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隱澀
林悅綻開笑容,帶著些俏皮的爛漫:“麻煩你了,專門來接我。”
“應該的。”
林悅再笑,將目光轉到雲宇樹身上,猶疑問道:“這位是?”
“他叫雲宇樹,比我還要高一級。”我向林悅介紹道。
林悅看雲宇樹的目光中多了份好奇:“那你應該開始工作了吧?會不會很辛苦?”
雲宇樹搖搖頭,溫和答道:“其實最辛苦的,應該是剛剛到迪拜的時候,很多事情都需要適應和摸索。”
林悅認真地聽著,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相當專注。
抱著討好她的心情,我插嘴:“別擔心,今後你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我一定盡力幫忙。”
“真的?”林悅驚喜地睜大眼睛,“那就謝謝啦。”
“還有我。”氣氛正是熱切之際,一旁的雲宇樹也攪了進來,“我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在迪拜已經呆了兩年,比較熟悉。”
林悅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學長學姐太客氣了!”說完抬眸看了一眼雲宇樹,眸中充盈著光澤。
聊著聊著,不多時,雲宇樹要接的學弟也出現了,四個人一同打車離開機場。透過車窗,林悅和學弟好奇地打量著迪拜的繁華建築,那模樣,與一年前的我如出一轍。
“好熱。”林悅用手在臉邊扇著風,“室外能有五十多度吧?”
我剛要回答,話頭便被雲宇樹搶了過去:“這裏的夏天,有時候甚至能達到六十度。迪拜這地方,不光天氣奇熱,還有許多其他奇怪的事情。”
林悅來了興致:“比如呢?”
“到了迪拜才知道,結個婚政府是會發錢的,生孩子是會分地的,醫院急診是免費的,公共場合親自己愛人是犯法的,未婚先孕是要坐牢的,名車是可以開去買菜的,老婆是可以娶四個的……”雲宇樹一氣嗬成地說下來,依舊和過去一樣,思維清晰,邏輯鮮明。
林悅被他逗得咯咯笑起來:“若真是這樣,來迪拜結婚生孩子的人豈不是特別多?”
雲宇樹熱切回應:“福利大多數隻有本地人才有,不過上麵那些犯法的條例,倒是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嗬,我之前都不了解這些呢。看來,以後請學長指教的地方還有很多呀。”
雲宇樹在小學妹仰慕的眼光中,怡然自得。他們倆打得火熱,我和學弟插不上話,隻好幹巴巴地坐在一旁,看著窗外的風景。
林悅同我一樣,住進了酒店。我殷勤地幫她辦好手續,並囑咐她有事隨時找我後,回了自己的房間。我很少有刻意去討好某個人的時候,可林悅看起來是那種未諳世事的活潑女生。這種人有她的單純和清白,亦有她的幼稚和執拗,實在拿不準她到底會說些什麽。但搞好關係,總是沒錯的。
第二天,便是正式開學了。
踏入教室,我依舊像從前一樣找前排的位置坐下,突然感覺同班的幾個中國留學生都盯著我看。我抬頭,投去詢問的目光,他們又迅速轉過頭去,勾著頭小聲嘀咕著什麽。
他們,是在議論我到底有沒有做阿拉伯男人的情人吧?瞧見這情況,我心中已有定數,攤開書,埋頭預習起來,不願讓自己沉溺於閑言碎語。
我劃著書上的重點,筆尖下了狠力,幾乎快把書頁刺破。同班的中國留學生裏,就數嘉軼同我最熟悉。他覺出我的異常,湊過來,忍不住開口安慰我:“閔汐汐,別管那些人的八卦,他們也隻是胡亂瞎猜。”
我手心一顫,還未來得及作答,他又繼續說了下去:“流言蜚語都會慢慢消停的,就讓他們說去,不必多做口舌之爭。”
麵對這樣信任,我感動又愧疚,輕聲說了句“謝謝”,沒有做更多解釋。他遞給我一張紙巾,剛剛擦拭了兩下,就見那幾個窸窸窣窣的中國學生直往後排瞟,嘴裏嘟嚷著:“聽說那個男的就是他,快看快看!”
我沒有轉過頭,熟稔到一定程度,光是聽腳步聲,我就能判別出穆薩。教室並不大,很安靜,穆薩的腳步聲清晰地回蕩在我的耳畔。沉靜安定,一步一步,穩穩地,聽久了,便能辨識出一種獨特的節奏。
我的拳頭一下子攥緊,他們可以對我指指點點,但我不希望穆薩也遭遇陌生留學生的數落。難聽的話語斷斷續續傳入我的耳中,雖然做口舌之爭是沒有意義的事,但我依然忍耐不了心中的憤懣,抬起頭,瞪著一雙略微發紅的眼睛,冰冷地、低沉地、清晰地對他們說:“你們指指點點夠了嗎?”
