大夫有些難以理解。


  「沒錯，民婦只是一介農婦，自然是用不上的，再說民婦家裡並不富裕，所以…這靈芝還是要賣的」袁氏說的斷斷續續，多次欲言又止。


  但是周大夫看在眼裡，也算是理解袁氏的做法。


  「既然這樣的話，也是夫人對本草堂的信任，不瞞夫人，這種靈芝的價格自然是很高，如果夫人拿到臨紡縣的話，至少能賣到800兩銀子，如果拿到青陽郡的話，那麼至少能賣到1000兩銀子，可若是賣給我們本草堂，老朽最多只能出500兩銀子，當然，如果夫人不滿意的話，老朽還建議夫人另一種辦法，那就寄賣，寄放在本草堂，等待客人來買，只不過這種辦法所需要的時間要長，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周大夫一段話說完，就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袁氏聽完周大夫所列舉出來的方法，低著頭看著沉思起來，周大夫說的明白，袁氏也聽的清楚，如果能夠拿到臨紡縣也算是高價，只不過這來去的時間就不少了，在加上如果臨紡縣的葯堂故意往下降價的話，那袁氏更是找不到門路，臨紡縣都是這樣了，那就更不用說此臨紡縣還要大的青陽郡了，那更是不好去。但要賣給本草堂，倒是一個好辦法，只不過錢還是少了點。


  想明白這些因果，袁氏自然也不糾結，她這段時間不著急用錢，時間上還是富餘的，袁氏沖著周大夫說道「民婦，想明白了，那就麻煩周大夫了，民婦雖然著急，可這點時間還是等著起的」袁氏笑著說道。意思中的含義不言而喻，這是贊同最後一個辦法了。


  周大夫睿智的看了一眼袁氏，搖頭說道「如此的話…那老朽就收下了」


  接下來的過程很簡單，周大夫拿起房間中的筆墨寫下了兩張收據，一張交給袁氏，一張留給自己，這也是將來袁氏前來拿錢的憑證。


  袁氏接過字據，就同周大夫告辭，隨後轉身出了本草堂。


  楊為柏正趕著牛車在不遠處等著袁氏，看到袁氏出來后也沒問什麼，等到袁氏做上牛車，兩人趕著牛車回了家……


  另一旁的本草堂，大寶將袁氏送出了門，剛想回去，接過轉過身就收到了臨紡縣的來信，看了眼信面，大寶直接遞給了後院的周大夫。


  周大夫打開信封，盯著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直道巧合，青陽郡東家老太爺這次的病來勢洶洶，正向個地的店鋪詢問有沒有好葯，結果周大夫想到了之前袁氏同意寄賣在這裡的靈芝，暗道這也算是命啊。


  周大夫回房后寫了一封信交給一旁的大寶，隨後直接吩咐大寶帶著新收來的靈芝趕忙去臨紡縣…


  想著今天剛離開的袁氏，怕是不久之後便回收到不止1000兩的銀子了，周家的人，即使是小情也會銘記於心的，用不了多久，周家的那位怕是會親自過來感謝吧。


  周大夫搖搖頭，轉身回了屋，這些同他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如今已是獨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