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一樣景,卻催生兩樣心思。
李斯平生還未參與過這樣的大場面,如何不興奮?
但對劉衽而言,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感慨。
聯軍如今紮營之處,好巧不巧,卻在當年孟津大戰之時,他與魯仁傑駐兵的地方。
轉眼七百餘年過去,又到了將要改朝換代之時。
只是當年那些仙神故人,早就已經不在。那曾經橫掃天下的姜子牙,如今卻連自己的齊國都保不住,被田氏篡奪了領土社稷,當真是諷刺。
俱往矣!
消逝的是那些風流人物,不變的還是那錦繡江山和戰亂權謀,但唯一在進步的,只有他劉衽一人而已。
當年為了截教一時意氣,連累了受苦的百姓;如今還是為了截教,但同時也是為了黎民百姓。
難道這是天意嗎?
不論怎樣,此次我劉衽,這一番一定要一展胸中抱負,揚我截教教義,同時福蔭萬民。
「孟兄,你我先進去交令,向相爺報道,看看如何安排。」
——
兩人聯袂進了中軍大營。六國聯軍路程有長有短,此時還尚未到齊。
齊國作為此次聯軍的首倡者,在聯軍還未定出具體計劃之前,暫時主持大局,接待各國往來的人物。
此時的齊相名叫田嬰,是齊國王室宗族,現在這裡就是由他主持調度,李斯劉衽也得向他交令。
「你二人就是孟軻、李斯?」
田嬰拿著手絹邊擦汗邊問道,此時天氣開始入夏,田嬰從來養尊處優身材又胖更容易出汗,所以手絹從來不離手。
「正是。」
田嬰朝劉衽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不過就是一個毛頭小子,難道是跟淳于髡有親?所以才這麼抬舉他?
「此次聯軍抗秦,事關重大。你二人有何本事,快快道來,本相也好量才而用。若是沒什麼長處,那就趁早回去,免得亂軍之中遭了難。」
田嬰這話雖然好聽,但說白了就是逐客令,只是給了個台階,希望這兩個人能識趣一點就坡下驢,離開這裡,省得和自己的寶貝兒子爭權奪名。
但偏偏這兩個人都不想就這麼走了,劉衽是要渡劫,而李斯則是想趁機建功立業。
「小人隨申不害申先生在韓國做事,粗通政事,可以為軍中書佐。」
田嬰一聽,不錯,正好這些天聯軍的輜重到了,自己正缺人手:「恩,是個人才,你就留下來,在本相手下做事。」
「謝過相爺。」
「那你呢?孟軻?你會些什麼?」
劉衽早看出來這田嬰語氣不善,但他怎麼會跟這凡人一般見識,故意與他逗悶子,對他說道:「回稟相爺,在下專會講課。」
講課?
這算什麼本事?
你要是會武,可以上陣殺敵;你要是會文,也可寫個文書,做個書佐。
要你會講課有什麼用,難不成給秦軍上課,在兩軍陣前現場教他們禮義廉恥?
田嬰火冒三丈,豈有此理,這分明是戲弄與他,當下就要叫來門口執勤的士卒,將這無禮之徒亂棍打出。
李斯嚇得臉色大變,這孟兄還是這麼耿直,你就說你擅長文書之類的,何必說自己會講課這樣無用的本事?
旁邊伺候的田分急了,輕輕地拉了拉田嬰地袍子,田嬰一下子想起來,這是淳于髡交代的人,就這樣趕跑到時候問起來不好說。雖然自己不怕淳于髡,但現在自己剛剛坐上相位,地位還不穩,不好得罪這些頗有威望的老傢伙。
那田分是伺候田嬰多年的老家人,最會察言觀色,見田嬰硬一腔火硬憋回去正是心情不好不想說話的時候,自己忽然計上心頭,開口問那劉衽:「你且先說說,你會講些什麼?」
劉衽大大方方地答道:「在下慣會講仁,講義。」
「仁又如何?義又如何?」
「仁如火,暖人心;義如劍,斷是非。」
「你講這些,不聽又如何?」
「這是聖賢之道,天下至理,焉有不聽之理?」
「世人皆可聽得?」
「自然聽得!」
「走獸飛禽聽得?」
「自然聽得!」
「風雨雷電也聽得!?
「自然聽得!」
李斯都被劉衽這話嚇傻了,孟兄怎麼了,怎麼一趟吳越之行,人都痴獃了?莫非是中了什麼邪術不成?
「好好好,」田分這下心裡有底了,這是個書獃子,這下好辦了:「相爺,后營正好有幾個難題,孟先生來的正好,去,對,去講課,也好為相爺解憂。」
田嬰心領神會,順著這話說道:「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但是孟軻,軍中無戲言,你若做得好,自然可以留下,你若做不好,那就只能原路返回了,你可明白?」
「大丈夫言出必行!」劉衽笑道。
「既然如此,還請先生隨我來。」
田分笑呵呵地領著劉衽,往後營走去。這些天凈是忙得焦頭爛額了,難得來了一個樂子,他怎麼會不高興?
后營中,兩名軍漢正拿著鞭子,狠狠地往一個囚犯身上抽去。
那犯人被打的皮開肉綻,還愣是一聲不吭,看起來是條硬漢。
「大人,」那兩人見田分來了,趕緊放下手中的鞭子,向田分問好。
「如何,他開口了嗎?」
「嗨,」軍漢搖搖頭:「這傢伙是屬鴨子的,就是嘴硬,已經打了他三天了,愣是一句話都不說。若不是把他嘴巴堵上,恐怕都已經咬舌自盡了。」
「不急不急,我帶來一位先生,來給他講講課。」
「講課?」兩個人一愣一愣地,搞不清楚田分在耍什麼名堂,這辮子都翹不開的嘴,還能被這書生給撬開了?
「先生請吧!」田分煞有意識地讓開了位置,把孟軻讓道了前面來。
「好!」孟軻一抖前襟,從容不迫地走到那囚犯面前。
只見他把左手背在身後,右手中指與食指一併,怒目圓睜,指著犯人的鼻子大喝一聲:「夫子面前,豈敢放肆!」
此時的劉衽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浩然正氣的技巧,一身氣勢稍稍放出,就讓那囚犯感覺有一座泰山壓在自己身上那般沉重!
更可怕的是,自己就好像完全赤裸了一般,自己從小到大所有的錯事壞事全都公開在這夫子面前,這些罪孽就好像惡鬼一樣不斷地在敲打他的靈魂,嚇得他當場失禁,痛哭流涕!
「哇,啊!啊!」
囚犯放聲大哭,哭得跟死了老娘一般,兩條腿嚇得直發抖,一股騷臭味更是從他胯下傳了出來。
田分等人嚇傻了,這算什麼?
被先生一罵,這犯人就嚇成這樣?
他們回頭看劉衽,依然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下來還有合適?」劉衽笑眯眯地問道。
「田兄?田兄?」
田分還沒回過神來,劉衽又大聲地喊了他兩聲,嚇得他趕緊躲開:「先生小點聲!我聽到了,小人膽小,您千萬別太大聲跟小人說話了!這邊來,請跟小人這邊來!」
田分縮了縮脖子,趕緊讓到一旁,才敢給劉衽帶路。
聯軍部分的糧草從黃河對岸運來,但這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