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你能做什麼
無上黃金瞳 - 第237章 你能做什麼
凌少南的話一出口,包括王修在內的四人心中都是一驚,因為,從凌少南口中說出來的竟然是最正宗流利不過的俄語,這實在大出他們的預料之外。
王修能用俄語無障礙地跟契爾年科他們交流,是因為他當年在部隊時就有一些俄語底子,後來又在俄羅斯呆了近一年的緣故。
契爾年科懂漢語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克格勃學校的老師,教授的那些學生也主要是負責東亞方向,為了便於日後的情報交流而刻意去學的。而達莉婭和伊蓮娜則是因為她們本來就是中俄混血,雖然還沒記事就被送到了克格勃學校,但從小接觸的漢語環境還是給了她們很大的影響,日後再接受培訓時也往這個方向靠攏了一下。
所以,這四人懂得對方的語言都是有著特殊的理由的,但是,凌少南居然懂俄語,而且還說得這麼流利就有些難以理解了。畢竟,他現在還沒到十八周歲,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也沒有出過國,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講這都是一件很讓人詫異的事情。
對於四人的反應,凌少南微微笑了一下,實際上,他是故意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契爾年科他們三個人心中製造一種神秘的印象。
所以,在四人的驚訝中,凌少南沒有解釋,也沒有等三人答應,而是繼續問了起來:「契爾年科先生,據王修所說,你以前曾經在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克格勃的正式稱呼)供職,那麼,不知道你對這幾年俄羅斯發生的變化,以及蘇聯和俄羅斯這兩個不同的政體有什麼看法?」
「蘇聯和俄羅斯嗎?」被凌少南的聲音驚醒過來,聽到這個問題后,契爾年科的目光慢慢變得迷離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糾結等負面表情,似乎陷入了悲慘的回憶之中,一直過了五六分鐘才回過神來,端起面前已經放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用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開口了,第一句話就讓王修、達莉婭和伊蓮娜吃驚不已:「我恨蘇聯,不僅憎恨它,也憎恨現在的俄羅斯。」
契爾年科的表情猙獰,語氣鏗鏘剛硬:「我們每一個從這種學校出來的人都恨它!在蘇聯解體之後,我不得已帶著達莉婭和伊蓮娜淪落街頭,那個時候我就在思索,自己的前半生過得是否有意義,還剩下的幾十年又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渡過呢?
從小,我們便被收養在學校里,不知道父母是誰,不知道家鄉在哪裡,是否還有親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俄羅斯人。我從來不是一個完整的人,精神受到清洗,身體接受控制,不能有自己的思維,還必須要用生命去護衛那個奴役我的政權!
也許在那些人的心中,我和那些和自己有過類似經歷的人,只是一個消耗品,如同工業生產線上下來的機器,或許連沒有知覺的機器都不如,因為機器還有人去保養和維修,還有人在乎它是否有價值。而我們,卻被那個一直告訴我們需要忠誠的組織,像扔垃圾一樣輕鬆的丟出門外!
這幾年,為了維持生計,我什麼活都干過,做過兜售食品和日用品的小商販,做過殺手,販賣過毒品,加入過黑社會,幾乎所有你能夠想到的罪惡都曾經發生在我的身上!」
說到這裡,契爾年科的聲音漸漸地滴落了下去,一顆顆渾濁的眼淚從他的雙眼中滾落了下來。
達莉婭和伊蓮娜都驚呆了,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著契爾年科,腦子裡面一片空白。這幾年,契爾年科一直告訴她們自己有個體面的工作,出於對這個亦師亦父的老師的信任和依賴,她們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可直到今天她們才知道,原來老師為了自己竟然受了那麼多的苦!
