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忠順太妃
走了一陣，四人的腳步終於停在了一座掛著‘悠然閣’匾牌的道觀前。
隻見那道觀的大門緊閉著，裏麵透出橘黃色的燈光，四周一片都是靜悄悄的。
四人停了下來，都暗暗的深呼吸一口氣，隨後你看我我看你的，才再次跨出腳步，走上那門前延伸下來的幾級台階。
唐精兒緊張得不由自主的想要往後逃，但奈何都被趙凜往前拽。
她曾想像過趙凜的母親的模樣，她不斷的自我安慰著，想著或許趙凜的母親是個溫柔可人的人，而趙凜的性情是遺傳自父親。
畢竟她沒有見過忠順王，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是她潛意識中覺得他也是個跟趙凜一樣厲害的人。
想著想著唐精兒便輕鬆了些了，趙凜性格雖然陰晴不定，但是他的倆個哥哥性格都不錯，很明朗，所以唐精兒覺得他們的母親十有八九也是個溫柔和藹的老人。
“兒子叩見母親！”忽然，嘩的三兄弟都默契十分的在那悠然閣門前的石階上跪了下來，齊聲說道，恭敬嚴肅，絲毫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唐精兒見狀，慌慌張張的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趙凜一把拽了下去，噗通一聲的也跪了下來。
“兒、兒媳婦唐、唐甄叩見母親！”唐精兒雙膝跪地，緊張兮兮的也跟著說道，支支吾吾的，聲音聽起來還發著顫。
唐精兒問候完了之後，四周仍然是寂靜一片，那悠然閣中沒有一絲動靜，唐精兒悄悄抬起頭，懷疑裏麵是不是沒有人。
但是趙琰、趙祺、趙凜三兄弟都默默的跪著，不吭一聲，三人臉上的神色都凝重著，連那平時都嘻嘻哈哈的趙祺也嚴肅著一張臉。
“進來。”過了許久，唐精兒的膝蓋都跪麻了的時候，那屋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女人的聲音，那聲音冷冷清清的，聲音裏似乎不帶任何的溫度，冷絕淡然，聽得唐精兒頓時渾身一陣激靈起來。
三人聽了，才慢慢的站起身來，唐精兒跟著站起身，踉踉蹌蹌的，有些站不穩。
原本方才她心裏已經放鬆了一些的，但是聽到那屋子裏傳來的聲音之後，唐精兒心裏頓時便又打起了鼓來。
畢竟那屋裏的聲音聽著跟溫柔和藹完全的不沾邊，而看到趙家三兄弟那一絲不苟的的表現，唐精兒不由得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咯吱——”的一聲，趙祺輕輕的上前推開門，隨後退到一旁，等趙琰先進去了自己再走，趙凜隨其後，而唐精兒最末。
剛一進門唐精兒便聞到一股濃鬱的香火氣味，隨後一股寒意從四麵八方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母親。”進了門，三人依序站好躬身喚道。
唐精兒默默的走上前，站在趙凜身側，隨後便看到那道觀中央的蒲團上盤腿坐著一個清瘦挺直的背影，雖然沒有見到正臉，但是卻給唐精兒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孤高氣息。
從後麵看著，隻見那清瘦的女人頭上簡單的挽著一個發髻，髻上插著一根半舊的木簪子，一身青灰色的道袍，清逸飄然。
這閣中上頭供著一座牌位，牌位正上方則是掛著一幅畫，那畫上畫著一位身姿挺拔、氣勢飄然的紫衫男子，隻見那男子麵容清俊，一雙丹鳳眼悠然斜睨，朱唇微翹，貴氣逼人。
而那畫中人乍一看與趙琰卻有幾分相似，如果不是那清逸悠然的神態，與趙琰的苦悶不同，那麽看著就像是依趙琰而畫的一般。
唐精兒看了那畫之後，再仔細的看了看那牌位，上麵寫著‘大宋太宗天弘皇帝之靈位’。
唐精兒不由得愣住了，她悄悄巡視四周，隻見屋內陳設簡單，多是一些道觀中常有之物，還有一些書籍道本堆壘著，屋內打掃得十分的整潔，沒有一絲雜亂，但也顯得冷冷清清的，似乎不像是有人住的一般。
“你們來了。”又是過了一陣，那打坐著的清瘦身影才又發出一聲清幽的聲音來。
