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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綿綿

  他的手心,如此溫暖,如此有力。穩穩地握住我的手,如同一座沉穩的大山,魂牽夢縈,不敢奢求。


  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反握住穆薩的手,如同握住已渴望太久的溫厚,感受著他體溫傳來的絲絲暖意。


  淚眼朦朧之中,我抽噎著問他:“你怎麽來了?”


  “你尖叫得這麽大聲,我就在隔壁,想不聽到都難。”


  我睜大眼睛,語無倫次:“你你你,怎麽在我隔壁?”


  他斂聲笑道:“你們老師安排房間真的很沒經驗,分配的時候居然把人名和房間號一塊念了出來,被我聽見,訂房的時候,查到你隔壁還有空房,就住下了。”


  聽聞此言,我不禁臉色微紅,從脖頸燒到耳根,方才的惶恐也減去了幾分,瀲瀲地低垂下頭,無意間,又瞥見了他衣服上的血跡,心中不覺抽緊,關切問他,“你……有沒有受傷?”


  他噙著溫柔的笑意,搖搖頭:“我沒事,這是小偷的血。”


  我稍許安定,想起方才那柄插在小偷手上的尖刀,駭人的姿態令人發顫,卻沒頭沒腦地關心起另外一個問題:“你傷了那人的手,要不要賠醫藥費?”


  穆薩凝著我看了兩秒,臉上笑意愈深,反問道:“你不知道為什麽阿聯酋治安好嗎?”


  我一懵,垂眸想了想。迪拜和阿布紮比絕大多數都是外國人,按理說,移民越多的地方,治安應該越亂,可這裏愣是把犯罪率控製得極低,算得上是一件奇事。某些歐美國家為了控製治安,時常叫囂著限製移民政策,可實際上,他們的移民哪有阿聯酋多?今日遇上的小偷,看模樣應該是印巴人,這事被我遇上,也實在算是倒黴。


  穆薩見我不語,耐心解釋道:“這個印巴人接下來麵臨的,是坐牢,罰款,然後被遣送回國,終生不得入境。偷竊在阿聯酋是大罪,按照伊斯蘭教教規,一旦發現有偷竊行為,可以直接砍掉偷竊者的雙手,這是合法手段。我覺得砍手太殘忍,隻不過在搏鬥時正當地往他的右手插了一刀,怎麽可能還需要我付醫藥費呢?說來也是運氣好,那人的左手似乎受了傷,動彈不得,刀也拿不下來,所以才能製服得這麽輕鬆。”


  我吞了吞口水,低語道:“他左手的手指骨折了,是我剛才用門壓折的……”


  穆薩臉上浮現出又欣慰又心疼的表情,捏了捏我的手,柔聲說:“Cece,難為你了。”


  門口有了動靜,我和穆薩牽著的手立刻放開,埋下頭不再說話。警察匆匆趕到,勘察了現場,又做了筆錄,問我道:“那印巴人沒對你怎麽樣吧?”


  我神色一頓,下意識地看了穆薩一眼,愕愕地張嘴道:“我躲在浴室,他試圖進來,最後估計是擔心我的叫聲引來人,隻踢了我一腳,便走了。”


  警察一邊記錄一邊問道:“就是說,還有一項強奸未遂和一項故意傷害的罪名?”


  此話一出,覺察到穆薩銳利的目光,我已是臉紅至頸,低著頭,訥訥地點了點頭,“沒踢到要害,就是有點痛,應該沒傷到筋骨。”


  “好的,如果酒店有物品損害,會由竊賊來賠,你不必擔心。不過,你今天最好換個房間,我們不能確定竊賊有沒有複製房卡,酒店也應該換下門鎖,這個費用就是你的責任了。”警察幽幽歎了口氣,瞥了眼穆薩,說道:“多叫幾個同學來陪陪她吧,估計嚇壞了。”


  我惶惶不安地看了穆薩一眼,他神色如常,隻平靜地答了一句“好”。


  警察收拾東西離開,酒店的經理給我重新開了一間房。穆薩替我付清了酒店門卡和門鎖的更換費用,我本想拒絕,但對上他的目光,到口的話又縮了回去,不再置喙。


  把所有行李移到了新房間,我仍然很害怕,警察和保安相繼離開,穆薩也站起身向外挪步。惶恐襲上心頭,我嗖地伸出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袖,嗚咽殘留,低聲說道:“你別走……再陪我一小會兒。”


  金棕的眸色在我身上凝視片刻,輕聲道:“我先出去,如果警察知道我們兩人單獨留在房間,不太好。”他的聲音很溫柔,雙眸凝著清泉,低而誘惑:“你在這裏,我舍不得走的。”