也是到這個時候她們才知道,原來聯邦安全局的人之所以要抓他們三人並不只是因為他們的出身,同時也是因為契爾年科在這幾年中做過的事情。
這時候,凌少南雖然沒有開口打斷契爾年科的話,臉上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但心中卻是不禁泛起了一番浪潮。
什麼叫做忠誠?這個命題真的很不好說。不止契爾年科他們所受到的教育中那些「忠誠於國家和民族」這種太過空泛廣大的話題,單隻在人與人之間,「忠誠」這種東西其實也是有的,換一個說法就叫做「道德」。
而至於「國家和民族」則是一個重要的群體概念,一個問題一旦上升到種族的時候,面臨的已經不僅僅是身外物這種淺顯的利益了,而是生存和毀滅之間的博弈。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人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家人親友還有血脈的繼承,為了種群的生存,個體願意犧牲自己的事迹比比皆是,他們犧牲自己其實只是為了得到比自己活著更大的價值,整個族群的利益。
說透徹一點,契爾年科他們在克格勃學校中所接受的教育中,所謂的忠誠指的就是這種。只不過,作為全世界最大的間諜機構,克格勃在對新人的教育上做得太過火、太武斷了一些,過於強調對國家的忠誠的他們卻忘了,人之所以區別於動物,就是因為人類有進行思維的能力,強加給人的「忠誠」只會引起反感和厭惡。
另外,他們也搞錯了一個概念:一個具體的「人」與空泛的「國家民族」之間,使用「忠誠」這個詞其實是不太恰當的。國家和民族是由每一個單體組成,每一個人都是民族的一部分,對自己談不上什麼忠誠。如果民族的利益和每一個單體的利益都是一致的,也根本不需要什麼忠誠去維繫。只有當雙方利益並不一致的時候,才會整天把「忠誠」二字掛在嘴邊,而這個所謂的「忠誠」其實已經變了味道,改換成「屈從」或者更為合適一些。
在解體前的幾年,蘇聯的情況就是這樣,體制內的每一個人都想要從那座圍城中跳出來,只不過由於歷史的慣性,蘇聯的脆弱之處還沒有體現出來,沒有人敢第一個出頭罷了。當戈爾巴喬夫用自己的行動將蘇聯的「強大」面具戳破之後,看破虛實的各個加盟國就再也按捺不住,一個接一個地跳了出來,將偌大一個紅色帝國撕成碎片,土崩瓦解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在凌少南的腦海中閃電般地冒出這些念頭的時候,契爾年科的話還在繼續著:「後來,聯邦安全局的人終於發現了我,又或者他們一直都在監視我,反正當有一天我回家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有人在跟蹤我。這之後的事情王先生就知道了,因為當時正是他將我們從那幫狗腿子的手裡救了出來。」
說完之後又停了很長時間,契爾年科的情緒才慢慢地穩定了下來,感激地朝凌少南笑了笑,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紙巾將臉上的眼淚擦了乾淨。
「來我這裡之後,你將不會再受到不必要的騷擾,這一點我還是可以保證的。不過,你覺得自己能為我做什麼呢?」凌少南的話說得很直白,因為他知道,對於契爾年科這樣一個飽經滄桑的人來說,任何虛偽的套話都是沒有必要的,甚至可能會引起他的反感,只有用最直接的方式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我能做什麼?」聽到這個問題,契爾年科有些愣住了。在來之前,他以為凌少南會直接給他安排一個工作,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徵求自己的意見。
「對,你能做什麼。我從來都相信,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沒有價值的人,區別只在於他能不能找到發揮自己價值的地方,你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我必須知道你能做什麼之後再做出安排。」凌少南這話就有些不實了,當初他給王修等人傳去命令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要將招攬來的情報人員用在什麼地方,如今這麼說不過是拉攏一下這個老特工而已,反正只是說幾句話的事,他有信心對方會按照他設計好的路線來作答,自然不吝於浪費一點口水。
「我從小就在克格勃學校長大,畢業后也是留在那裡當老師,直到蘇聯解體后才流落出來,好像,除了特工和情報方面,我什麼都做不了。」低頭沉思了一陣,契爾年科臉色陰晴不定,好半天才抬起頭來,有些艱難地說道。事實也正如他所說,對於一個大半輩子都生活在一個地方極少離開的人,除了那個地方之外,你還能指望他會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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