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南澤陽
新度酒吧位於市中心萬達東路，由於靠近東林廣場，一個白天時常舉行大型商業活動，晚上大媽群魔亂舞的地區，這裡人流量十分可觀。
今日卻有些特殊，還不到十點，酒吧前就聚集了一群模樣稚嫩的中學生。
一些成年男子是酒吧里的常客，打算按往常一樣進去消費點小樂子，卻不想剛靠近門框，就被侍者攔住。
一打聽才知道今天酒吧被一個普漢實驗中學的小孩子包場了，也只能憤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現在的初中生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十點剛到，一輛黑色的豐田世紀穩穩地停在了酒吧門前。這是一部款式十分懷舊的汽車，其外形以方直線為主基調，看起來有些呆板。但明眼人知道，從製造工藝到技術裝備，世紀都反映了豐田汽車的最高水平。
這輛汽車在中國的市麵價格已經達到了九十多萬，即將進入百萬汽車的行列。在酒吧門前守候的中學生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輛豪華汽車，目光里充滿了艷羨。
彷彿故意要將這種拉風的效果持續，豐田世紀在酒吧前的地面上一動不動地停了一分鐘，駕駛位的車門才緩緩打開。
一位穿著黑西服的成年男子低頭頷首地匆匆走出，繞了半圈來到副駕駛車門前。躬身，恭敬地拉開車門。
一雙棕灰色的阿迪達斯跑鞋首先進入眾學生的視線，輕鬆地落在地上。接著一個模樣帥氣的微捲髮型男生從里走了出來。
上身穿著黑白條紋的簡裝t恤，下身是一條夾雜著灰白色的韓版牛仔褲。褲腳工整地卷了起來，露出了好看的腳踝。
「向旭，你真是踩著點兒來啊！」等候的幾個男生見狀，都罵罵咧咧地圍了上去，勾肩搭背地簇擁著下車的男生擠進了酒吧。
見到正主來了，其他學生也跟著走進了酒吧。
「我們也進去吧。」南澤陽凝神望了那輛豐田一眼，扭頭朝著身邊一位披著長直發的可愛女生說道，說話間作勢要摟住女生的肩。
邵曉倩往外一側，躲過南澤陽的手，語氣有些不悅：「說了不要在別人面前暴露我們的關係。」
「可是這不是在學校里，沒有老師，也沒有教導主任，來的都是關係不錯的朋友，沒有人會告密。」面對女生的故意躲閃，南澤陽心裡有一絲抽痛。
邵曉倩沒有回答，回頭又看了那輛豐田一眼。接著視線移到南澤陽的臉上，穿著洗的發白的襯衫上，帶著一絲輕蔑。扭頭，徑直朝酒吧里走去。
被女朋友從上而下的掃視，南澤陽心裡十分難堪，伴隨的還有冉冉升起的自卑感。他握緊了拳頭，努力趕走這種讓他極度不悅的心理。良久，又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酒吧里的眾多沙發上，零零散散坐著人。南澤陽不自主地看了一眼邵曉倩所在的方向，她此時的沙發上已經坐滿了人。也許是因為她，也許是因為她旁邊的向旭，兩人都是擁有無比耀眼的吸引力。
他隨意地選擇了一處靠近角落裡的沙發，面前的酒吧桌上是早已備好的各色飲品。他沒有動作，只是靠著沙發背，顯得有些無力。
他想起初一的時候，第一次與邵曉倩見面。他是學習委員，她是文藝幹部。班級里的每一次活動都要靠他倆合作安排，保證學習活動兩不落。在他們兩的安排下，學校生活多姿多彩，班級成績遙遙領先。
他們一起從初一走到初三，從朋友走到戀人。如同每一份純潔的早戀一般，他們見面會害羞的笑，不敢對視，只敢在冬日裡在對方的桌子上偷偷放一杯泡好的奶茶。
她是相當於班花的人物，因為這個年紀的他們還沒有刻意去評比這個稱號。但在全班心中，她是班裡好看女孩子中的一員，追她的男生自然很多。
其實他也不賴，邵曉倩說他是她見過長得最帥的男生，給他送情書的女孩子也不少。那個時候，大家還沒有貧富的觀念。所以他們都對對方許下了承諾：要一輩子都在一起，非你不娶，非你不嫁。
