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呼聲如潮【聯考結束】
11月15日下午四點整，三校聯考圓滿結束。
所有學生都回歸到所在班級，將考試打亂了的桌椅重新擺放好，順便進行了一次大掃除。被掃去的不僅有雜亂的垃圾，還有滿身的疲憊。
泗縣一中每一處角落裡都充斥著劫後餘生的歡樂，經過十天地獄般的苦學，考完后的輕鬆感出乎了他們的想象。
在接下來等成績的幾天里，老師們也沒有布置額外的作業。操場上是四處歡鬧奔跑的人群，大有一種高考完的場面感。南茜也難得地好好休息了幾天，大補考試前那些天缺少的睡眠。
聯考卷子在市教育局裡老師們不眠不休的兩天趕急下，終於在17號這天晚上全部批改完畢，接著又是一夜的分數統計整理。直到凌晨時分才全部整理完畢，將結果下達到各個高校里。
11月18日，周三。
清晨的操場還未完全褪去昨夜的涼意，綠蔭地上不少冒出的尖葉上正掛著露珠。這個時候的太陽還沉在東方的那角天空，散發著溫和的可以直視的光芒。
露珠被陽光映襯出七彩斑斕的紋樣，絢麗地彷彿女同學耳垂上的耳釘，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祥和。
不一會兒，一切都被打亂了。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往操場處傳來，各色的鞋子踩踏在冒出的尖草上，露珠被融進了綠蔭底下的泥土裡，然而小草卻在踩踏過後又頑強地直起了身子。
「今天不是周三嗎？怎麼突然開升旗儀式了？」
「不知道，會不會是聯考成績出來了？」
「這麼快？不過往年聯考成績出來了也沒特意開個升旗儀式啊。」
「別說話，班主任過來了。」
嘈雜的站隊聲里傳來兩個同學的交流，有人在大喊著「安靜」。不一會兒，所有師生都排好了隊形，操場上陷入一片沉寂。然後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揚著頭，好奇地注視著禮台上的情況。
禮台上，並沒有準備慣常升旗儀式上的一排座椅和紅色幕布，只有校長鬍榮一人握著話筒筆直地站在靠近台邊的空地上。他今天刻意穿上了西裝，胸口別上了一隻典雅的胸針，好似西方城堡里的紳士。
他面色威嚴地站了一會兒，掃視著偌大操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到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他才清了清嗓子，把話筒靠近嘴唇，朗聲說道：「三校聯考成績出來了，總體來說，這次大家都取得了不錯的好成績！祝賀大家！」
說完，他收起了那份故作威嚴的神色，慈祥和藹地笑了起來，並帶頭鼓起了掌。
操場上聞言頓時爆發了一陣歡呼。許多人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還以為是這次考太差讓學校丟臉了，校長要做全校批評呢。
高二（3）班前，蔡國棟抹了抹臉上的汗珠，也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他走到南茜身旁，俯身湊在她耳邊說道：「你這丫頭運氣也真是好，考試那幾天在整個高二里瞎鬧騰，搞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大家成績還進步了，真有你兩下子。」
「頭兒，你就別瞎擔心了，我不會給你丟臉的。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啦，怎麼可能讓大家退步啊。」南茜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這沒正經的，還喊我頭兒，有沒有點女娃的樣子啊？」蔡國棟佯怒地罵道，面色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氣。神經氣爽的，倒讓南茜看出了幾分得意的神色。
