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陰鷙
“我?”愣了一秒,旋即哈哈大笑起來:“我這麽大一個人,不適合攜帶,你兜裏裝不下。”
雲宇樹卻是沒有笑,靜靜地凝視著我,動作都全然止息。我覺察到他的目光,笑聲漸弱,回望過去,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桌子兩側的皮沙發並不短,每邊坐兩個人綽綽有餘。我們原本是相對而坐,可待氣氛安靜下來後,雲宇樹卻突然起身,轉到了我這側。
“怎麽了?”我的神經驟然緊繃,下意識地往邊上挪了挪。
可雲宇樹卻理解為我正在給他讓位,更是毫無顧忌地坐了下來。借著桌子和門簾的遮擋,他又往我身邊蹭了蹭,旋即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幹什麽!”我“蹭”的一下麵色緋紅,使了使勁,想要抽出雙手,奈何他握得極緊,絲毫不給我掙脫的機會。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的,不要裝傻。”雲宇樹目光瀲瀲笑著威脅,“我也不是要你立刻答應我什麽,隻是為了你好,你應該走更容易點的感情路。”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我不禁垂眸咬唇,再次試圖掙脫。
這一次,雲宇樹並未阻攔,順勢鬆開我的手,頷首坦誠,“本來我不想坦白得這麽早,可是看到今天這情景,覺得自己有責任挽救失足女青年。”
“誰失足了?”我嘟嚷著,“學長,你想多了。”
聽了這話,雲宇樹蹙眉:“能不能不要叫我‘學長’?”
“能是能,可是,你不要再總糾纏著這件事了。”既然雲宇樹已經一口咬定,我也不想再負隅頑抗,“老實說,本來這事就沒成,更何況我已經下決心拋開了,你總提起,我反倒老想。”
雲宇樹聽了,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那我就不提了。”剛放鬆下來,聽得他的話峰又是一轉,“你還是沒回應我最開始的話題,你願意讓我陪你走容易輕鬆的感情路嗎?”
兜兜轉轉,還是繞了回來。而這次他說得如此直白,看來我是沒法胡攪蠻纏地敷衍過去了。
停頓片刻,我歎息道:“這實在太突然了,我還沒反應過來。”
雲宇樹搖搖頭:“不突然,這話在你去沙漠前我就說過。隻是剛剛說出口後,怕你受到驚嚇,就謊稱是玩笑話。可從沙漠回來以後,你卻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與人相處時看不出,但我偶爾撞見幾次你落單的時候,總瞧見你神思恍惚。”
我別過臉去,再次感到自己被無情地戳穿,哀求道:“你剛剛才答應我不說了的。”
“今天是我生日,再聽我說最後一句。”雲宇樹鋪墊了剛才那一大段話語,終於進入了真正的主題,“你或許覺得我對你的眼神動作太過敏感,可事實上我是觀察良久,才敢下這樣的結論。眼中有你,才會留意你的一舉一動,關心你身邊的事。說這些,隻是想讓你明白,我並非一時心血來潮之人,也不願讓你誤解我的動機。”
他的這一番話,將今日白天令我反感的“連連質問”換了個角度,轉化為情深意切的剖白。同時,也是正式地、鄭重地表了白。我突然意識到,雲宇樹比我想象當中更喜歡我,不禁心有感動。可感動的同時,我又下意識地排斥這種情緒,硬要挑點骨頭出來。
我想,雖然他說得動人,可他還是不夠聰明,竟挑了這樣一個心思糾葛的時機。而本質上,對於還困頓癡迷於穆薩的我來說,無論哪一個時機,都不是那麽恰當。
雲宇樹坐在我身邊,瞧我不說話,便再次執起了我的手,輕聲問:“好好考慮下,行嗎?”
我點點頭,腦海中一片混亂。穆薩,雲宇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所有事都攪在了一起,分不出頭緒。
雲宇樹終於鬆開了我的手,坐回了對麵的沙發。緊接著,上菜,吃飯,用飲料碰杯,恭喜他生日快樂。想一想,雲宇樹將生日的時間單獨留給了我,不可謂不重視。隻不過方才的表白,我們誰都故意不再提。我知道他在等我的答案,可我卻發現自己想不清楚。
待到這頓飯結束的時候,天上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們打車回去,臨到酒店門口,我獨自下了車。雲宇樹本想送我上樓,被我以下雨為由堅決地拒絕了。
事後,我想起這個拒絕,不禁後悔萬分。因為當出租車離開後不久,我迫不及待地快速奔入酒店,壓根沒注意被雨水打濕的光滑瓷磚。一個趔趄沒站穩,往堅實的地麵上側倒一摔,右胳膊下意識地保護身體,砸得手臂一陣鈍痛。
門口的保安看到了,急忙忙跑過來問我:“沒事吧,小姐?”