那是來自少年最單純最真摯的諾言。
可是，人總要成長的。
酒吧舞台上，一個男同學正在撕心裂肺地唱著一曲經典老歌《千里之外》：「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無聲黑白/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愛/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一旁有些男生躍躍欲試地等著，台下則是配合地舉著雙手跟著節奏搖擺的女生，場面十分熱鬧。
南澤陽突然也想去點一首歌，記得以前她說，她最喜歡聽他唱歌了。也許他可以點一首jay的《簡單愛》，在大家面前為她深情演唱。
讓她喜歡上歌詞描述的那種簡簡單單相愛的感覺，帶她騎單車，看日落，沒有金錢與名利，也可以過得很快樂。那些她想要的生活，他現在還沒有能力給予，但不代表以後不能。
他會很努力，讓以後的她過上公主一般的生活，因為他真的很愛她。
這麼想著，南澤陽去了點歌台。點好歌后，他習慣性地朝邵曉倩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前坐在那裡淺笑言兮的女孩子已經消失了蹤影，連同著一旁的聚會主角向旭也不見了。
南澤陽的心裡突然萌生了一種很不適的滋味。
他下意識地往酒吧出口走去，就看見窄小陰暗的通道盡頭，刺眼的光線從門口正對著的兩人之間的空隙透過來。
即使光線晃得他看不清那抹嬌小身影的面容，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是誰。
他退出了通道，倚靠在一旁刷著五顏六色油漆的牆壁上，後腦勺抵著堅硬的觸感，心臟不受控制地撞擊著他的胸腔。
這是一種難以訴說的滋味。
可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側過身子，豎起耳朵，聆聽著通道盡頭的動靜。
「曉倩，我喜歡你很久了。我相信你已經感覺到了，你能跟我在一起嗎？」男生的聲音低啞暗沉，已經過了發育的年紀，透著好聽的磁性。
「可是我……」那道無比熟悉的聲音此刻則顯得有些緊張，糾結。
在糾結什麼呢？她還是愛他的對嗎？也許他錯怪她了。
「南澤陽對嗎？好吧，如果你很愛他的話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只希望你可以幸福。」這句話說完，伴隨的還有腳步摩擦在地上的聲音，大概是放棄了決定回酒吧里。
南澤陽緊握的拳頭鬆開，就在他以為這場對話結束了的時候，他聽見了一種奇異的響動，那是衣服碰撞的聲音。
「不是……我也喜歡你的……」女孩轉身從後背擁住了那個穿著阿迪達斯的男生，「只是他……他家境已經那麼差了，我再離開他，感覺他好可憐……我不想做這個惡人……」
最大的傷害不是一個人滿臉嫌棄地對你說你真差勁，而是她因為你的差勁展示出悲天憫人的同情。
「曉倩，你真是太善良了。」男生轉身，將女孩反摟進懷裡，「可是你沒必要因為你的善良而強迫自己跟一個身份不對等的人在一起。和他在一起，你不覺得丟臉嗎？和我在一起，你才會有無限的風光。」
「我……」
女孩還想說什麼，卻被男生按住了唇。
「你想要鮮花，巧克力，名貴玩偶嗎？或者漂亮的裙子，心儀的背包……」
「我不是因為這個才喜歡你的……」
「你就說你想不想要。」男生的語氣猛地轉折，「我這個帥氣多金的男朋友。」
「想……嗯」
想字的尾音還沒有完全發出，入耳是一片寂靜，隱約可聞唇舌交加的聲響。
再見通道盡頭處，兩道身影已經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南澤陽垂下頭，背部是冰冷的牆面，有液體從上而下地砸在酒吧昏暗的大理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