考試前幾天蔡國棟也幫了很大一部分忙，幫南茜舔著老臉去各科目教學質量最好的老師那兒要課件，還去綜合樓講了幾堂課，發現了一點端倪也沒有指出來，而是幫著含糊了過去。
說真的，南茜很感激這個面嚴心慈的大叔。
掌聲熄落，禮台上的廣播里又傳來校長和藹的聲音：「現在我來公布一下這次三個年級段的平均成績，並與上次月考分數做個比較，讓大家可以直觀地感受一下。」
聽到要公布成績，所有人都止不住地期待著。然而在高二和高三的某個角落裡，南茜和任木的神色卻緊張了起來。這可是決定誰是下一任學習部部長的關鍵。
胡榮感受到了台下學生神色的緊張與期待，他笑了笑，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疊起來的紙，展開，照著上面念道：「高一這次聯考平均分488分，上一次月考482分，增長6分！真誠祝賀高一的同學們。」
話語剛落，高一全體學生舉手歡呼，甚至還有跳起來吹口哨的。
「高三這次聯考511分，上一次月考490分，增長21分！熱烈祝賀高三全體同學！」胡榮接著念道，沖著高三的方向鼓掌慶賀。
「歐耶！高三必勝！」
「天吶！增長了整整二十多分！這是什麼概念！」
「壯哉我任木大部長！」
「二十多分！一中歷史上從未有過！」
「我說怪不得校長那麼高興還特意開升旗儀式！」
底下高三的歡呼聲瞬時間蓋過了高一那片，人群里不時有人往上空拋著最近大賣的四級英語辭彙口袋書。不一會兒，胡榮就看見任木被一群男生舉了起來，往上空拋起來，與那些口袋書潮起潮落般交雜在一起。
他被這些學生們的瘋狂逗笑了，輕咳了幾聲，還沒開口。就有高二的學生迫不及待地雙手呈小喇叭似的朝台上喊話：
「校長！按順序不應該先報我們高二的嗎？」
「對啊！不能因為學長學姐們比我們考的好就把我們放在最後啊！」
「喂，你們急什麼啦，冠軍都是最後出場的。現在安靜！聽校長宣布我們的至高榮譽吧！」還有學生自信揚揚地把身邊的同學聲音壓了過去。
其他學生聽完，頓時恍然大悟般停止了吵鬧。南茜好笑地朝說話學生的方向望了一眼，她都不敢相信高二年級能拿到最高平均分呢。一旁高三堆里傳來了對那說話學生的嘲諷，大致是說不可能有比二十分鐘高的。
不一會兒，兩邊還氣勢洶洶地爭論了起來。校長依舊看戲般在台上沉默不語，面上帶著笑容。南茜有點無語，校長你就不能快點念出來嗎？這是心情有多好才會任由學生這樣不管紀律大吵大鬧？
終於，似乎是等到大家吵累了，胡榮才笑眯眯地開口念道：「高二這次聯考476分，上次月考483分。」
「增長七分！超過了高一！也挺不錯的！」頓時有人喊了出來。
「麻痹，你搞錯順序了吧！是少了七分！」有人帶著一股鼻音沉悶地喊了出來。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大家都那麼努力……校長！你是不是念錯了？」
一時間，整個高二有些沉默，有些人眼裡甚至開始泛起了淚花。是這個成績嗎？那他們那麼多天的不眠不休艱苦奮戰算什麼！
「成績起起伏伏很正常的。落了也是情理之中，儘力就好！」高三有學生看不過去了，大喊著安慰高二這邊的同學。
蔡國棟沉默地拍了拍被打擊的有些不在狀態的南茜：「沒事，校長沒批評我們，說明這次我們還是考的不錯的，只是是試題有些難了。」
「可是難也不可能平均分掉那麼多啊。三校聯考肯定考慮了試題的難度，不可能故意出一些不按正常思路解答的題目。只要是正常題目，我們做了那麼多天的訓練，不可能一點進步都沒有的！」南茜聲音有些嘶啞，原來失敗的滋味是那麼難受。
「南茜，是我們對不起你！你為我們付出了那麼多，我們卻沒有為你保住學習部部長的位子。」有人在一片靜默中，突然朝高二（3）班的方向喊道。
他的聲音剛落，又有人接著喊道：「我們都儘力了，無悔了！南茜，是你讓我們明白奮鬥的快樂！你就是最棒的！在一中的有生之年，我們只服你的管教！你是我們心中永遠的部長！」
這文藝腔說的鏗鏘有力抑揚頓挫，引來了全體高二的跟風附和。不一會兒，人聲如潮。