“是。”三兄弟恭敬躬身應道，唐精兒不知所措的，也不敢出聲，隻好學著三人的模樣躬著身低著頭，但是不敢說話。
說罷，那清瘦的背影緩緩的坐起身來。
隻見那忠順太妃身姿綽約著，身材雖然纖瘦，但是卻並非是瘦弱無力的模樣，而是穩健精神著的，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來的氣質超然脫俗。
唐精兒緊張的悄悄看著那抹孤傲清瘦的身影，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
而當那忠順太妃轉過身來時，唐精兒看到那太妃的正臉時，她頓時驚住了：
隻見那看起來五十多歲、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的麵容，長得並不是中原人的模樣。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窩，飽滿勻稱的花唇，白皙如玉一般的肌膚，竟是個西域人的長相！
唐精兒愣住了。
她沒想到趙凜的母親居然是個西域人！
她看著那忠順太妃的模樣，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但她此時也終於明白了過來，為何趙凜三兄弟的相貌五官為何比其餘人都要深刻一些，且她之前一直好奇為什麽趙祺的眼睛是淺色的，而現在見了太妃真容，才知道原來是從忠順太妃處傳得的。
而仔細一看，趙凜的相貌是三兄弟中與太妃最為相像的，尤其是那一對眉眼，簡直就是一個模樣雕刻出來的，甚至是那眉眼之間的冷冽，母子倆人都是如出一轍，而不像趙琰與趙祺，倆人都是開闊明朗的。
“這就是你的王妃？”轉過身來的忠順太妃語氣冷幽的說道。
唐精兒看著那忠順太妃久久回不過神來，就連太妃什麽時候走到她跟前的她都沒有了意識。
那忠順太妃的聲音冷幽幽的響起，才將唐精兒從呆愣中拉了回來。
她猛地回神，突然看到忠順太妃正睜著一雙犀利的眼睛盯著她，神色冷肅著。
“回母親，正是。”這時候趙凜躬身低頭應道，往日的孤傲霸道完全不見了蹤影，而是溫順恭敬著，沒有一絲的戾氣。
唐精兒驚慌失措的看著忠順太妃，隻見那太妃相貌異美，活脫脫的一個冰山美人，即便她已經有了年紀，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她當年的絕世風華。
可是那洵美異常的麵容卻透著凶狠的鋒芒，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睛中迸射著犀利陰冷的目光，唐精兒隻覺得有一股幽冷壓抑的氣息壓著四周，讓她不敢大口的出氣。
“就是她中了催命符？”忠順太妃麵無表情的斜睨著唐精兒，冷冷的問道，她並沒有理會自己的三個孩子，而是直接將注意力都放在唐精兒身上。
唐精兒害怕的低下頭，不敢直視那雙犀利無比的眼睛。
唐精兒以前覺得趙凜是天底下最凶的人，可是現在見了忠順太妃，卻覺得趙凜的凶狠不過是被激怒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的，可是忠順太妃的眼神中似乎是天生便帶著那一股凶狠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趙琰趙祺倆人先前並不知道唐精兒中了催命符，聽罷都驚住了。
“回母親，是。”趙凜依然低著頭，躬身回答道。
趙凜在動身之前已經寫了信給自己的母親，他完全無法預知自己的母親將會是什麽樣的反應，他也不敢想象。
先前帶著沈沉月來的時候，趙凜本以為自己的母親會出手相救，畢竟當初沈沉月來到王府的時候忠順太妃也還在，忠順太妃也知道趙凜曾為了報答沈沉月的救命之恩許下諾言，即便當時他還未娶沈沉月為王妃，但是那時候沈沉月的身份也已經等同於王妃，即為忠順太妃的兒媳，可是忠順太妃卻一口回絕了。
有了前車之鑒，趙凜更是不敢妄自揣度自己母親的心思了，趙凜也不敢埋怨自己的母親見死不救，他們兄弟三人從小都是無人敢質疑母親的。