  我的心稍許安定,慢慢地鬆開了緊揪著他衣角的手。愣愣地坐回沙發上,身體還在發抖。


  “別害怕。等我一會兒回來。”他柔聲安慰,跟在其餘人身後離開,緊接著,門外響起了交談聲,這聲音又隨著距離的拉開越來越遠。


  我抱著膝蓋縮在沙發裏,雖然還是白天,卻有著黑夜的寂寥和清冷。回憶起方才的細節經過,如果我沒有及時意識到哪裏不對勁,或是我早晨忘記了拉緊窗簾關上門,或許現在,自己就無法安穩地坐在這裏了……


  驚顫的後怕爬上我的背脊,陣陣發涼,不敢再去想象慘烈的後果,隻能不停安慰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一切已經無恙。可饒是如此,依然禁不住大汗淋漓,惶恐難耐。


  我將耳朵豎起,凝神靜聽周圍的每一絲聲音,又害怕又期盼。挨過了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幾分鍾後,我終於聽見了窸窸窣窣的響動,門被叩響。


  我幾乎是狂奔過去,臨要開門,手指卻又猛地縮了回來,啞聲試探:“誰啊?”


  “是我。”熟悉的,沉靜的,富有魅力的男性嗓音。


  壓抑的巨石漸漸粉碎,我心下安定,拉開房門。


  穆薩一進屋,我便忍不住撲上去,緊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淚水淌在他的頸間,額頭貼著他的細細碎碎的胡渣。我抱緊他,感受著他的體溫,用我的雙臂將他鎖得緊緊的,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生怕他再次離去。


  穆薩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環住我,擁著我細步碎步地移到沙發,低下身體,放我坐在沙發上。


  他斜倚在沙發上,側身對著我,指尖溫潤,綿綿地拂過我頰側的淚水,柔聲安慰:“別怕。”


  “你在,我就不害怕。”我軟軟地說著,心中安定下來,把頭靠在他的肩膀,身體微彎時,受傷的腰部又泛起一陣鈍疼,忍不住發出“嘶”的一聲。


  “我剛才出去的時候,順便去藥店買了藥膏。”他直起身體,望著我輕聲哄到:“被踢到的地方在哪裏,我給你上藥。”


  我臉色微赧,咬了咬唇,嬌嗔道:“不要。”或許是思念出賣了自己,這聲音,竟有幾分欲拒還迎的味道。


  穆薩倒是不甚在意,望著我羞紅的樣子,神色又認真了幾分:“我是說真的,雖然你說沒有傷及筋骨,但敷上藥效果總會更好。”


  他一臉正經的關心,反倒讓我覺得自己想歪了,猶豫幾秒,輕輕掀起了襯衣的衣角,露出腰部的皮膚。一片青紫的淤腫躍入眼中,血絲隱隱可見。


  穆薩倒吸一口涼氣,滿目心疼,切齒道:“踢得太狠了。”手指在我的淤青處輕輕摩挲著,低聲說:“你忍一會兒。”然後,微微加重了力度,慢慢將淤青揉散。


  疼痛磨人,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忍耐,卻沒有閉上眼,低頭看著他手指在我腰部的動作,有規律地迂回環繞。


  我的胸腔提著氣,低低喚他,“穆薩。”


  “嗯?”


  “穆薩,穆薩,穆薩……”心中無邊的感動和溫柔湧入,我禁不住叫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細細柔膩,綿綿不絕。


  這呼喚中,包含了太多情緒,沉澱了太多感情。穆薩怔了怔,手中的動作停下,好一會,他的另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肩,小心翼翼地擁住我,在額頭落下一吻後,溫柔回應:“嗯,我在呢。”


  我把頭埋在他的脖頸,一種安心的力量漸漸彌漫周身。穆薩揉散淤青後,又拿出藥膏,在傷患處細細擦拭。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給我敷藥,可心底的赧然與悸動卻絲毫未減。穆薩好似並未察覺我的反應,看著我腰部的傷處,語氣帶著幾分心疼的薄斥:“以後還是要小心些,保護好自己。特別是在稍微偏遠的地方或者私人空間,並不一定完全安全。”


  “嗯,我記住了。”我乖順地應答,待他替我抹完藥膏,微微調整姿勢,蹭到他的懷中,一動不動的感覺著他溫暖的體溫,聲音又低又輕,“剛才好絕望,以為自己逃不過了。”


  穆薩輕輕嗯了一聲,環住我,五指成梳,輕輕穿過我的長發,溫柔安慰道:“現在沒事了,我陪著你。”


  他的聲音篤定淡然,通過胸口堅實的肌肉傳來,溫暖而貼近。


  “是啊,你來了,真好。”我的聲音軟軟綿綿,把自己埋在他的懷中,“我以前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幸好你來了。穆薩,你怎麽可以這樣好……”


  抬眼,我靜靜地望著他,喃喃訴說。聲音綿綿,情意也綿綿。身心俱疲之後,他的懷抱令我全然放鬆,隻想抱著他,在溫暖中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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