南茜眼裡瀰漫起一股氤氳，她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
「怎麼了，丫頭。當不上部長還哭了啊？」蔡國棟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她，一旁有學生看見，也想過來安慰一下。可是礙於班主任在，一個個只敢遠遠地喊話，並不敢上前。
「我才沒有那麼脆弱呢！」南茜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努力平復著抽抽搭搭的語氣說道，「我只是突然覺得同學們好可愛。」
是啊，是真的可愛。如果曾經的南茜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泣不成聲吧。所有人都沒有一絲惡意，都真心實意地安慰著她，擁護著她。一個人人厭惡吐槽的醜女，終有一天被所有人愛戴擁護。
「高二的全體學生們。」校長鬍榮突然對著話筒喊了一聲，平復了底下的喧嘩。眾人都停止了歡呼，也停止了抽泣，目光齊刷刷地回到了禮台上。
怎麼了？現在喊他們是要批評了嗎？高二的同學們都心中酸澀地想道。
「孩子們。」胡榮換了一個親切的稱呼，「太急切是不好的，我這還沒說完呢。這次聯考，市教育局出了一點差錯。把高二和高三的考試卷弄反了。」
弄反了……弄反了……
校長的最後三個字在全校心中開始一遍遍循環播放，所有人目瞪口呆。卻沒有人再歡呼或者質疑，他們這次一定要把話給聽完整了！
操場此時自升旗儀式開始后第一次如此般沉寂，靜的甚至能聽到操場圍牆外馬路上車輛行駛的聲音。
「因為考卷是十分保密的，直到考試前一天才全部印完並封裝好的。等到第二天兩場考試結束，市教育局才有老師發現試卷弄錯了。但是再傳達到各個學校更換試卷已經來不及了，索性就將錯就錯，重點考考各高校高二學生的實力。」胡榮爽朗地大笑了一聲，似乎是十分滿意這個差錯。
「也就是說，這次試題難度相當於高考。我很高興地看到很多高二同學在還有剩餘一年學習時間的階段里就能達到重本的水平，可喜可賀！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的平均分比科大一附中高出了零點五分！讓我們泗縣一中揚眉吐氣了一回！」
「雖然高一和高三兩個年級段的平均分還是墊底了，不過大家相比於上次月考有很大的長進，依舊祝賀大家！」
「最後，我想單獨向高二（3）的南茜同學表示慶賀！恭喜你獲得本次聯考全市第一名！741分！名副其實的第一！高於所有年級段的第一！孩子們，你們可以歡呼了！」
校長的話語彷彿鎚子般咚咚咚地敲進了每一個人心裡，「零點五分」「741分」的數字又彷彿一個巨大的漩渦，要把他們的腦袋轉到眩暈。
許久，才有第一聲歡呼從人群里爆了出來：「我們？成功了！」
「零點五分！我們超過了科大一附中！」
「史無前例的成功！啊啊啊！我逝去的體重值了！」
「我們竟然無形中給學校漲了那麼大的臉！說真的，當時感覺題目有點難，我差點就做不出來。這麼多天拼血拚命的不就白費了？然後我一咬牙，靈思一動想了出來！」
「別說得那麼神乎其神了！這都是南茜的功勞！南茜！南茜！」
「南茜！南茜！」
有人一聲帶起，頓時整個高二年級都喊了起來。聲浪如潮，充滿激情，震天震地。這麼多天，此時此刻才是真的值了！值了！
高一這邊，畢竟給學校長了那麼大的面子，那幫小學弟學妹們也跟著喊起了這個並不耳熟的名字。
高三體育部那幫成員的聲音早就淹沒在這呼聲中，帶動了身邊一幫人的節奏。這呼聲很快也如漣漪般在高三擴散開來。
「南茜！南茜！」
一時間，泗縣一中的操場被這呼聲全面覆蓋。
胡榮並沒有制止這些學生們對於一個同學如此的推崇，他帶著笑容沉穩地矗立在禮台上，仿若一樽雕像。在如浪的人潮中，沖著高二（3）班那個遠遠望過來的女孩，豎起了代表著至高榮譽的大拇指。
而任木，在這一片呼聲中。驀地，輕鬆地笑了。輕啟雙唇，清晰的字眼從他嘴裡發出，融進了這片呼聲里：
「南茜。南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