我檢查了一下手臂,已有鮮血緩緩滲了出來,但好在沒有骨折,便衝保安搖了搖頭:“沒事,我回去包紮一下就好。”
保安把我送到電梯門口,我的右手依然生疼,就讓他先幫我拿出房卡,握在左手上。“叮——”的一聲,我出了電梯,眨眨眼,眼前的身影怎麽看上去這麽熟悉?
我第一反應沒覺悟過來,是因為穆薩這次沒有穿白袍,而是換上了便裝。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以往等候我時糾結無奈的模樣,渾身上下陰鷙無比,一雙眼死死地鎖著我,像看著牢中的獵物。
心中忐忑不安,手臂疼痛難耐,我咽下一口水,強作鎮定地走過去,裝作沒感受到他的威懾。
“穆薩,請回吧。”我第一句話就下了逐客令。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我,半晌才說:“和他玩得開心嗎?”他的音調冰冷冷的,聽得我心裏一凜。
“嗬?”我嘲然一笑,再一次變身刺蝟,“這與你有關嗎?”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他今天分明和以往狀態大為不同,我這樣毫不留情地激怒他,簡直是自討苦吃。
“開門!”他沉聲命令道,相當果決。我身體一抖,有些害怕,但理智很快回溯,倔強衝他吼回去,“你快給我走!”
穆薩的臉色已是越發深沉,盯著我握住房卡的手,一聲冷哼飄了出來。轉瞬,他便蠻力搶走了我手中的房卡,劃開門禁,拖著我進入室內,“砰”地一聲關緊了門。
我絕望地看著被封鎖緊緊的門,身體瑟瑟發抖。一麵是因為手臂的疼痛,另一麵是為穆薩這副從未有過的霸道模樣。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麽?心底湧起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說你答應今晚陪他,他一會兒會來嗎?”他突然一把拉過我,鐵鉗正掐在手臂的傷口上。我大聲呼痛,他佯作不聞。他拽著我,令我貼近他的胸,麵色陰冷,咬著牙說,“早在上次街上遇見你和他散步時,我就覺出了問題。但我竭力勸服自己,你們隻不過是隨便走走而已,還是溫聲細語地來找你。結果後來我三番五次看見你和他單獨在一起,到今天他公然拉著你的手離開,我才明白那一連串都是我給你找的借口。你拒絕我,口口聲聲說是尊嚴,其實是因為他吧?”
“你胡說!”我憤怒得想用另一隻手推開他,卻被他抓住,力氣大得幾乎要擰斷我的骨頭。這個時刻我才意識到,方才我的那一句刺激,將他掩蓋在內心的大男子主義盡數激發了出來。平日裏他克製而掩飾,可一旦觸及到他心底的禁區,就會演化成一番狂風暴雨。穆薩的目光如炬,充斥著濃濃的占有欲。我奮力掙紮,傷口傳來一陣陣劇痛,唔咽著大喊:“你給我放手!我和他隻是出去吃了個飯而已,他今天過生日……”
“過生日?”他打斷我,麵色陰沉,冷冷嗤笑,“過生日為什麽單獨叫你,還讓你晚上陪他?”
我的右手疼得快要裂了,傷口的血液一股股地往外流,幾乎再也忍耐不住,拚盡力氣想要甩開他:“你都要結婚了!我憑什麽不能陪別人過生日?你給我出去!我這裏不歡迎你!”
穆薩正陷在憤怒之中,將我掙紮的雙手掐住,死死抵在牆上,身體也貼了過來。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猝不及防中,我的嘴唇被他溫軟的唇瓣覆蓋,大腦瞬間空白……
穆薩強行撬開了我的嘴,這不是一個吻,絕不是。他的舌頭在我唇上用力吮吸,飽含著痛楚與強硬。絲絲血腥侵入我的味覺,他竟是咬破了我的下唇。疼痛中,我忍不住張開嘴,立刻被他占據,富有侵略性的舌頭在我嘴裏左右竄動,讓我無處可逃。
“穆薩……”我嗚咽著,含糊不清地叫著他的名字。可他卻好像沒有聽到,越來越放縱,越來越凶狠,好像要將我盡數榨幹,讓我完全屬於他。我的右臂被他捏住,像是要廢掉,漸漸放棄了掙紮。而就在這個時候,穆薩從強吻中抬起頭來,恨恨地、悲傷地、咬著牙問出了一句話:“你想趕我出去,是因為他一會兒要來嗎?”
我震驚地盯著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強吻我,我隻是掙紮,卻不悲傷。可這話鑽入耳中,我瞬間感到心尖發涼,流著淚水,不停地搖著頭:“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怎麽可以這樣說……穆薩,我已經不能愛你了,你還想讓我恨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