他們一愣,立馬噤了聲,悻悻地轉過頭,鼻腔裏還悶哼了好幾聲。流言這種事,解釋了說我狡辯,不解釋說我默認。無論怎樣,都是錯。承受流言蜚語,是需要能力的。可是我相信,對穆薩的愛,能夠予我這種堅韌的力量。我會堅持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我收拾書本逃離教室,去了艾默丁教授的辦公樓,參加新學期的導師見麵會。
因為是新學期的第一次會麵,所有學生全部到齊,就連平日裏神龍不見首尾的阿尤布也出現了。見到他,我心中慚愧。若不是他的協調,或許我現在已經被抓進監獄,或是躲在中國不敢回來。
“嗨。”趁著現在艾默丁教授還沒來,我鼓起勇氣坐到阿尤布身邊,同他打了聲招呼。
“嗯。”他的聲音寡淡,問我,“最近還好嗎?”
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方麵,我隻好籠統地答:“還好。”又低下聲音,對他輕聲說:“謝謝”。
他當然明白我指的是什麽,擺了擺手,說道:“不用謝我,我妹妹也不希望穆薩有事。之前的提議,隻是她另外一個哥哥的主張。”
原來是這樣。我暗暗著揣摩起萊米絲的心思,這是我之前從不願去想的。可麵對阿尤布的幫助,我卻開始禁不住細細思量,萊米絲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雖然她和穆薩是家庭包辦的婚姻,可是,結婚這麽久,他們之間也應該有感情吧?
我正想著,突然感覺到阿尤布的手指正敲擊著桌麵,他頓了頓,突然叫我的名字:“Cece。”
“嗯?”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不安地轉動著手中的簽字筆。
阿尤布深吸一口氣,似下定決心般,終於開口:“其實,我妹妹她,想見見你。”
“啊?”手中的筆頓時驚落。
“不是勉強,你可以想一想。她不想傷害你,我也不希望你傷害她。”阿尤布說。
我突然想起,迪拜本地人若想娶二老婆,必須經過大老婆的同意,萊米絲是想審核我,還是想痛斥我?是以大房的身份,還是以妻子的身份?
想不明白她的心思,我咬住下唇,驚惶地說了句“我想想”。推開座椅,隔得遠遠地坐下,心神不寧。
整個新學期見麵會,我都不知道艾默丁教授到底說了些什麽。腦海中一直盤旋著萊米絲穿著婚紗在T型舞台上款款走動的模樣,一身都綴著金飾寶石。而穆薩則穿著鑲金黑袍,迅速掀開萊米絲的“白蓋頭”,漫天的錢雨灑下,喜氣隆盛。那些過往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場景,一瞬間湧入腦海,變得慘烈無比。
在這個新學期,好像所有的阻力都一股腦地湧了出來。考慮到林悅和我爸爸的間接關係,以及越傳越開的閑言碎語,我不再讓穆薩來我住的酒店。想念對方的時候,換作我直接去他棕櫚島的私宅,伴著海風和沙灘,兩個人靜靜依偎,如膠似漆。
似乎沒有什麽能夠阻擋我們相愛,我這樣安慰自己。父母、道德、法律、家庭、信仰、流言蜚語,都不能。
真的不能嗎?
留在棕櫚島過夜的第一晚,我發現事情並非如此。
那是個周末的夜晚,我們伴著音樂,在客廳裏饒有情致地跳舞。不知不覺地,身體越來越緊地靠在一起。
穆薩開始吻我的唇,溫柔地替我解開衣服。他的呼吸軟暖地吹進我耳朵,貼著我。我的身體驅向滾怒的狀態,貪婪地渴望著他,彼此都冀求這火焰能夠盡情燃燒。我們擁緊對方,身體相互摩擦,卻遲遲難以融合。
我明明想要他,明明熾熱得如同一團火,可身體卻是完全幹澀的。他剛剛進入一點,我的神經便緊緊繃成一線,疼得難以附加,汗水大顆大顆地流淌下來。好像有一根底線,在我的內髒深處抵抗著,拒絕他的侵入。
在意大利的時候,我們還好好的,很合拍,也很默契。可似乎,從我說服自己接受做他的情人後,我們便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狀態。我的心依然心毅然決然地愛著她,可我的潛意識,卻在羞愧中不堪消受。
“你太緊張了,Cece。”穆薩撤離,捉住我的手,沒有再勉強我。
“抱歉。”我躺著,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我也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