父親忠順王是性格溫和十分，幾十年 ，從未訓罵三個孩子半句，可是母親卻是嚴厲的存在，尤其是忠順王去世之後，忠順太妃的性子便越加的古怪起來。
“你想讓我救她？”忠順太妃冷幽幽的問道，唐精兒驚訝的抬頭，她側抬起頭看了看身旁的趙凜，神色複雜萬千，她沒想到趙凜會請求忠順太妃救她的命，頓時間心中不禁湧起陣陣的感動之情。
“回母親，是。”趙凜臉色凝重著，他低著頭，垂著眼睛，安安靜靜的站著，甚至也不敢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忠順太妃瞟了一眼趙凜，眼神漠然。
悠然閣中頓時陷入了死寂，忠順太妃悠然的往回踱步，趙家三兄無人敢出聲，都是默默的低著頭。
即便是與三個兒子剛剛相聚，但是太妃也沒有任何的與自己的孩子敘舊之意，同樣的趙凜也沒想到忠順太妃會在這個時候便提起這件事情，他本以為自己的母親會直接忽略，直到他主動提起。
趙凜神色緊張著，趙琰與趙祺也不敢說話，本以為母親看到趙凜娶了妻會高興欣喜，但是現在看來，他們明顯是想錯了。
“五年前你同樣帶了一個女人來，說求我救她的命，現在你又帶來了一個新的女人，看來我們昭王爺還真是一顆多情種啊。”忠順太妃轉過身去冷笑說道，那語氣中帶著輕蔑與鄙夷。
唐精兒聽罷，心頭一緊，神色也變得低沉起來，她聽了忠順太妃的話，心裏雖然有些酸意，但是奈何那忠順太妃的氣場淩厲十分，沒說出的一句話都像是一陣寒冬臘月中的霜風，讓人脊背發涼。
那沈沉月忠順太妃是認識的，也知道她跟趙凜的關係，但是她卻連叫她的名字的興趣都沒有，而是直呼‘一個女人’。
原本應該是母子團聚的融洽場麵頓時變得壓抑冷肅起來。
趙凜額上滲出了冷汗。
“母親，這次是皇上賜的婚，明媒正娶——”這個時候趙祺忍不住，語氣悠然的開口想要回答道，可是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忠順太妃厲聲嗬斥：
“閉嘴！”張順太妃一記怒喝，趙祺嚇得急忙低頭噤聲，三兄弟都不禁的縮了縮身子，不敢輕易再出聲。
而唐精兒此時便已經嚇得花容失色了，她從沒想過自己第一次見婆婆是這樣的場麵。
唐精兒第一次見忠順太妃，也不知道忠順太妃先前是何許人，雖然先前來的時候趙琰有說過讓她不要害怕之類的話，但是現在看來，明顯是趙琰幾個也沒有想到忠順太妃會是這樣的反應。
唐精兒低著頭，哆嗦著，也不敢出氣。
“上次那個女人呢?”忠順太妃稍稍平息自己怒氣之後，又冷冷的問道，她神色陰冷著。
“回母親，沈沉月現為兒子府上夫人。”趙凜依然恭敬的回答道，他額上的汗珠順著臉龐滑下來，但是也絲毫不敢亂動。
“她還沒死？”忠順太妃有些好奇的冷笑道，她的眼中滿是鄙夷。
唐精兒看著心裏想著或許是那忠順太妃與沈沉月有什麽瓜葛，可是想著沈沉月的為人，一直都是落落大方與世無爭的，她實在無法理解那沈沉月是在哪裏得罪了忠順太妃。
“回母親，兒子有幸取得了黑風穀鬼穀子的還童丹，沈沉月得以保住一命。”趙凜如實說道。
他心裏雖然有些後悔自己帶唐精兒來，但是卻也還有些期待，他敬畏自己的母親，但是也希望母親這一次能夠出手相救，雖然目前看來希望已經渺茫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忠順太妃聽罷，她慢悠悠的轉過頭來瞥了唐精兒一眼，那眼神中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麽似的，嘴角浮著輕蔑的冷笑。
她那雙眼睛與趙凜一樣，似乎能夠洞察一切似的。
那眼中絲毫沒有一個母親的溫柔，有的幾乎都是冷肅的淩厲，唐精兒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忠順太妃竟然是這麽凶狠霸氣的人，她想起剛剛看到的那畫中的紫衣公子，無法想象那麽溫潤如玉的男人竟娶了這樣凶狠的女人。
“既然想好了一命抵一命，那為何又要救這個替死鬼？”忠順太妃扭過頭來，笑幽幽的指著唐精兒問道，那冷笑徹人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